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與憐憫

冰風暴肆虐的夜晚，貌合神離的父母撕開了最後一層偽裝，在一場「換妻遊戲」中，男人的失態讓女人絕望，她亦將自己「換」給了情敵的丈夫；14歲的女兒Windy和鄰居家的二兒子Sandy赤裸相擁，探索彼此身體的隱秘，而她原本的約會對像是大兒子Mike，後者死於風暴夜的電擊，死前看到了炫目的花火；16歲的兒子Paul乘火車去見心儀的女孩，等待他的卻是女孩和她新交的男友，待二人睡去，Paul失意離開。

凌冽的寒夜，兩個家庭糾葛的命運達到衝突的頂點。Mike的死像是對他們的懲罰，而這份痛苦將伴隨他們一生，提醒著他們曾經的罪與背叛。當第二日的清晨來臨，Paul乘著火車安然回家，看見站台上迎接他的父母和妹妹，三人的臉上是嚴肅的惘然，如在迷霧中。

《冰風暴》是又一部令我全程壓抑的影片，上一次大概是《45週年》，再往前是《尊嚴殖民地》和《熔爐》，後兩部以外在的黑暗令人窒息，而前兩部則以人倫關係中內在的疏離與動盪使人惶恐不安，影片的冷色調與不時出現的「冰」意象，人與人關係的陰雲密佈，配以淒清的簫聲，令我身在開著暖氣的圖書館，心中卻落滿了冰渣子。

片中的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世界裡掙扎和困惑，即便是最親近的人，不僅無法施以援手，反而時常彼此傷害——家庭的疏離不以激烈的爭吵表現，卻在看似波瀾不驚中分崩離析。

但風暴過後，李安沒有讓這個家庭走向毀滅，他們接受了來自死亡的淨化與洗禮，在廢墟之上，拼貼起破碎的靈魂。像是他自己說的：「我希望能在片子的結尾追求一些希臘悲劇的味道：恐懼與憐憫」。

對比Paul在感恩節回家時，只有父親一人開車迎接，如今站台上三人並肩而立，這時所有肆虐的疼痛與悲傷，都得到了一絲熨帖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