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的空洞

看過之後，神經經歷了許多零食的撫慰之後才漸漸鬆弛下來。可遺憾的是，這麼強烈的視覺震撼卻並沒有給我好感，我只是覺得血腥的浸染讓我有些倒胃口。莫不是女子之身受不來血腥之氣？可以我的飯量來精算，還沒有那麼嬌弱。後來細細一想，找到問題癥結所在，原來影片的表面的喧囂掩飾下的虛弱的實質讓我感到失望矣。
倘若僅僅從外觀上來看，good！歪瑞古德！如此血腥殘暴的畫面的確是動作片裡少見的，足以一解部份對血腥和暴力有變態嗜好的觀眾的慾望。甄子丹親自擔任動作指導加之以自己的真功夫示人，與據稱繼李小龍、李連杰之後又一實力派武打小生吳京的巷戰對決，以及與業已發福虛肥的洪金寶大叔在類似一娛樂場所的紅色佈景空間內發飆對啃、撕拉亂扯，可謂是將這部片子推向了高潮，高潮之處再戛然而止把影片順手一收，讓人意興高昂，內心的狂熱被點燃，一腔熱血始沸騰，有如齋飯一月忽大啃燒雞腿，實在痛快淋淋，酣暢有佳。
所以甄子丹對自己的這部片子自信滿滿，一來自己親自擔綱上任做指揮，二來又在影片中痛快地發洩了自己的一番手腳功夫，難怪在影片中總是一副抱著胳膊或者手揣褲兜不急不徐的態度，當任達華帶著一干能幹卻又最後死得悽慘的好隊員們義憤填膺地為洪金寶叔叔飾演的王寶那個王八蛋惡神焦頭爛額、東奔西跑之際，他歪著一邊嘴掛上一副泰然自若、成竹在胸在微笑——等著你們都死光光了，影片最後我自會出馬高手拆招。
這部片子時刻滲透出一種悲，從頭開始導演就在不斷鋪墊，任達華被告知腦殼里長了一個大皰兒（瘤子），得知他將不久於人世的真相；老態龍鐘的洪金寶不時給老婆孩子打電話，用力展現一個男人溫情的一面；那班能幹又沒得好死的警員們過父親節……這些細節流露出的「悲」則是為後面的激戰和情感的勃發作了鋪墊和醞釀。導演用心做足了功夫，可惜看過之後還是覺得不對勁，這些情感過於瑣碎，沒能有一根情感的主線將之穿起來，因此看上去，洪金寶這個老魔頭儘管展現了一下他愛老婆愛孩子的溫情一面，卻並不足以飽滿他這個人物的情感和個性，導演顯然在這上面功夫沒做到家，只安排觀眾看他打幾個電話跟老婆噓寒問暖一番而已，那觀眾豈不太好哄？
相比之前的幾部港片《無間道》、《黑白森林》、《三岔口》，這部片子只能逞一時勁頭，經不起琢磨和玩味。港片一向是以編故事擅長的，上述三部片子有構思巧妙的，有情節圓潤的，有人物鮮明的，總之都能從裡面找出一條主線，而此主線以「情」為中心。影片中的好人壞人都有血有肉，不顯單薄，即便戲份不多的角色也有一個較為立體的「人形」。其中對人性的刻畫都比較到位，情節的推動不是靠死幾個人來推動，而是靠人物衝突層層遞進，曲折離奇的心理交鋒。情節得以推動的同時人物的個性也得以飽滿，層次得以提高，因此呈現在觀眾面前的人不但具有說服力，且在看過影片之後，也有揣摩影片的意義。比如《黑白森林》中對於人性、黑白的拷問，《三岔口》里郭富城塑造的倒霉蛋警察複雜情感的展現，這些無疑起到了支撐整部影片，增加深度和厚度的作用。
然而，《殺破狼》卻祛了這樣的一個「核」，情節和人物塑造上手法過於粗糙，企圖單單通過打鬥的場面來撐開影片的力度，這實在是無法達成的一廂情願和盲目自負。影片中達到最後那樣一個爆發的頂點，將積鬱已久的仇恨統統宣洩出來，是通過死了無數多人來實現的，可是這卻恰恰暴露了導演無心在劇情上下功夫，無力推動情節發展的一個弱點。就連最後甄子丹好不容易可以鬆口氣，瀟灑地拿出一瓶酒來喝，讓我以為「tomorrowisanotherday」的時候，導演又讓他一時大意被踹出大樓——高空墜物的死法。看到這我就急了，怎麼這些人都不得好死啊！忽然間也明白為什麼以前聽老人說壽終正寢是最好的人生走法了。我知道導演希望通過這樣一個看似奇妙的怪招——好人統統都死光——來給影片增加一點噱頭，可是正如這部片子的片名來源的噱頭一樣，只能算是徒有其表。
當然，也不能以此說它不好，倘若《英雄》也可以說「若干年後觀眾回憶起來頭腦中會出現那些色彩艷麗的畫面」，那麼《殺破狼》也同樣可以這麼說：看完影片後觀眾回憶起來腦海里儘是鮮血橫飆的畫面，利器在肉體裡自由穿梭的聲音不絕於耳。只能說導演定位不一樣，《殺破狼》只想把影片定位在動作片這一檔上，只要有看頭，有票房賺，那就歪瑞古德啦。
不過這不代表就沒話說了。正如「言之無文，行而不遠」，影片的好壞自然可簡單地交由時間來處理。大浪淘沙，好壞自然會有決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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