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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時光--The Best Of Times

美丽时光/TheBestofTimes/美丽时光

6.8 / 398人    Canada:109分鐘


編劇: 張作驥 導演: 張作驥
演員: 蔡明修 范植偉 高盟傑 吳雨致 林芷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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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寂

2005-11-03 02:55:11

美好時光


×姐姐小梅先死了,比小偉早一分鐘降生的姐姐在聲嘶力竭地喊叫「我要屙屎」的時候,痛苦地死著。爸爸牽著她的手說:「要記得回來啊!」外婆拉起她的手說:「阿婆拉你過橋!」小妹妹則伏在床榻上哭。張作驥的這幕戲把台灣普通人家的悲涼拍的觸目驚心。機位安排在窗外,平視,長鏡頭冷靜而殘酷,小梅的嘶喊尖銳刺耳,鏡頭裡只有她掙扎的雙腿和長輩悽苦絕望的淚眼。

×這個台灣家庭的悲劇首先源自父輩。故事裡的爸爸、姨丈以及他們的夥伴都是典型的台灣「榮民」,具有相似的經歷和生活境遇。1949年,隨國民黨到台灣的官兵約有60萬人,50年代中期以後,這些大陸籍官兵解甲歸田,又多投入修路工程和農業生產。由於他們多來自社會底層,內戰時年紀輕輕便被國民黨強制徵召,教育程度不高又缺乏專業技術,加上在台舉目無親,退伍後大多從事體力勞動,生活清貧。由於對台灣的建設勞苦功高,他們被稱為「榮民」,但實際上他們的晚年的境況都比較悽慘,許多老榮民終身未婚,又無法返鄉與家人團聚,只能聚居於各地的「榮民之家」,下棋打麻將吸菸喝茶,然後用各地的方言講述往事、抒發鄉愁。

×在這樣的家境下,小偉和小傑這樣的孩子就像野狗一樣在陋巷里長大,在陋巷裡撕鬥,最後在陋巷裡死亡。他們本來是快樂的,只想找份餬口的工作(小偉最大的幻想就是張導演找他拍戲,小傑也只不過想找個泊車的活幹),他們的老闆卻把他們一步步推向風險越來越大的工作,讓這兩個孩子在黑社會的醜惡嘴臉中和險惡環境下應接不暇地成長,而後亡命江湖。

×他們從老闆手上接過獎勵的手槍的情景,直接類同於Mathieu Kassovitz(馬修.卡索維茨)獲得嘎那最佳導演獎的《仇恨》裡那兩個法國移民區里長大的小混混拿到手槍的情景。它讓人立即能夠聯想到小傑最後的死亡。法國貧民窟的那些移民後裔,在社區殘酷的叢林法則下,渺小著,也嘗試著無力的抗爭。Vincent Cassel(文森特.卡塞爾)想用一把手槍來出人頭地,內心卻是恐懼和萎縮的,他其實不敢開槍;而槍口對準自己的時候,威力卻是那麼乾脆而毫不猶豫。小傑把子彈射進了別人的腦袋,惹來殺身之禍,最終也難逃被黑幫砍倒在巷口、一槍斃命的結果。觀眾看到了兩個充滿青春活力的男孩在狹小的街巷裡快樂地奔跑、天馬行空地幻想,也看到了他們在年少的生活中被逼迫、被壓榨、被終結的宿命。

×小傑偏執於魔術,並沉於幻想,他在現實世界的外部尋找自己可以塗抹的天空。他追著一隻白色的豬要把它變成黑的,他認定溝裡的鴨子是由豬變成的,他甚至為姐姐小梅變出了一匹獨角獸。然而,當他們觸摸獨角獸的角時,一個夢境瞬間破裂:獨角獸只是一匹戴上道具角的白馬,被人拖著走遠。這像是標準的庫斯圖里卡設計:在平淡無奇的生活里製造狂歡和驚奇,再把這些狂歡和驚奇還給平淡無奇的普通人。

×小偉只想成為一個快樂單純的人,作為弟弟,他的苦難其實很大程度上已經被姐姐搶先承受走了。但是,美好前程對於兢兢業業的他來說實際上還是無望的。在電影裡,他不斷地嘔吐,後來在宜蘭的海灘上還疼到上醫院,讓人看來無疑是絕症發作的一種前兆。就是說,影片中已經透露了小偉死亡的陰影。影片最後,在導演設計的第三個結局(即小傑和小偉一同跳進臭水溝的結局)里,臭水溝被轉換為游著小魚兒的清澈海底,兩個男孩擺脫了群氓的追殺、在水中脫身被轉換為魚缸里魚兒自由的遊戲,這都反襯了青春對現實生活的逃逸,實際上也標誌著真實生命的死亡。

× 張作驥在表現台灣底層百姓生活畫面的功力讓人嘆服,人物的表演、對話、動作、情緒以及諸多細處,皆不著痕跡地還原了一種真實,戲裡戲外已經難辨彼此(比如一家人圍坐一起吃飯的那個鏡頭)。除了影片最後小傑和小偉的特寫,在整部影片之中,攝影機始終與場景保持著恰當的距離,以致於無法察覺。鏡頭的切換(淡出和漸入)顯得安詳又冷靜,原汁原味的客家話對白飽含著豐富多彩的生活語言。這箇中的妙處,在候孝賢的許多影片中我們都能體會到,而張作驥的表現讓這種電影風格又一次淋漓盡致地展現。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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