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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擊 The 400 Blows

四百击/四百下/胡作非为

8.1 / 128,355人    99分鐘

導演: 法蘭索瓦楚浮
編劇: 法蘭索瓦楚浮 Marcel Moussy
演員: 尚皮耶李奧 Claire Maurier Albert Re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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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琉璃

2006-11-02 09:22:30

無因的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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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國電影「四百擊(四百下)」直譯自英文「The Four Hundred Blows」,然而其法文原文「Les Quatre Cents Coups」在法文中作為俚語,隱藏有「青春期的強烈叛逆」的涵義。
  作為法國新浪潮代表人物Truffaut的第一部長篇作品,帶有明顯的半自傳的性質——為了祭奠自己童年的憂傷,反思成長的傷痛。他借用他的鏡頭關注著整個社會的生存狀態,毫不掩飾地記錄著最真實的生活,描摹著成長中的我們掙紮著卻始終無法逃開這個冰冷模糊的世界的心理過程。這是一部壓抑著的影片,同時卻也是不斷尋找著的影片。路在何方?往哪裡走,才能到達自由和溫暖,沒有刻板的學校教育體制,沒有對學生存有偏見的無聊老師,沒有無視孩子感受的家庭離異,沒有永無休止的以孩子為攻擊籌碼的家庭爭吵,沒有殘酷無情而沒有一絲愛心的少管所和警察局,逃開這裡的一切,海的彼岸,是否真的春暖花開?
  Truffaut作為法國新浪潮電影的驍將,他的影片展現了他卓越的鏡頭調度能力——毫不掩飾的鏡頭的移動,還有鏡頭的極強的表現能力。跟隨他的鏡頭,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主人公的悲傷、無力、受壓抑的情緒,這其中當然也融入了導演的主觀情緒的表現。
  無數安托萬的交疊,形成一個包圍著的世界,哪一個才是真實?在這裡所做的一切無言的抗議,都一個接著一個消匿在只有自己的世界。沒有別人。到處都是自己。
  影片裡常常可以看到安托萬的眼神。讓人揪心的眼神,反覆地被重複著。迷惘,無助,渴望甚至近乎哀求,哀求這個世界的諒解寬容,哀求這個世界多一點的溫情與愛。他彷彿洞察一切的世故,只是一個孩子對自己最後的保護。其實,他要的不多。他是那麼容易滿足。但是就連這一點點,卻少得讓人覺得卑微。
  周圍的一切都是變形的,世界顯得可笑而悲哀,面目全非:他是他父母妥協婚宴的犧牲品,所以渴求愛和更多幸福;他的老師剛愎自用,帶有偏見又教學刻板,他想逃離;他因為飢寒交迫不得不去偷,卻在歸還的時候遭到繼父的冷漠對待,警察局、少管所,被徹底拋棄。這個扭曲的世界,被Truffaut巧妙地借用鏡頭語言表現出來。在安托萬去遊樂場玩「轉筒」遊戲時,他和其他幾個遊客緊張的靠轉筒站著,而其他的遊客在上方圍成一圈朝下看。轉筒轉起來時,離心力使安托萬雙腳離地貼在了筒壁上,他費力的挪動身體,使頭朝下倒立起來,於是他眼中的觀眾也倒立起來,旋轉模糊起來。只有這樣,換一個角度,他才可能擺脫社會對他隱性的控制,然後,無力的嘲笑成人社會的反常、變形和扭曲。
  就是這樣,一個無助的孩子,終於被殘忍地帶到了最冷酷的盡頭。在警車上,寂靜無聲,周圍有幾個放肆的妓女還有不知細節的罪犯,強烈地衝突感在這段靜默中尤為明顯,外表的冷靜,內心的無望。堅強。冷漠,令人慾哭無淚。可是在轉臉的瞬間,藉助路燈的一絲光線,我們還是看見黑暗中留下的一行清淚。
  那是一道傷痕,永遠抹不去的心上的傷痕。接下去,被隔離,被管制,被審視,甚至被剝奪了所有作為人的尊嚴。
  Truffaut以鏡頭取代了心理學家,我們——觀眾充當了這次可笑得令人心酸的對話的直接審判者,或者說是人性的直接審判者:
  「我媽習慣翻我的口袋,那天晚上,我把褲子丟在了床上,她進來拿去了錢……她逼我承認是從祖母那裡偷的,她又拿走了祖母給我的書,有一天我向她要來看,才發現她把書給賣了。」
  「你父母說你總是講大話。」
  「我有講,只是偶爾說說而已。我說真話時,他們也不相信,所以我才講大話。」
  「你為什麼不喜歡你的母親?」
  「最初是個養母把我養大的,後來沒錢,便把我送到我祖母那裡。她老了,不能再帶我,才搬回去跟父母住,那時我已8歲。我發現我母親並不喜歡我,常因很小的事找我茬子,家裡常常吵架。有一次我聽到,我媽媽有我的時候是個未婚媽媽,還跟祖母吵了一架,原來她想墮胎,多虧祖母我才被生下來。」
  ……
  只有奔跑,即使知道並沒有出路。此時一路的狂奔僅僅成為了一種宣洩,所有童年的美好和甜蜜被一種無望折磨,青春徹底結束。不斷從影片透露出的人生的無奈與人性的哀婉。Truffaut憎惡,同情,充滿著溫情的悲涼。對於整個人所生存的空間。所有的激憤化作最後酣暢淋漓的奔跑,定格的最後一瞬間,他以為他看到了理想的世界,可是眼前仍舊是一片迷惘。空洞哀婉的眼神讓所有人在那一刻被徹底擊中。
  奔跑的過程,即逃離的過程。攝影頭隨著安托萬跑過少管所,跑過山野,跑過河堤,跑到了大海。這個被許多人奉為經典的長鏡頭,不間斷地讓我們的心也跟隨著,持續的奔跑,隨著安托萬奔跑。
  
究竟跑到哪裡才是世界的盡頭?我們逃向何方?我們逃得開嗎?
理想與現實,生存與原則,期待與破滅,自由與責任,囚禁與放逐,等待與漂泊……
我們會不會再次回到原點?終有一天變得麻木,不再掙扎,也就沒有了痛苦。
依然沒有答案。只有迷惘。
這就是所有青春反叛的結束。一條走不到盡頭的路。

  什麼時候才能抹去傷痛,回到最初的美好?無邪的眼神,是對生命的熱愛和對生活的憧憬。無所畏懼的力量在稚嫩的身體裡孕育,什麼時候它才能不因為社會的壓制傷痕纍纍。無因的反叛,終於,失去了最終的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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