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鵝與性本能

《黑天鵝》這部電影我看了兩遍，初次看完甚感迷惑：這部電影講述的是Nina為了追求藝術的完美而走向精神分裂的過程嗎？再刷，注意到了一些細節，或許我們能從這些細節窺見導演隱藏的資訊（下面的分析借鑑了豆瓣高分影評中提到的暗示點，結合自己不成熟的猜想，列舉如下）。
電影一開場便是Nina飾演的白天鵝和黑魔王共舞，白天鵝蛾眉微蹙，左右徬徨，身上似有掙不開的鎖鏈，週身散發著焦慮與恐懼。暗黑的背景帶來壓抑感，急促的音樂伴隨著白天鵝展翅飛翔的聲音，這是Nina的夢境。
睜開眼她是溫柔、天真、內心敏感的小女孩，媽媽的公主。睡在純白底黑花的枕頭上，腦袋所在的位置正是花朵的位置。Nina如一朵正在綻放的嬌嫩花朵一般，純潔、脆弱、不諳世事，也像花朵一般期待受人讚美，結出碩果。她對媽媽講述這個夢境，語氣中有著掩不住的喜悅與驕傲。
下一幕是Nina搭地鐵去舞團練舞，在地鐵上她注意到了另一個車廂上與自己很像的一個黑衣女子。同樣一個撩碎發的動作，與自己的謹小慎微不同，黑衣女子動作中有一種灑脫和不屑。Nina看的認真。
Nina出了地鐵朝著舞團走去，淺粉的大衣外面圍著純白帶絨的圍巾，像出生的幼鳥；髮髻盤的一絲不苟，像修女。在舞團外面的牆上，Nina駐足盯著領舞Beth的宣傳海報，就像女孩子每次路過婚紗店，透過玻璃看漂亮但昂貴的婚紗一樣，又期待有一天能穿著這樣美麗的婚紗走向夢中的婚禮，又覺得自己沒能力買，每次路過看一眼算給自己黯淡的人生點亮一點點希望。
她希望能夠成為Beth。在化妝室不跟隨別人的聲音貶低Beth，雖是帶點小心翼翼但堅定地肯定「Beth是一個很棒的女演員」，以及看到Beth砸了化妝室之後偷偷溜進去拿走Beth口紅的行為，都表明Beth身上有著Nina無法抗拒的東西---女性魅力。Nina渴望得到這種女性魅力。她在去找Tomas之前塗了Beth的口紅，髮髻也散了下來，這樣的Nina是略帶性感的，她覺知自己的變化，但又對這種變化感到不適，手指一直不安地蹭口紅。見到Tomas，Nina又變成了那個膽怯脆弱的小女孩，從雙方的對話語流來看，雙方的對話原本應該是平等，但到後面，話語權已經完全轉到了Tomas那邊，Nina只有解釋的份，還得看Tomas願不願聽。Tomas可能是看到了Nina今天來見他妝容上的變化，作為藝術圈的男人和Beth的情人，他心裡可能猜到了Nina對Beth女性魅力的渴望，Nina不是只有現在這樣純白的一面。Tomas隨後進行了一項可能是測試的行為，他強吻了Nina，Nina狠狠地咬了他來反抗，這讓Tomas內心確定了Nina是可造之才，他如此確定以致於他把原本確定的Veronica替換掉，讓Nina做新一季《天鵝湖》的領舞。
在Nina得知讓她日思夜想的領舞角色給了自己之後，我們看到了Nina在眾人的祝賀中並沒有太多表情，但當她獨自跑到廁所給媽媽打完電話報完消息，喜悅的淚水滑落。這是常人在獲知喜訊之後第一時間會做出的反應，Nina卻一定要到只有自己的地方才把情感釋放。在人前Nina永遠是那個波瀾不驚的人，她也希望能保持這一形象，所以Lily在告訴Tomas她在練舞房哭泣的事情之後，她才會如此憤怒。她把自己和別人的距離保持的很遠。她沒有朋友，生活中只有母親和舞蹈。
在那個令她喜悅的夜晚，Nina第一次正面與著黑衣踩皮靴的「Nina」相遇了。黑衣的Nina身上有種毫不在乎的氣息。那是Nina潛意識裡渴望獲得，卻在長期以來一直被壓抑的特質，是Nina的黑天鵝。
Nina的生命中有一個控制者，或者說裁決者---她的母親。她的母親希望Nina按照她所希望的成長，只有單純的一面，沒有複雜的一面；只有順從的一面，沒有反抗的一面。所以當她給Nina切蛋糕被Nina拒絕的時候，她感到巨大的憤怒。這一幕感覺Nina的母親其實內心可能是一個巨嬰，認為自己的意念就是這個世界的意念，女兒所有違背她意志的行為都是不能容忍的。這點在後來她強行拉著Nina剪指甲以及阻止Lily拜訪Nina的事情中都表現的特別明顯。母親這樣的性格，再加上「愛」的名義，牢牢套緊了Nina之前的人生。Nina在自我意識覺醒（也是接受本我）的過程中，很大一部份是來反抗母親的。最開始，是Nina要求自己穿衣服，這個時候母親對她意見的無視還沒有遭遇什麼反抗；之後Nina在丟垃圾的時候在垃圾道旁發現了別人不要的木棍，她拿走了一根偷偷藏到了床下，這時她已經模模糊糊有了反抗的意識，並在覺得這種反抗需要行動；Nina開始明顯反叛，是Lily上門來向她道歉那次，她不僅甩開了母親攔她的手，還義無反顧衝出門去和Lily出去，甚至在晚歸回來後更加激烈地反抗母親，在關門的過程中把母親的手夾傷。在母女爭執的第二天，母親再次試圖控制Nina，鎖上門阻止她登台演出，她態度強硬拿回了門鑰匙去參加了演出。在出門前，母親的沉默表示了Nina在和母親抗爭中取得了最終勝利。
另一方在Nina自我意識覺醒過程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Tomas和Lily，他們像是引領者，告訴Nina生活不要只嚴謹古板地活著，要釋放自己的感情，接納自己。Nina在接納自我的過程中，最重要的發掘「性」，也就是弗洛伊德說的力比多。因為母親長期的影響，Nina覺得性是恥辱，她並不享受性的過程。Tomas讓她觸摸自己，感受性帶來的快感。Nina在第一次自慰的時候突然看到了睡著的母親，超我部份出現，用羞恥感代替性帶來的快感。第二次是Tomas的引誘，Nina的性本能被再次喚起，Tomas在此時點醒Nina：你是有渴望的，這種渴望就是女性魅力原始野性的一部份。回到家的Nina在浴缸自慰，Nina頭旁邊是有一塊有白天鵝的瓷磚，暗示這時的Nina不屬於白天鵝的部份，在中途，Nina睜眼被自己的倒影嚇到，結束自慰，又變成了白天鵝。這時她手指流血、背上的抓痕流血，都可以看做白天鵝Nina內心超我因為原始慾望，對自我實施的懲戒。之後Nina坐在空的地鐵車廂上，只有她和對面一個猥瑣的老頭，面對老頭對她的意淫，Nina只是很淡定地用Beth的指甲刀磨指甲，並沒換車廂。這時的Nina已經開始接受自己的性吸引力，她和Beth有了相似點。在Nina和Lily喝完酒回家之後對兩人交合的幻想，是對性的最終接納。
寫到這裡，想到了另一部電影《青蛇》，佛教有歡喜佛，通過男女雙修達到「以欲制欲」。佛經有云：先以欲勾之，後令入佛智。性本能作為維持人類存續的能力，受到抑制可能會產生諸多其他問題。「性」作為人最基本也最隱秘的部份，如何正確認識，如何接納，是一個需要我們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