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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佳駿Issac

2017-05-01 23:02:20

沒前戲,沒高潮,並不代表陽痿


不多見的題材,很小眾而沒市場的電影,獨特的風格,但對一些人來說卻是盛宴。

看這部電影的那一天,台北還是陰天,偶爾下一場不需要帶傘的濛濛小雨。我記錯時間,所以只好一路「不好意思」一路疾走,衝出捷運站看到的就是整棟劇院,陰天下的它灰白灰白的。我對色調很敏感。火急火燎地進了劇院佝僂著腰找到靠後的位置,掃了一眼,觀眾不是很多,只有大概二十來人吧,讓我覺得這更像是一場私人放映。舒了一口氣,才聚焦在螢幕上,佈景簡潔、淺色為主,冷色調,低飽和度,跟今天天氣一樣。我心臟跳動很急,螢幕上只有兩個人物,似乎在對峙,我用鼻子喘著粗氣的,他倆時不時地說話,感覺很「沒戲」,然後就是沉默,我還微喘著,然後是不尋常地配樂——我一下子瞭然——這很歐洲。

《Una》是由坎城影后Rooney Mara和Ben Mendelsohn主演的一部18+限制級劇情愛情片,描述13歲少女Una戀上鄰家大叔Ray,這自然是法律和社會都無法容忍的禁忌之戀,所以兩人想要私奔,可最後陰差陽錯,Ray鋃鐺入獄,之後他隱姓埋名、遠走他鄉,開始新的生活,直到Una看到雜誌上他的照片,不顧一切地闖入他的生活。 這部電影並未獲得什麼大獎,在國內更是鮮被提及,但其實在第43屆特柳賴德電影節首映之後,又接連入選多倫多、釜山、倫敦等國際電影節,獲得不少外媒盛讚以及一票粉絲。

《Una》改編自舞台劇大師David Harrower的經典名劇《Blackbird》,但相對於劇情,我更喜歡的是它帶來的不一樣的視聽體驗,所以我更關注他的導演。執導的澳洲導演Benedict Andrews,可能不少影迷都不了解,他之所以名不見經傳是因為《Una》是他執導的第一部電影。Benedict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戲劇和歌劇導演,善於用現代激進的思維改編莎士比亞、契訶夫等經典戲劇,同時他還喜歡自己原創劇本以及創作詩歌,其詩集《Lens Flair》還獲得了2016年的 瑪莉 Gilmore大獎。

Benedict常年居住在歐洲,在定居冰島雷克雅未克之前,也在德國柏林發展過。我想這也是為什麼《Una》有著很明顯的現代歐洲、特別是北歐的風格。要是問我這是一種怎樣的風格,我覺得是很私人化、非大眾的。就像在歐洲現代藝術的畫廊或者博物館,一般來說都是冷色調,極簡設計,十分空曠,與更多人所熟知的北京故宮、國博或者大英博物館的氛圍相去甚遠。裡面的每一件展品你都覺得神秘又奇怪,甚至滲人,所以不同於國內傳統文藝是通過文化及底蘊,是帶有歷史感的、故事性的,或是其他藝術品帶有美感的,它不一定美,但大都是先通過感官來直接傳達情緒或資訊的。而Benedict在形容自己的藝術追求時也說,希望自己的戲劇是出於本能的、未加工的、極具生命力的(visceral, raw and bursting with life)。他喜歡創作包含衝突的作品,尖銳、極具力量,以此衝擊人們對世界的認識。因此,《Una》也具有這樣的風格與特點。

文初描述的那種觀影體驗和氛圍持續了整部影片,而三分之二的電影也都是在室內——在那一開始的那個工廠里,而這電影通篇也幾乎都是Una和Ray兩人的對白。因為Ray搞砸了公司的裁員會議,又惹惱了員工,而恰逢Una緊追不放,兩人就在工廠里不停躲躲藏藏,藏匿的同時一直髮生爭吵,卻又不斷回憶過去。隨著每一次地點的轉換,兩人過去的故事也慢慢浮出水面。

片中的Una和Ray都是矛盾綜合體:Una對Ray是又愛又恨,千里迢迢尋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得知Ray已經結婚後更是嫉妒、佔有慾爆發,一面指責著Ray,又想要被他佔有;Ray則是又驚又恐,後悔、歉意,但又想要再次佔有Una,卻極力控制自己。兩人逃到休息室,談話,沉默,突然的爭吵與唾罵(實則整部影片都是這樣的節奏),再次沉默,又陡然轉身,瘋狂砸東西,然後倒地躺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Una起身,走入一排置物櫃後,Ray猶豫片刻,跟上前去,Una把手伸進Ray的褲子裡,然後兩人開始寬衣解帶。可就在Ray壓在Una身上的時候,又毫不留情的起身離開,剩下一具裸體橫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精緻的五官特寫,好像廢棄的模特。這時鏡頭切到那一排置物櫃,遮擋了所有,誰也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就像小時候Una和Ray躲在公園的灌木叢里那樣。「我以為你帶墊子來是為了讓我們更舒服,但是你只是怕我的衣服沾上泥土、污漬。」而整部電影就像這次他們做愛一樣,還沒射就先拔出來了,我甚至都不能說這90分鐘那部份是前戲、那部份是高潮。

還有我提到的不尋常的配樂,是電影的亮點之一。配樂一般會被人忘記,因為其目的就是讓人不自覺地進入特定的氛圍里。但這個真是讓我忘不掉,它更像是音效,因為沒有歌詞,沒有旋律,只有beat,一直反覆的beat,更像是用在恐怖片裡的配樂,也很像歐洲現代視訊藝術裡的運用。至於畫面與鏡頭,電影大都是移動的手持鏡頭和固定機位的鏡頭。印象最深刻的移動鏡頭是用來跟拍Una在工廠里閒逛樣地尋覓的那一組,映照著13歲時她在夜裡尋找Ray的情景。最喜歡的固定機位的拍攝是插敘兩人在公園私會,畫面只有那鬱鬱蔥蔥的灌木叢,還有最後Una一個人離開,走向鏡頭,直衝沖地走到觀眾的面前,陡然切換到13歲時的她坐在床上,就這樣一直盯著鏡頭,盯著螢幕前的你。

如同很多歐洲電影特別是短片,只有90分鐘的《Una》感覺不像電影、不像故事,似乎無頭無尾。它是一部沒有指向、傾向的作品,不會評價Una的偏執或者Ray的心機,更不會美化或批判這樣的「不倫之戀」。它只是簡簡單單卻又最直白的呈現(連探討人性都不是),呈現這樣的事件和這樣的人,(可能)會讓你思考,不會給你答案,就像不少現代藝術的作品,甚至連一個創作理念都沒有,最多就告訴你藝術家的生平、那個階段在做什麼事,然後你就自己盯著看。因為讓你開始去看去想就已經達到目的了,結果都不重要。

Benedict說:「Great plays address us simultaneously at the concrete level of everyday experience and the metaphysical level of myth and dream。」那我想《Una》應該也是朝這個方向靠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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