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這是我確診以來第一次去人群密集又黑暗封閉的影院看電影。帶著無來由的緊張開始了觀看。
我完完全全是一個電影外行人,在生病之前也極少看電影。偶爾去看電影之前,我會找遍所有劇透然後再去看電影(什麼毛病),這次也不例外,我翻了好些豆瓣影評,觀察比較了多個電影網站上的評分,最後一切準備就緒,才整裝出發。
所以這篇影評雖然掛著評論的頭銜,實際上就是我觀影后細細碎碎的一些感受罷了。
先從大體上看,作為一部喜劇,我認為能夠逗樂觀眾就是最大的成功,我因為情況特殊沒有辦法身臨其境,但我媽媽一直隨著電影節奏的推進樂個不停。我也從吉塔和巴比塔小時候和父親的鬥智逃跑,決賽中教練與父親之間完全相反的指揮中發現導演運用這些簡單而輕盈的包袱巧妙地推動劇情,也增加了電影的可觀性。電影的配樂也讓我驚喜,以前固定思維總認定了印度歌曲是宗教音樂,觀影結束後徹徹底底掃清了我這種落後歧視的觀點。剛剛開始練習摔跤時輕快的調子Haanikaarak Bapu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老爸啊,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倆還是個孩子啊」單調幼稚的歌詞並沒有削弱配樂的表現力,反而和畫面水乳相容,即使聽不懂印度語也能讓人忍俊不禁,音樂和畫面層層遞進,帶動了整個故事發展,毫不拖泥帶水。
再說內容。(大多是筆者自我感觸和無病呻吟,下看請慎重)
就像影評區打低分的很多人一樣,我對前半部份馬哈維亞強烈要求生兒子,在發現女兒的天賦後強迫他們訓練的情節很是反感,在我看來,那就是一個瘋狂沉醉於個人夢想中的父親自私而無情的舉動,像《墊底辣妹》裡女主的父親一般。但是負面想法馬上就不攻自破了。與妻子的一年之約,對孩子們飲食的嚴格管理,為孩子獨自建造訓練場,點點滴滴都滿含著父親對兩個女兒的厚望和深愛。沒有人生來就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有什麼天賦,將來會成為什麼,一個契機讓馬哈維亞發現了女兒的過人天資,所以嘔心嚦血去培養。古代的時候便有因「父為有利可圖」而泯然眾人的仲永,童年時代的我們就是一塊大白布,五光十色的色彩湧入進來,年少無知的孩子辨認不清善惡對錯,這時候就應該是父母親人強有力的指引和教育,才能讓孩子茁壯成長啊。看到剪髮那一幕受到很多類似「男權主義壓迫」的嚴肅批評,實在是哭笑不得。在印度這樣一個發展中國家,一些傳統的舊俗完全不允許女孩去摔跤,而馬哈維亞敢於去面對全村人的白眼,勇於不受世俗的干擾去訓練自己的女兒,這不是平權的進步,女權的發展嗎?
剪去長髮的時候,吉塔又哭又鬧,「爸爸我以後一定認真訓練,我再也不犯了,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balabala」,坐在下面的我又哭又笑。我想起小時候爸爸給我剪頭髮,剪得歪歪扭扭橫七豎八,我沒有吉塔那樣撒潑哭鬧得能力,從小被冠著「文氣安靜」帽子的我只能以沉默乖巧來抵抗,結局當然和吉塔巴比塔一模一樣。不過吉塔和巴比塔身處的社會環境與我不同,她們男孩兒般的短髮所遭受的白眼與嘲諷要更多更煎熬,於是就有了後面的「革命」與醒悟。而我一路順風順水「乖巧」地長大至今,卻完成了可以說最叛逆的行為,不得不應了魯迅先生的那句話「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吉塔和巴比塔也在父親的高壓政策下偷偷想要開會兒小差,她們去參加了一位同齡人的喜宴。有人說,喜宴後新娘的那一席話「你們的父親至少把你們當作孩子,而我呢?一輩子就與鍋碗瓢盆為伴,父母在我十四歲的時候就將我送到一個陌生男人身邊,我只能相夫教子,幹一輩子都幹不完的家務,無權選擇」是一個很重要的轉折,給了吉塔和巴比塔很大的觸動,才有了後面主動去學習的故事。其實這個線索不僅僅是啟發了兩個女孩堅持摔跤,更讓她們明白了自己所擁有的「自由」是多麼珍貴,這讓巴比塔在今後的歲月裡對父親尊敬有加,更加熱愛生活,而年歲稍長的吉塔卻因為過份的「自由」而雜念叢生,這也為她之後遭遇數次首戰淘汰的失敗埋下伏筆。
好多人的影評集中在關注電影的政治色彩和拍攝演員等的技術層面,我一個外行人對此毫無敏感度,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作為一個孩子,我更關注的是兩姐妹的成長。同齡人的故事總是比其他更吸引注意。吉塔和巴比塔的故事被電影壓縮了,而我的生長依舊延伸。頭髮剪短只在一時,只要想,一點時間,就會瘋長。成長的過程總是伴隨著矛盾,吉塔在進入體育學院之後留長了頭髮,會去看電影,會塗指甲油,在國家教練的指導下,認為父親的把式已經過時了。這樣的吉塔恰好碰觸了我的神經,我也與父親在相互僵持。或許是我單方面的沉默造成了現在的局面。我一向來都是親戚眼中的乖乖女,同學中樂觀開朗的人。過去,我照單全收父母的建議,在我出問題的時候爸爸最喜歡說的話就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在短短十幾載里,我學會了如何正確地聽取父母的意見,如何一邊遊神一邊應和說話,如何將自己的真實感情深深埋葬。即使到現在我依然和那個固執得皺眉頭的吉塔一樣,不低頭,不說話,事情已經發生,我只想一人靜靜。
吉塔因為所謂的自由、技巧迷失了方向,就像無數誤入歧途的青少年一樣,但是她有以為如此開明的父親,能夠為她排憂解難,找回初心,贏得一場場比賽。而筆者能不能走出來還是未知數,一年兩年還是十年?或許我也可以像吉塔一樣,找父母好好的哭一場?
看完電影已經十點鐘了,我和媽媽一起看的,媽媽喜歡搞笑的片段,並在路上一遍遍地回放,我努力抑制著自己的呼吸,微笑著東拉西扯了半天終於回家了。身為孩子的我總是這樣自私,我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自尊將我掩埋,願望與情緒不知道如何表達,父母的愛放在手中又覺得太過沉重而將其落下。兜兜轉轉地被繞在情緒的漩渦里難以自拔,不言不語卻又自言自語,似乎是盡力承受,顯得獨立而成熟。事實上,唬得了別人唬不過爸媽,他們總能夠判斷出我在強顏歡笑,我再隱瞞事實,這隻讓他們越發擔心,甚至白髮染鬢。電影中吉塔去遠鄉接受專業訓練,少電話少著家,馬哈維亞對女兒的心思都一清二楚,他呆坐在沙發上用手指磨著杯角的動作讓我想到我自己的父親。直到父女兩人對打的那一段,我眼淚根本控制不住,吉塔不懂事地批評父親過時無用的時候一同我不孝時的冷眼,馬哈維亞滿是皺紋的臉上嘴角緊閉的表情一同我父親生氣時一聲不吭的斜眼。我父親曾紅著眼睛在我病後說:「我不能感同身受地體會你的痛苦,但血脈親情之間是有一種感覺的,你的情緒能夠傳遞給我和你媽媽的……你可以把你的感受告訴爸爸媽媽,也可以自己寫下來。」我頭天返校,傍晚父親接我回家,「我擔心了一整天,你真棒,你撐下來了!我中午就在等你班主任的電話準備來接你了……」回憶至此,想起前段時間媽媽說的「子女就是父母的生死劫」,次日我就發作回家了,但我知道他們擔心的不是我沒能完成一天的學習,正像馬哈維亞不只是關心吉塔在賽場上的勝利一樣。
電影還有愛國情懷等等許多可愛的細節,人物形象雖然不突出,但是我卻不想走出故事來,我也希望自己最終能夠像電影獲得HE一樣,我也希望,我的爸爸,有一天,和我說:
「你是我的驕傲。」
——寫於二〇一七年五月十七日凌晨一點,首次寫影評,次日由手稿轉變為電子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