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幽靈公主》20週年

今年是宮崎駿的動畫電影《幽靈公主》首映20週年。這部在宮崎駿劇庫中僅次於《千與千尋》的經典之作，當時先後在約26個國家和地區公映過，然而不包括中國內地。20年後第一次觀看此片，也許有out之嫌，但也較年輕時有更深刻的感悟。 《幽》的核心主題無疑是人與自然的矛盾，但宮老在演繹這種矛盾的時候，沒有義正辭嚴的說教，沒有激烈的辯論，沒有悲慘的結局，也沒有對與錯。山犬神和野豬神對人類發起的戰鬥，只是像徵著自然對於人類破壞行為的負面回應，而過度伐木煉鐵的達達拉城民，乃至他們的首領--幻姬，也沒有被貼上反面角色的標籤，他們只是為了生存。戰鬥的結果，似乎是幾敗俱傷，然而奇妙的山獸神在消逝前，還是還給我們一個山花爛漫，萬木重生。最後達達拉城民看似傻傻的一句話，卻很有意味，「原來山獸神是花仙子啊……「之前他們對森林和動物們頻下重手，之後他們心裡應能萌生對自然之愛吧。最後結局這一幕，一個可愛的樹精靈重生了，沒有太多話，觀者心頭卻能湧起百般感受，不知是喜是悲。這就是宮老作品的魅力，也是現今太多電影急需借鑑的地方吧。 不得不說的是《幽》中的感情戲。男主阿席達卡和女主小桑，其實就是人與自然的一對矛盾體，前者為了保護自己村莊被迫射殺邪魔，從而身上被詛咒侵蝕著，行千里路來到森林尋找消除的方法，後者是被人類遺棄而被山犬撫養大的女兒，誓死反抗人類對森林的毀壞。他們原本都在自己的世界裡獨自尋找，孤獨戰鬥，所以他們的相遇相識看似偶然，其實也是上天最好的安排。當滿嘴是血的小桑轉過身來與阿席達卡隔河相望，雖然她怒目而視，對方滿臉驚愕，但我心裡當時這麼想，「這***才叫邂逅。「《幽》有一句經典的評論語是這麼說的，「不管你曾經被傷害得有多深，總會有一個人的出現，讓你原諒生活之前對你所有的刁難。「曾覺得這話說的挺無感，甚至有點矯情，但當我看了電影，阿席達卡流著鮮血背著小桑走出城門……小桑面對突如其來的「你好美」嚇得往後跳去……阿席達卡在小桑餵藥時流下淚水……阿席達卡給蜷縮著不停發抖的小桑蓋上毯子……小桑出征前戴上阿席達卡的藍玉刀……當看到這些場景，我感到這句評論語真是入木三分，心裡也湧起許多溫暖來。感情戲的結尾也很美，怎麼說呢，肯定碾壓東愛里丸子和莉香在街上重逢的那個了吧。「可是我無法原諒人類。」 「沒有關係，以後你住在森林，我住在達達拉，我會永遠待在這裡，想見你的時候，我會騎亞克路去找你。「這是片中唯二的情話，也是最好、最自然的結局了。相信經歷了這些，這一對人與自然矛盾的代表，不會再被迫站在對立面，而會成為促成人與自然協調發展的使者吧。這就是宮老的感情戲，沒有甜言蜜語，沒有纏綿悱惻，但無疑擊敗了99%的同類吧。 除了故事主題和感情主線外，在2個多小時的影片中，有很多值得回味的閃光點，它們一起構建成了這部史詩作品。尤其是片中對於仇恨的無形詮釋，前後兩大豬神變成「邪魔」，究竟是外力的作用，還是內生引起，影片沒有點明，但顯而易見，和傷害與怨恨有關。片中觸目驚心的邪魔畫面，潛移默化地揭示了」仇恨能毀滅一個人，也能深深地傷害另一個人」。更與眾不同的是，關於如何化解仇恨，影片沒有給出俗套的答案，比如寬容、原諒，等等，阿席達卡怎樣才能消除邪魔的詛咒？神婆是這樣說的，」凡事只要眼見為憑，不帶惡意。」這指的就是理解吧，只有真正意義上的理解，才是化解、平息一切的前提，其他的方法只是權宜之計而已。這樣的表達，似乎是在其他影視作品裡沒有見到的。 20年了，很少有動畫作品能真正達到或超越《幽》的水平，即便是在電影的範疇內，拍出立意如此深刻，藝術表現力同樣強的作品也並不容易。當今，有太多的片子只要看到開頭，就可以想到結尾，有太多的對白讓人只想趕快移動進度條……而片尾響起的鋼琴曲《阿席達卡和桑》總是令人熱淚盈眶。《幽靈公主》的拍攝地位於日本九州的屋久島，希望有一天能親臨此地，以特殊的方式感受此片的精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