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把《摔跤吧，爸爸》當勵志片

文 | Soso
壹
帶女兒看了《摔跤吧，爸爸》，這是我們一起看的阿米爾·汗主演的第三部電影。
之前兩部份別是《三傻大鬧寶萊塢》和《地球上的星星》。這兩部在我看來都表達了同一個主旨：看到一個人真實的自我，讓他活成他本來的樣子——如果你同意說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都自帶使命，有其精神核心，就像櫻桃樹上結不出桃子。
但《摔跤吧，爸爸》所表達的卻跟之前兩部片子迥異。很多人覺得很勵志，可我只看到深深的絕望——為這父親的做法，也為週遭的環境大多認為他的做法很明智、很勵志。
貳
從頭到尾，我看到的只是一個父親將自己的夢想強加在孩子身上的故事。
曾經的印度摔跤冠軍馬哈維亞沒能實現在國際賽場上為國爭光的夢想，轉而將希望寄託在老婆的肚子上。沒想到，試遍一切生子秘方的這夫妻倆卻一連迎來了4個女兒。
冠軍先生以為夢想落空，沒想到有一次兩個女兒把捉弄她們的男孩打得鼻青臉腫，讓他發現了女兒在摔跤方面的天賦，於是，嚴（can）格（ku）的訓練開始了。
即便是過人的天賦，也需要刻苦的訓練才能轉化為實力，還有成功，這點我一點都不否認。但我不認為父母有權利「以成功之名」去扼殺孩子的天性。
有兩個場景讓我印像極為深刻：
一是爸爸逼女兒把頭髮剪短。當頭髮重重趴倒在地上，我覺得孩子的童心也一併重重摔到地上碎成無數殘渣。
二是爸爸衝到聚會現場扇了女兒小夥伴一巴掌，雖然那耳光不是打在女兒臉上，卻一併把孩子的自尊、快樂扇走了。
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吉塔得了全國冠軍以後那麼迫切地要離開家，驅動她的並非對成功的渴望，而是逃離壓抑環境的願望。剛到體育學院的那段時間，雖然吉塔沒能取得成功，卻應該是她人生中非常快樂的一段時光，僅僅因為那時候她不需要用任何外在的成功來定義自己，而只是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
畢竟是電影，還是將人物做了簡單的美化，比如冠軍先生按照自己的想法，幫助女兒成為了冠軍。但是，我倒覺得吉塔跟爸爸說，你的方法已經過時了那一段更真實。
不知有沒人覺得這老爸實在是太剛愎自用了，當然，他成功了，冠冕堂皇地獲得了讚美。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有多少爸爸確實在用落後的理念指導著孩子的人生，這並不是一句「他是愛你的」、「他是為了你好」可以打發的吧。
我同樣不喜歡冠軍爸爸最後說出的那句等了10年才出口的「爸爸為你驕傲」，沒有人有義務為了成為你的驕傲而活著，即使是孩子也不可以。吉塔應該為自己感到驕傲，如果她真心熱愛摔跤這項運動而不是為了實現父親的夢想。
叄
培養了兩位冠軍，這位冠軍爸爸當然很了不起，可是得了冠軍只是人生路上的一小段啊。就像王子和公主結婚了，但是婚後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呢。而她在童年時因為父親的專橫而造成的心理創傷，會不會在日後某個時段讓她崩塌，需要一些時間去療愈？
看這電影就想到我國的舉國體育體制，想到有一位前跳水奧運冠軍在做電視節目時坦白自己有一段得了抑鬱症，因為退役後發現自己失去了目標，對跳水台之外的生活完全無所適從。
另外，我覺得，千萬不要看到這位爸爸用近乎殘酷的方式讓女兒獲得成功，就對嚴格的教養方式鼓與吹，有人取得成功——而且還有可能只是階段性的，也有人因為父母這樣的教養方式而被毀掉，或是縱使成才，卻和父母形如仇人。
郎朗成名後，回憶過一件讓他難以釋懷的事情，某次他因為拒絕練琴，父親情緒失控逼他吃「藥片」。但畢竟郎朗成功了，讓很多對孩子抱有高期待的父母前撲後繼地走上「狼爸」的道路。
可是，我想說，在1個成功的郎朗背後，有千千萬萬個被毀掉的「浪浪」或是somebody，比如我曾經看到過的天才鋼琴少年沈文裕的故事。沈的父親並不懂音樂，卻平生最愛對兒子指指點點，類似這樣的話是他的口頭禪：
「彈的快一點，觀眾才愛聽。」
「你們這樣彈不對。」
「你得把你的技巧發揮出來，展現出來。」
「我為了你，一輩子都搭進去了！我告訴你，你就得規規矩矩聽我的，按照我的法子來！」
結果呢？曾經站在國際舞台上的鋼琴家現在只能在地下室練琴了呀……
英國著名客體關係理論大師溫尼科特被稱為「世界上最懂孩子的心理學家，他的一句名言是：「當我看到我被凝視，我就存在」（When I look I am seen, so I exist）。」這可以用來解釋為什麼會有「巨嬰」這種心理不成熟的物種，是因為大部份人在童年時從未被父母看到過，所以他也就從未存在過。而要逐漸讓心智成熟，除了找到自己，活成自己，沒有別的路徑。
從《摔跤吧，爸爸》中看到絕望，讓我提醒自己，幫助孩子找到她想要成為的樣子吧，那是為人媽媽能給孩子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