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伯格曼鏡頭語法和思考
早期電影誕生之初,被看成是一種不入流的影像化娛樂活動,而經歷了數個電影思想運動之後,電影的地位才逐漸被人們所重視,如果說蒙太奇運動,表現主義運動,印象派運動等等,極大推動了電影表現形式的發展,那麼正是歐洲這一群無數「作者電影」們,把電影推上了藝術的高峰,而其貢獻人物不乏畫家,哲學家,作家,其中以繪畫派極大影響了電影運動。
藝術電影之所以叫藝術電影,必定會涉及人生死之疑問,關於世界,宇宙這些深刻的思考,這與我們每個人都息息相關,但卻又是晦澀難懂的。而伯格曼作為「作者電影」代表人物,其電影題材無不涉及生死的嚴肅思考。
但是電影作為影像化的藝術,必須熟練的運用鏡頭語法表達,有一些人內心或許有很多想法想要表達,但不熟悉鏡頭語言,所以出來的電影連他自己也都不懂了。而伯格曼能嫻熟的掌握鏡頭語言,處處精心設計,每個鏡頭的切換之間透露著作者細膩的心思。他的電影台詞鮮少,(不一概而論)多為固定鏡頭為主。
鏡頭語法
《處女泉》中的主角砍樹,伯格曼用一個固定的全景鏡頭,拍樹木在畫面之間左右搖擺,極好的隱喻了與世界抗爭中人生命的無奈,當切換特寫樹木倒下的鏡頭,似乎象徵人死亡倒地的動作,兩組鏡頭的轉換平順流暢,而每個人在觀看這組鏡頭時,都能感受到油畫般的美感,其得到的體會每個人也各不相同。
《第七封印》的死神和主角在海邊下棋的時候,鏡頭微仰拍,兩人體格顯得寬大,體現出死神的威嚴。主角在山頂眺望遠處的時候,他向右走出畫面,鏡頭卻不動,繼續拍風景,然後稍微的向左邊移動,死神從左邊走入畫面,這組移動鏡頭一下讓人感受到了死神的恐怖。機位稍俯拍,山背景顯得遠渺小,則像徵了死神籠罩所有人,沒人能逃脫死神的控制。
其他如《芬妮與亞歷山大》開場男孩在簾幕拉開與我們見面,《呼喊與細語》《秋日奏鳴曲》大量的人物特寫鏡頭佔據畫面,時刻感受到一種壓抑的氣氛。
《夏夜的微笑》先是聽到槍聲,切到男人持槍關門,則是聲音對影像的象徵,我們會好奇,到底他殺了那個男人沒有。
《野草莓》中,老教授和年輕的自己在一個鏡頭中,在晚年將死的時刻,思考自己一生的意義,而這些通過虛擬與現實結合的鏡頭設計,我們能感受到老人悔悟年輕時候不懂生命的意義造成的諸多遺憾,讓人也深深陷入了思考,在後世的《安妮霍爾》中也能看到這種影子。
我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疑問,而這些疑問歸根結底就是人類的三大問題,人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生命意義是什麼?而這些問題科學是無法回答的。當然伯格曼的電影也無法回答。好的電影不是解決問題,而是提出思考,跟哲學是一個道理,它不能解決你的實際困難,但要提出警醒,你得知道,不能麻木不仁的生活,從而更近一步接近內心的平靜幸福。
而他的電影正是提出了生死疑問,人生自由,生命的意義這些嚴肅思考。
《處女泉》中,教堂的蠟燭只能是處女點燃,這是規定,那麼為什麼只能是處女去點呢?宗教不是強調人人平等,這不是自相矛盾嗎?生命是女人破處後的延續,正是對於規矩的反諷。當處女被兩個男人強姦後殺死,人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不惜傷害他人的生命,這是對生命的思考。當父親挪動女兒屍體,地下的泉水冒了出來,彷彿是「某某」在為她哭泣,那麼真的存在上帝嗎?這是對宇宙的思考。父親決定殺掉三個男人前,用宗教的儀式洗清罪惡,這是一種心理安慰,我看到的是父親的憤怒無奈,如果說死亡是人的解脫,那麼父親執意報仇,他仍然沒跳出世俗的圈子,這是他信仰一輩子宗教的痛苦。生命平等,他已犯下罪惡,需要尋求心理安慰,這是脫離不了的無奈。而伯格曼這種對矛盾的思考是晦澀痛苦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說「科學解決外在,藝術解決內在」則做了普世化的解讀。
《第七封印》《假面》《羞恥》這三部電影在我看來有相同之處,在政治壓迫的年代,任何東西都無法解救人類,如果說非要追求自由的話,要嘛是宗教似的個人心靈安慰,要嘛就是死亡。《頤和園》中有一句話「無論自由與否,人人死而平等,希望死亡不是你的終結,憧憬光明,就不會懼怕黑暗。」我知道原話有相愛兩個字。
《野草莓》著重探討了生命的意義,老教授晚年的時候回憶起自己的一生,年輕時候的畏首畏腳,失去了心愛的女人,失去了家人朋友,用悔悟的方式完成心靈的救贖。
我再想,有兩種人可以為了理想自由主義付出一切,一種是世俗所謂的成功人物,在塔尖經歷得多,自然看得透。另一種是一無所有的人,因為一無所有,才是勇敢的大無畏者,這也是崔健當年在北京工體一嗓子吼出《一無所有》劃時代的意義。透過影像,我們可以跨越時空,和螢幕後的智者進行思想交流,電影真是很神奇的藝術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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