《冷酷祭典》：保姆和僱主之間的戰爭

首發在微信公眾號：心是主人身是客（shenshike-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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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個當保姆的一篇文字火了，剛好看了一部法國電影《冷酷祭典》，也是講一個給人當住家傭人的故事。我是衝著伊莎貝爾.於佩爾阿姨去看的，誰知於佩爾阿姨倒不是飾演那位女傭。

1

樂利芙夫人在咖啡館第一次見到蘇菲，立馬對她抱有好感。這個瘦削的金髮女子穿著樸素、長相斯文，對答舉止和履歷都無瑕可擊。

面試談得很順利，樂利芙夫人當場就決定錄用蘇菲，主動給蘇菲略高於她開價的工資：6000法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寫文火的保姆也是6000元工資。）

樂利芙一家四口，住在很偏僻的地方，房子很大，家務活很多。

蘇菲勤快、能幹，更燒得一手好菜，很快就得到樂利芙一家的認同。

然而，蘇菲卻有些比較奇怪的行為：

總是不去整理書房；

不用洗碗機，用手洗碗；

樂利芙夫婦想出錢給蘇菲去學駕駛。這樣的好事，蘇菲一口回絕，說自己視力不好，需另配眼鏡。樂利芙一家就帶她去配眼鏡，為她付眼鏡費。

有一次，樂利芙先生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落在書房，派同事回去拿。打電話給蘇菲，叫她把文件從書桌上找出來，交給同事。樂利芙先生話還沒說完，那邊電話就收了線，再也沒人接聽。同事到他家後，狂按門鈴，也沒人出來開門。

晚上樂利芙先生回到家，氣得要命，嚷著要解僱蘇菲。被樂利芙夫人勸了下來。

然而，蘇菲的行為，越來越令樂利芙先生不滿，最觸動他神經的是：蘇菲居然和他最討厭的讓娜交往。

讓娜在郵局工作，曾因她女兒的死亡而遭檢控，雖然後來無罪赦放，樂利芙先生認為讓娜就是導致她女兒死亡的疑兇，還懷疑她利用職務之便，把經手的自己的每一封信都拆開了，衝去郵局跟讓娜論理。

樂利芙先生禁止蘇菲帶讓娜回家。

有一天晚上，樂利芙夫婦回到家，發現自己20歲的女兒在流淚，原來她遭到了蘇菲的要挾。

樂利芙先生怒沖沖地跑進蘇菲房間，說無法容忍要挾，解僱了她，請她七天後離開。

蘇菲是不是就這麼順從地離開了？

她和她的朋友讓娜會弄出什麼妖蛾子來？

……

2

這是一場僱主和保姆間的戰爭。

是中產階級和底層窮人間的戰爭。

有人說這部電影沒有立場，只是不動聲色地拍了兩個階層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最後導致的不可收拾的局面。

其實，它有態度和立場的，電影是站在保姆的立場，揭露中產階級的虛偽和刻薄，──儘管蘇菲其實是個殺人犯。

【下面的評論有劇透】

電影介紹，還有一些影評，都把責任歸咎於讓娜（於佩爾阿姨飾演），說由於讓娜的挑撥離間，才使蘇菲和僱主的關係迅速惡化。

依我看，讓娜才是「被嫌棄的讓娜的一生＂。她天性熱情、活潑，年輕時也有夢想，想當演員，人家嫌她矮小。未婚而孕遭渣男拋棄，堅持把女兒生了下來。單身母親生活艱難，疏忽導致4歲的女兒不幸夭折。她遭指控謀殺女兒。雖然洗脫了罪名，可大家仍然以有色目光看待她。她被貶調到偏遠的郵局工作，冷清而無聊得令人發瘋，上班就是各種看書。（其實，這樣的工作給我來兩打。）

讓娜被壓在社會底層，週遭的人和事，都那麼面目可憎。她做義工，替教會分類捐來的衣物。帶了蘇菲上門去收捐贈物，把吝嗇而偽善的老夫婦辱羞了一番：你當窮人是撿破爛的？你們捐出的這堆什麼破玩意？

老夫婦向教會投訴，神父把讓娜和蘇菲訓斥了一頓，開除了她倆，不允許她倆再去做義工。

導演故意拍了一個怪模樣的神父怪聲怪氣、奇談怪論了一番。這些捐贈只不過是走走形式，讓大家覺得自己是個樂善好施的善人。偽善如此！

（於佩爾阿姨憑此片獲得凱撒最佳女演員獎。）

讓娜的一生，可謂倒楣透頂，她沒有傷害過誰，卻一直受到各種傷害。承受各種敵意後，她不可能對社會、特別是有錢人，再抱有什麼好意。她嚮往富人生活又仇富，會耍一些小把戲去捉弄有錢人，比如利用職務之便拆信，窺探別人的私隱。

蘇菲也愛窺探別人的私隱。樂利芙夫婦談話，她就躡在門後偷聽。樂利芙的女兒打電話，她在另一條線上偷聽。

都愛窺探別人的私隱，都有殺人嫌疑的背景，都是受欺壓的底層，讓娜怎麼會不和蘇菲做朋友？她覺得蘇菲老實，老是被僱主剝削，一直在教蘇菲反抗。

她哪裡想到，蘇菲才是真正的大boss。

讓娜向蘇菲暢開心扉，把自己的事都說了，而蘇菲至始至終，沒有向讓娜開誠佈公自己的事情，連文盲也沒說。

電影用同情的口吻來描寫蘇菲極力掩飾自己文盲這事實。極度的自卑，化成了一種偏執，她遠離一切書本、文字，拒絕一切幫助，不肯正視現實，更談不上克服、改變自己這一不足。而且，誰要揭她這一層傷疤，她就和誰死嗑！這是她死死捍衛的尊嚴和底線。

為什麼她會是文盲？和她父親應該有關聯。童年時，她受到什麼樣的待遇？──她縱火燒死了癱瘓的父親，嘻笑著和讓娜說，父親身上有股「尿＂味。

外表很正常，樂利芙夫人覺得看上去是個好人的蘇菲，其實是一個心理變態者。

3

沒受過教育的保姆刺探和八卦別人私隱，受過教育的所謂有教養的中產階級也好不了多少去，同樣不懂尊重人。

樂利芙夫人看上去禮貌、和氣，使喚起蘇菲來，佔盡便宜到連星期天都要蘇菲工作。樂利芙家的女兒批評：你們當她機器人。（香港的菲傭每週休息一天，那可是法定假期。）

蘇菲自己生日，約了讓娜去教會做義工。樂利芙夫人說幫助別人也是好事，做好該做的，剩下來我自己做。到真的那天，樂利芙夫人一點也沒讓蘇菲放假的意思。蘇菲準備好一切，溜出去，樂利芙夫人一臉不可置信地樣子：她怎麼可以這樣？

蘇菲擅自帶讓娜到樂利芙家裡，到處察看，還順走書本，違反了一個保姆應該的遵守的規矩，那僱主這樣不給假日的使喚保姆，早也違反了規則。

樂利芙一家（除了女兒）不尊重人，還要虛偽。

一家人高興地討論蘇菲這個「傭人」，樂利芙夫人說：「叫傭人太難聽了。」

十幾歲的兒子抽菸，樂利芙夫人當著全家的面斥責他，到沒人時，遞煙給兒子。

樂利芙先生整天盯著弱勢階層的女人，斤斤計較。樂利芙夫人開了一家畫廊，從來沒有賣出過一幅畫，只是借名義和情夫們鬼混。樂利芙先生知道這事，裝不知道。這烏龜當得……並沒覺丟臉，但他一聽說蘇菲是文盲，第一個反應太丟他家的臉了。

這位「往來無白丁」的樂利芙先生品味高雅，玩獵槍，聽莫扎特，看歌劇。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奇葩景像：一家子穿了禮服，正襟危坐，坐在家裡的電視機前，欣賞歌劇。

兒子聽得打瞌睡，卻否認：我在回味剛才看的歌劇。 騷年，這麼小就這麼虛偽真的好嗎？

這一家子最可愛的，是女兒。

她批評父母對待蘇菲的態度，至始至終對蘇菲和讓娜友善，她的友善和她父母對蘇菲居高臨下的偽善截然不同。

她跳下自己的車，為讓娜修好小破車，搞到滿手油污。 可惜讓娜對有錢人充滿敵意，已經不會領情。

她發現蘇菲是文盲，沒有任何瞧不起，反表示可以教她。 可惜蘇菲整個人已經非常扭曲了，根本不會接受那女兒的好意。

女兒是電影中唯一無辜的人物，生在這家庭里，夾在兩個階級的鬥爭中，也成了犧牲品，這可能是片名《冷酷祭典》的含意吧？

4

家裡請保姆的，可以找這部電影出來看看，以警惕。

誰知道外貌正常的保姆，會是怎樣一個心理變態者？

最後，會給家裡帶來怎麼樣的一種災禍？

保姆和僱主的衝突，不能簡單歸因於樂利芙一家，對底層階層缺乏關愛和同情。樂利芙家的女兒，對蘇菲關心也無濟於事。社會殘酷、教育缺失、童年陰影，甚至遺傳的性格等等，都可以形成蘇菲這樣的人格。

說完電影，回到開頭提的，保姆的文章。

范雨素的文字功力很強，節奏感好。不管她是不是保姆，都是一個很會寫的人。

前不久，羅玉鳳寫了一篇勵志文章，也是一氣呵成，文筆優美，身世坎坷，不屈抗爭，把許多人感動壞了。 後來羅玉鳳自爆，有人替她潤筆。

現在面對「我是范雨素＂這樣的文章，我不無心理陰晦地想：不會又是一場炒作？有整個公關團隊在後面當搞手？特別是文章最末，突兀地出現了「匯源果汁」這四個字，打廣告的軟文？

然而，並沒有多少人感覺到那「匯源果汁」四個字好扎眼。 似乎真的有這麼一位44歲、來自襄陽、北漂的保姆范雨素。

那麼，恭喜深受感動的人們，世上多了一個托爾斯泰，少了一個保姆。

為什麼會少一個保姆？

因為，誰還敢請這樣的保姆啊？

感覺太恐怖了有木有？ 出了錢，請了保姆回來，把僱主的私生活非議了一番，把僱主的私隱爆到全世界都知曉。

幸好，暫時，我不請保姆。

雖然不請保姆，我也很害怕，身邊的親友中，如果有這樣無視別人私隱的人，不管她做什麼工作，是不是保姆，只要會寫字，一不高興，就把我的私事都抖給全世界看。雖然我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一想到身邊有這麼一顆定時炸彈，實實覺得好恐怖哎！

（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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