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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瓜人生 My Life as a Courgette

西葫芦的生活/酷瓜人生(台)/MyLifeasaCourgette

7.8 / 14,676人    66分鐘 | USA:70分鐘

導演: 克勞德巴哈
原著: 吉爾巴黎
編劇: 瑟琳席安瑪 Germano Zullo
演員: 賈斯伯史拉特 希斯婷穆拉 寶琳賈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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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山

2017-05-15 23:44:27

《西葫蘆的生活》:小無所依,總有驕陽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那些陽光之下童年的失落、青春期的發軔以及成長所伴隨的取捨,可以打通記憶,煥發溫潤的感染力。

在去年的奧斯卡評選季,瑞士選送了《西葫蘆的生活》分別申報最佳外語片(入圍九佳)和最佳動畫長片(提名五強),作為一部定格動畫以如此份量進入影迷視野,自然吸引了好奇和關注。雖然最終在奧斯卡上不敵《動物方城市》,但憑藉畫面、技術和故事的契合以及樸素純真的童心和富於同情的幽默,《西葫蘆的生活》還是在歐洲的各大電影節上載譽而歸,尤其是摘得了代表動畫界頂尖水平的安錫電影節最高大獎。

法國著名導演克勞德·勒魯什曾在《男人女人:戀愛手冊》中借人物之口講述美法電影之差別——「為什麼美國電影風靡全世界,法國電影卻默默無聞?」「因為美國電影是大成本講小故事,法國電影是小成本講大故事。」法國和瑞士合拍的《西葫蘆的生活》即從小切口入手傳達普世情感,以一個失去父母的小男孩視角,觀察著兒童收容所和成人世界的生活。孩子們背負來自家庭的創傷,得不到親情卻能自我療愈、互相溫暖。影片有著兒童版《皺紋》的人際關係、《總有驕陽》的社群概念、《再見,孩子們》的少年情誼和《兩小無猜》的懵懂愛情。那些陽光之下童年的失落、青春期的發軔以及成長所伴隨的取捨,可以打通記憶,煥發溫潤的感染力。

片名中的「西葫蘆」實際上是九歲男孩伊卡的綽號,他的家中爸爸缺席,一次在躲避媽媽的責罵時,還意外失手致母死亡。無人照料的西葫蘆被好心的警察雷蒙送到了噴泉兒童收容所,這裡的孩子不是孤兒,就是父母吸毒或被收監,還有人受到生父的侵犯。他們背負著大人的錯誤和罪孽,艱難地生長著,但西葫蘆卻在這裡第一次觸摸到了友誼和溫暖。

他還遇到了目睹父母死亡、心思深重愛讀卡夫卡《變形記》的卡蜜爾,兩人的公車之吻和月夜表白都昭示著初戀的萌動。而後醜惡姑媽要來帶走卡蜜爾,大家協力出招幫她擺脫了監護。最終警察雷蒙領養了西葫蘆和卡蜜爾,他們離開收容所又進入到新的家庭,而其他孩子們的生活還要繼續。

雖然與父母共處可能悲傷多於快樂,但作為他們生命的延續存在於世,孩子還是會以獨特的方式銘記親情,比如伊卡堅持讓別人叫自己「西葫蘆」,雖然奇怪但那終究是媽媽給起的綽號;另外,他還保留著象徵父親的超人風箏和代表母親的啤酒罐。只不過隨著身心成長,這些使家長有著「缺席在場」的物件承載了新生的情感,就像片尾風箏後別著的小朋友大合照,而啤酒罐則被折成鋁皮船送給他喜歡的女孩。另外正如收容所裡的孩子與父母分隔,也有些孩子遠離了父母,被兒子疏遠的警察雷蒙就選擇了收養小孩作為親情代償,代際之間的撫養和反哺之匱乏一樣沉重。

「社群」(community)在影片中也是一個重要概念,呈現為收容所並非完美之地,不過一旦融入其中建立情感,離開它就成為一種苦澀的幸福。比如一聽到車聲就奔出來喊媽媽的黑人女孩,在其移民母親真的到來要接她走時,還是下意識地抱住院長拒絕離開;告別的晚餐上,賽門得知西葫蘆和卡蜜爾被警察收養的消息後氣憤離席,西葫蘆找到他表示想繼續留在收容所,兩個男孩的交心談話混雜著怨念、羨慕和祝福,體現了超越年齡的成熟:留在這裡和大家一起成長固然美好,但是被家庭接收才是更理想的選擇。

《西葫蘆的生活》取材於法國作家基爾·帕里斯的小說《筍瓜自傳》,是瑞士導演克勞德·巴拉斯的首部動畫長片,劇本由執導過《假小子》的瑟琳·席安瑪與克勞德共同執筆。小說作者曾在孤兒院工作,導演也為了儘量讓影片貼近現實而在孤兒院生活了一個月。小說以西葫蘆「我想殺死天空,天空死了就不會有不幸的烏雲飄過」的自述開頭,結尾則是「我終於感到太陽曬著我的皮膚暖洋洋的,我抬頭望著天,藍藍的,幾乎沒有雲。現在我才無所謂呢。我不再想殺掉這片天。我在地上感覺長大了。」小說雖然在盡力模仿孩子的腔調,但有時卻仍會露出成人底色;而動畫卻完全採取了兒童視角,把文學中的心理描寫用潤物無聲的方式進行表達。

定格動畫,這種充滿懷舊氣氛和材質觸感的形式,比起給歡樂錦上添花,更適合用來為悲傷和孤單雪中送炭。內容和形式完美契合的《西葫蘆的生活》的人物和佈景分別用木偶和橡皮泥製作,只有極少數場景用到了電腦技術的渲染,導演在風格上盡力做減法,想保持一種簡筆畫式的質樸童趣。在角色造型設計伊始,就敲定了大頭大眼的形象,這可以讓觀眾更直接地觀察和融入情緒;同時對於動畫設計師來說,繪製誇張的形象更為有趣,而且不用對付微觀模型。

影片中的孩子除開本土後代,還涉及到阿拉伯裔和非洲裔的多樣化族群,導演在膚色和髮色上大多採用黑白黃褐等常見顏色,而在最具看點的西葫蘆和賽門的頭髮上則用了非現實的亮色:西葫蘆的藍色表現其憂鬱敏感,而賽門的紅色則展示其熱情開朗。

為了避免畫風過於脫離現實,自陳「深受達內兄弟和肯·洛奇影響」的導演著力加入了嚴肅沉重的話題;而對於兒童的可愛和頑皮都表示理解,例如處理孩子們討論性事的對話場景,就懷抱著「過來人」的幽默和積極態度。導演在談到自己作品的受眾群體時曾說:「想讓孩子們看懂並接受,生活本身很沉重,但還是要有希望地活。而在當下極度分裂的世界中,大人們總是給小孩灌輸價值觀,而其自身卻行為相悖,希望藉由影片讓大人們反思其中的矛盾。」

在轉場空鏡頭中多次出現樹枝上的鳥,從獨自啁啾到結伴築巢再到孵蛋育雛,表示時間的推移,也與收容所里那對男女老師的關係發展暗合。兩人相戀結婚生子,在結尾孩子們圍繞著推車裡的新生兒七嘴八舌地問老師:「你還會繼續愛你的孩子嗎?如果他醜陋、難聞、哭個不停、尿床、成績糟糕、很蠢、吃起來像豬、忘了名字、臭腳、讓人受不了、大喊大叫、放屁、在牆上亂塗亂畫、想當警察、有一個長頸鹿脖子、廢物……」這些被父母傷害過的孩子用稚氣的話語表達著自己的不安和困惑,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大家歡呼雀躍,影片也在風箏背後集體合照的定格鏡頭中結束。每個孩子都值得被珍視疼愛,即使現在小無所依,但在健康的社會環境下,總歸可以期待驕陽。

【本文原載於《電影世界》雜誌2017年4月刊,請勿轉載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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