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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腹--Harakiri

切腹/剖腹/Harakiri

8.6 / 68,931人    133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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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vkalu

2006-04-14 11:03:24

儀式和哲理 《切腹》,武士時代的輓歌


題記:
無論他目前的情況多麼可怕,作為武士階層的一份子,以切腹威脅去強取幫助,是不能原諒的。
―――――主人公津雲的自悟

寬永(1624~1644)日本歷史上德川幕府第三代將軍家光的時候,權力的集中使得一些小的諸侯失去了權勢,無力支撐家族中龐大的武士幕僚的開支,失寵的武士們淪落為浪人。沒落的年代,人性抑或隨著時代沒落了。小林正樹的《切腹》正是以此來展開劇情的。
低沉的男聲平靜敘述了一切,一個浪人的提著佩刀的身影出現在諸侯井伊家,人在巨大的構築物下顯得異常的渺小,這種壓抑的視角構成了整部電影的主題,是勢力和個人的力量對比。
「切腹」兩個頂天立地的漢字猙獰地浮現在緊鎖的大門上,緊張而壓抑。
諸侯駐地的平面圖、先祖的塑像、幾進深的房子、捕鼠之貓的照壁、柏樹的屏風,這一切顯示了井伊家的實力和權勢。透出一份固有的威嚴。鏡頭隨著充滿緊張感的音樂穿行在井伊家的院落(多年後),最後停留在了主宅處。
世道平和使那些以劍吃飯的武士沒有了生計,諸侯家道中落,使得一些武士以「切腹」為藉口要挾主子。此刻,井伊家就來了這樣一位。津雲半四郎,一個落魄的武士要求「切腹」。井伊家老臣聽著下人的敘述,一柄時開時合的扇子應合著他無奈的心境。鏡頭跟著津雲半四郎進入長長的走廊,津雲半四郎的背影依舊顯示了武士曾有的氣度和力量。
小林正樹是以鏡頭說話的,在見面一場,以井伊家居高臨下的站姿對稱著津雲的卑微的跪姿,顯而易見他們的不對等,井伊家對津雲說了先前一個武士千千岩求女來此切腹的故事。
千千岩求女和管家見面的一幕,小林正樹以屏風上一顆大樹的樹幹和樹蔭顯示了浪人和幕府的力度差異。一部好的影片永遠是以鏡頭說話的。喋喋不休的是大媽大嬸看的連續劇。
當幕府的家將拿來切腹的喪服,音樂以小鼓聲印證了千千岩求女的膽怯和心境。幕府家臣以藐視的眼光對於這份訛詐。
當武士的切腹成為了騙局的一部份,那麼,武士道的淪落也就是無可避免了。
訛詐使得千千岩求女自己走上了不歸路,眼神中流露處的徬徨和無助。赴死在此刻成為儀式的一部份,成為武士道體現諾言的必須。
凌厲的音效中,我們看到院落中,切腹的準備。而驗刀一幕,一把竹刀洩漏著求女的窮困潦倒,也使得井伊家臣跟看不起這個連武士尊嚴象徵也不要的浪人。
身份是有某些附屬物體現的,劍的不再,表明了自己身份的自我放逐和否定,表明了歸屬的不存在,那刻,註定你被逐出這個圈子,成為眾人之矢。
切腹是隆重的,切腹者的純白和井伊家的黑衣因此形成肅殺的氣氛,黑白的影像更體現了這樣的悲壯。居高臨下的主公言辭平和但是依然可以感受其中的威逼和強硬,更使得求女顯得委瑣和卑微。
場景中鴉雀無聲,只有人聲冰冷和更加冰冷的眼神將一個詐死者慢慢逼上絕路。而家臣對求女失劍更是嗤之以鼻,苦果自種的求女不得不用那竹片了結性命。幾個特寫和近景將人物的情緒很好表現,影像是最好的註解,超越語言本身。
用竹刀切腹成為對自己的一種折磨,一種慢性的折磨,音樂以古箏的慢撥來烘托這種悲涼,有節製表現了絕望和宿命。
井伊家講了這個故事,津雲表示,他的佩劍是真的,他是真正來切腹的,並要求井伊家那三個見證過求女切腹的家臣再次見證這次切腹的儀式。並且說:他的今天,就是今天在場某些人的明天…
一個預言,一個詛咒,一語宿命,還是去往天國的人對人生的感懷。
故事突然逆轉了,在津雲的話語中我們聽到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往事傍著《櫻花》的音樂和飄零的櫻花出現,求女是半四郎所看重和喜歡的女婿。半四郎跟求女的父親陣內是密友,他們一同習武論道,這組畫面的背景上一直飄著櫻花花瓣,象徵生命的零落和落幕。
津雲繼續講述著他11年來的人生,他跟隨的諸侯由於得罪德川幕府而被撤藩,武士們失去了生計,一個從臺階上飛奔而下的鏡頭象徵了這種隕落和落寞。陣內替罪自盡了,遺書中將15歲的幼子託付。
津雲要求幫助他了斷的三位武士都推脫不出,井伊家十分奇怪,他和臣僚談論著如何逼迫津雲的切腹。津雲堅持一定要他們三位中的一位,因為他已經掌控了局面。
這種力量的拉鋸和抗衡,小林正樹拍得十分克制,只是用眼神和不多的話語來顯示,有種中國人「點到為止」的意境。
這是爆發前的寧靜,這是力量積蓄時的隱忍。
井伊家認定津雲是個無恥小人,妄圖讓家將殺了他,津雲威嚴地站著,叫他們克制聽完他的人生故事,這一章節,導演以幾個造型鏡頭將各種人物的精神狀態表現無疑,鬆弛有道,顯示這津雲的人格魅力。
津雲繼續著故事:為了獨女不成了大戶人家的妾侍,他撮合陣內之子求女和女兒美保的婚姻,不久美保生下一子金吾,雖然,日子緊巴巴的,但是,一家人倒也其樂融融。
但是,不久,沉重的勞作使得美保罹患重病,一個驟雨拍打窗欞的空鏡頭點出了這種敗落和窘境,而求女找工作屢次失敗,在妻子病重的
他終於當了他的佩劍,其後,因為兒子的病重,為了籌款的他終於出此下策,命喪黃泉。津云「保持」了武士的尊嚴,但是卻間接讓女婿走上了絕路,武士階層的模式顯然已經無法適合新的世道。只有改變,只有放下空有的「架子」你才能適應生存。在片中津雲講了這樣一句話:我從來不與劍分離,我從來不敢這樣做,我的無知讓我緊握住那沒用的象徵……
只有人的經歷才能教育自己,只有苦難和不幸才能讓生命尋回真正的自我價值,在語句和圖騰背後,瞭然自身。
尊嚴是靠自己掙來的,武士的稱謂並不重要,重要的永遠是自己如何在嚴酷的時代尋到合適自己的位置,使之求變以換回生存。正如津雲的道白。不禁抨擊了幕府制度也談及了人的意義,武士,不僅是武士,他也是家庭的一部份。
津雲的告白沒有任何用處,他擲出的三個當時逼死求女的井伊家臣的髮髻,並且說不是為了取命,而是為了討個說法。這觸怒了井伊家的威嚴,下令家臣殺掉津雲,但是同樣用刀的家臣無法近他的身,殊死搏鬥中他用行為維護了自己的尊嚴,他砸了井伊家廟,最後慘死在火槍手手中。
在說法中:故事成為津雲在伊家宅內切腹自盡,有家臣病重而亡。
幕府的臉面永遠比事實更重要,強勢力量永遠將真相埋入夜色中。
在這部1962年的影片中,我似乎嚼出另一種味道,眾所周知,1962年,由於投資過熱,日本政府實行金融緊縮政策。【注】在這種經濟萎縮的年頭,小林正樹拍攝這樣一部關於「尊嚴」的影片是有特定意含的,他似乎在呼喚著什麼,呼喚著一種自我尋求尊嚴的途徑,就像津雲的路程。他同時點出了武士(二戰軍人?)在和平年代的沒落和失落感,這種角色的轉換似曾相識,他們在戰後的挫敗和沒落和幕府的終結異曲同工,小林通過津雲對井伊家的一段話正是導演對日本政府的詰問,當戰爭結束,軍人的未來有誰關注!?
而最後津云為步槍手所殺,正隱喻了武士時代(舊)的終結和火器時代(新)的到來,而這種隱喻的背後是小林正樹對日本當年現代化進程的吶喊和期望。「槍桿子裡出政權」。同樣,一個新的世界因為一種嶄新的(刀和火器)的對話形式而變革,就像我國電影《神鞭》的故事,不進則退,話語權永遠是自己搶來的。
影片以大量象徵的語言來突出時代的特徵,比如井伊家庭院中那刻粗大而衰敗的樹(喻合著幕僚制度的式微),而寬螢幕在此部電影的作用是用景深和場面來營造一種壓抑,某些場景中構圖是不合常理的,肩部以上被切割出畫框使人產生壓抑和壓迫感。另外,片中的打鬥場面不多,精彩處是影片結尾的和澤瀉彥九郎的對擊,導演用了一組鏡頭點出武士的命運和結局:長長的墓地、蕭蕭肅敗的竹林、曠野、風盡吹草叢來陪襯他們的爭鬥,武滿徹的音樂很克制,以三弦的撥弦來製造人物的緊張心情,每一段都恰到好處烘託了劇情,成為電影不可缺失的有機組成。

OSAMA KAVKALU於 浦東 寒鴉精舍 秋風欲雨時
2003年9月16日 星期二 於15時50分

後記:關於《切腹》和切腹我專門討教過日本的老一代和青年一代,日本的老人告訴我切腹的概念源自於中國古代的忠義和節氣觀,是一種道的體現,這是一種傳承,一種志不可奪的象徵。而青年一代顯然對這一切不感興趣,就連他們參加右翼的「神社」參拜也不過是好玩和牟利,離他們祖上的武士道遠矣!
當下,是青年的世代,青年是一個國家的命脈和未來,武士道精神是愚忠,但是他的忠義和責任性有著現世的意義。誰掌握了青年,誰就有了將來稱雄的可能,於家國而言,中華民族的未來在青年手中,我們不要總是以狹隘的民族主義的論調來處世,叫囂和拒絕是無濟於事的,還是先生講得對「拿來主義」,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以實幹為上,發憤圖強,讓泱泱中華有朝一日再次雄起東方。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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