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吧!爸爸/摔跤家族/WrestlingCompetition
導演: 涅提帝瓦里2017-05-16 07:53:28
「給我藥好嗎?那種吃了沒有小孩的藥?」她急急地低聲請求我。我一直移不開自己的視線,定定地看著她十歲的臉。
冷靜下來,《摔跤吧,爸爸》讓我想起的竟然是這段話,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中收錄的文章《娃娃新娘》的倒數第二個段落。
就在幾天前,這個十歲的女孩還在赤腳趕著羊群經過三毛的房子,理直氣壯地認為她穿走三毛的高跟鞋但同時把自己的鞋子留了下來呀。 轉眼她的頭髮裡被編進大把的漆著金銀色彩的珠子,盤成就要把她壓倒的髮髻,裹上了撒哈拉威女人深藍的包身布,在非洲著名的奴隸原始的低吼聲中,在一幫男人粗魯的叫笑的見證中,成了一個她從來不曾見過的男人的妻子。這個男人把一塊帶著血跡的白布拿出來趾高氣昂地宣告主權,她在簾子背後低低地問一個異族女人,「三毛,你想我這樣很快就會有小孩嗎「。
在《摔跤吧,爸爸》裡,我看到的這一幕是十四歲的印度新娘掛著眼淚告訴一臉懵懂的姐妹倆:你們有這樣一個爸爸多好啊,至少他是真正關心你們,否則的話,就要像我這樣,十四歲就嫁人,用餘生相夫教子。 第二天早晨五點,本是被迫練習摔跤的兩人,早早起床開始了訓練。如果說這時她們姐妹喜歡上了摔跤,我是不能相信的。但無疑,她們這時想要抓住生命里難得的曙光了,一個有可能讓她們與媽媽祖母周圍的鄰居姐姐等等不同的希望。 而她們的父親,如此看來,就彷彿是她們生命的麥田裡那個守望者,在柴米油鹽鍋碗瓢盆相夫教子的懸崖邊上拉住了她們。 可最初,他也不是孩子的救世主,他是個摔跤爸爸,心繫金牌心繫國家榮譽心繫夢想的摔跤爸爸。像年輕時有個芭蕾夢想的媽媽送自己的女兒去學芭蕾,他每每等在妻子的產房外,都希望即將啼哭的那個小生命是個可以被他訓練去拿世界冠軍的男孩。 摔跤爸爸犯了一個沒有辯解餘地的錯誤,那就是把自己的夢想強加到孩子身上。但他可以被原諒,或者說,被珍惜,為什麼呢。 一是他不是那個送自己手指條件完全不符合的女兒去學鋼琴的媽媽。 不巧的是,每一次接生人掀開簾子,都說「是個女孩」,摔跤爸爸默默地把自己的獎牌連同夢想一起收進了箱子裡。她的女兒們惹禍了,把鄰居家的男孩揍了,摔跤爸爸突然發現他的女兒們揍人的方法竟有幾分摔跤運動的味道,靈機一動,就開始以一年為期,訓練兩個女兒成為摔跤運動員。 誰又敢說,在你還不懂得什麼叫做天賦的時候,遇到一個伯樂父親不是幸運呢,誰又會說如果真是這樣你在長大之後不會感激。 所以說,爸爸把女兒們推上極為痛苦的摔跤之路是基於天分,那這種痛苦的持續期是多久呢,首先在開始之前爸爸媽媽的約定是一年為期,在爸爸帶女兒去參加了第一次比賽之後,女兒由於輸給了男孩而產生的想贏的念頭,提前結束了這份痛苦。她請求爸爸再給她一次比賽的機會,是基於自身的選擇。在這以後,她們的摔跤路不再是父親的脅迫,其實在姐妹倆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績之後,我一直期待著她們跟爸爸說,爸爸我在摔跤上做的不錯了我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但是沒有,這也證明往後去拼全國比賽去拼國際比賽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了。 二是特定的社會環境下摔跤爸爸是一個多麼單純的人。 一個知名媒體人在部落格上討論了《天才少女》和《摔跤吧,爸爸》兩部影片,《天才少女》那樣的完全自由的教育模式的確是十分理想的,但前提是有絕對的經濟基礎和一個「美國隊長爸爸」,摔跤爸爸的教育是一步一個血印走出來的,但更為現實。 在這裡我們不討論社會現實的是與非,在尊重風俗的前提下,我們來看兩個女孩所處的大環境,不得不說摔跤爸爸放在兩個女孩身上的摔跤夢就像是沙漠裡娃娃新娘渴望得到的那一粒吃了不會生小孩的藥,是對你無法改變的週遭的抵抗。 如果說摔跤爸爸沒有遵從孩子的意願硬是剝奪了兩個女孩的童年,那試問這兩個孩子她們當時知道存在於她們身上的自我是什麼嗎,顯然是否定的。爸爸的初衷必需要說是自我實現,但在他們父子三人一路前行的路上,他們不得不向社會制度向風土人情發起挑戰。 他給兩個女孩吃雞肉,帶她們進入摔跤賽場,去申請體育基金,甚至挑戰了國家體育學院。印度是宗教信仰極為虔誠的國家,是男權主義根深蒂固的地方,也存在著官員喝茶卻不作為的現象,國家教練也是沒有了體育理想的慾望的化身。 他們一路打怪,不知不覺中也一路昇華。直到今天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終於理解了爸爸所說的「你是在為千千萬萬的女孩而戰「那番話。誠然,我還是不信爸爸的出發點就是這個,但是的確,他們走上了這條偉大的路。 再說回爸爸極為單純的人格。他是個一心揣著體育夢想和國家榮譽的理想主義的化身,我想《碧海藍天》有多熱愛大海,摔跤爸爸就有多熱愛摔跤。容易想像,村子裡,國家裡街頭巷尾的男性一定都像拒絕了兩個女孩參賽的那個男人一樣,認為女性該做的事情就是下廚,可爸爸卻從沒有過任何男權主義的想法。他想有個男孩是有個奪冠的夢想,他看到女孩子們可以摔跤時眼睛裡的驚喜,他雙手抱著孩子坐在回家的三輪車上,都足以看出他是多麼愛他的孩子。我願意把這種單純看作是天賦,單純帶來堅定,堅定才有他那般固執的執著。
直到最後,我也不清楚兩個女孩是不是真的喜歡摔跤這項運動,但我知道這份事業是她們的爸爸和她們共同創造的屬於她們的人生,而不是萬千不一樣的臉龐面對著差不多的爐灶、丈夫、孩子。 我知道她們幸福,並且她們是如此的為她們的爸爸驕傲。
這是一個發生在印度的故事,無論是中國、印度或是撒哈拉,依舊有許多人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或許是這樣的生來就帶有的桎梏,或許是各種各樣的問題,這樣的電影這樣的人物就顯得極為珍貴,我願意相信一切的存在都是合理,一切的存在也必有前進的方向,這些作品也必定是重要的意識構成。 一個活色生香的印度,即使在紀錄片裡很多人住在垃圾堆旁邊在下水道里淘一點點黃金沙,但我看到還是有那麼多的快樂。濃郁的色彩,濃郁的情緒,都是印度電影吸引人的地方。 這就像你很難想像摩加迪沙依然保存著一個小小的圖書館,人們還要在沙灘上慶祝,但他確確實實是存在的。 所以如果要有音樂的話,我覺得它是王菲翻唱的《童殿》。 每個小孩,每個生命都是「生來就紅彤彤擦不掉的口紅」,而我們也該相信,這個不該只是願景的美好終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