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與現實

   《姨媽的後現在生活》，今年我最期待的影片之一。
    昨天先向一家老牌影院詢問，對方居然告知未放映「姨媽」，見我驚訝，對方的解釋帶著委屈，我們這裡放國產片根本沒有人看，《別拿自己不當幹部》連續幾天不上座，只有撤了……我一時無語。
    傍晚前往另一影院，結果進場之前因事取消。
    等不及了，用BT下來看，沒想到是槍版。
    這也許是我遇見的效果最好的一個槍版，聽不見觀眾的說話聲笑聲，看不見絲絲頭髮在螢幕下方糾纏，甚至連句咳嗽聲也沒有，我一度懷疑底下到底有沒有坐人，也許只是為偷拍者開設的專場。其間只有一處看見人影從座位上起身，恰巧被偷拍者拍進鏡頭。

    先說編劇李檣。姨媽劇組深圳宣傳，通過娛樂新聞見其真面目。明明是男人，卻留著一個女性化的劉海，像演郭芙蓉的姚晨那樣的蘑菇頭，眼波流轉，嫵媚暗湧。我不厚道地聯想到那位又醜又騷的吉米，老實說，我最喜歡的這位編劇身上有吉米的風采，只是低調一些。先替他小難過一下。幸好他的個人選擇尚不能影響我對他的崇拜。

    電影一開始就是周星馳式的無厘頭搞笑，令人頻頻發笑，心情大好。
    姨媽的超級大嗓門居然嚇暈一位路人，太有喜感了。
    　
    姨媽葉如棠，中年婦女，草根知識分子，最具代表性的台詞是，這棟樓裡頭上上下下，都是癟三！像我這樣的堂堂正正的大學生，是沒有幾個人的，你姨媽過去年年都是先進工作者……你姨媽不外露，一生清高……

    姨媽是一個矛盾體，光鮮的外表下掩蓋著她內心的孤寂酸楚，美麗理想與殘酷現實的矛盾，美好生活與悲慘生活的矛盾，高尚情操與齷齪品行的矛盾，熱心與冷漠的矛盾，無情與多情的矛盾。

    姨媽獨居上海，住電梯公寓，小外甥來探親。她似乎疼愛外甥，大夏天也捨不得用冰箱空調。外甥要求使用空調，她語重心長地說，姨媽是有風濕性關節炎的人呢。外甥半夜被熱醒，發現姨媽蓋著棉被大吹冷氣睡得酣暢，第二天卻撒謊「姨媽昨天又失眠」，逼得外甥當場交出生活費要求改善生活……這是精明小器的姨媽形象。

    姨媽看不起鄰居水太太，水太太一天換一個髮型，成日抱著一隻穿公主裝的貓來竄門，炫耀小資生活的富足優越。其實姨媽一方面想如水太太那般很上海很華麗，一方面又拒絕水太太輩的膚淺庸俗。

    姨媽講得一口漂亮英語，宣稱女兒在洛杉磯，其實她的女兒和丈夫都是東北那旮旯的大老粗。姨媽當家教，向幼童傳授正宗的英式英語，卻被主人家以現在流行美式英語我兒子將來肯定去美國為由辭退。姨媽鬱悶回家，路遇民婦當街殺魚，她以崇高的覺悟嚴正要求民婦愛護環境衛生，遭拒後請來城管整治刁民。其實影片一開始，一個路人在姨媽面前昏倒，姨媽卻表現出冷漠的自私，他是自己倒下的，不是我碰的……

    我最喜歡寬寬探親的部份，看的時候一直在笑，開懷的笑，姨媽和寬寬兩代人的觀念衝撞，那些細微的瑣碎的忍俊不禁的生活細節，還原最平淡的生活現實，為姨媽一直所夢想的浪漫愛情和甜美生活埋下伏筆。電影沒有取景上海繁華的都市街頭，把鏡頭對準了這座城市的背面，那些生活著最底層人們的弄堂，那些做著美夢希望溶入這個大都市的人。

    周潤發出場的第二個敘事場景，喜劇向悲劇過渡。我堅持認為姨媽從一開始就知道老潘的用心，可她心甘情願被老潘欺騙，用蓄積換一段浪漫愛情，即使短暫或虛偽，至少擁有過，如果將來可以回憶，也只有甜言蜜語。
    發哥的小鬍子不倫不類，不像文人也不像騙子。

    再堅強的人也有致命傷，人心的脆弱就像摔碎的花瓶難以修補。
    現實生活充滿無奈，對人不留情面，所謂萬物相生相剋，一物降一物，風水輪流轉。
    水太太的死穴是貓，無論她多麼滿意正享受著的物質生活，心理卻脆弱得無法承擔失去一隻貓的痛。
    史可的死穴是女兒，不管她多麼強悍地和目標人物鬥志鬥勇，湊不夠醫療費，她就不能停止冒險，當她也無法承受的時候，只能選擇和女兒同歸於盡。
    殺魚小販方青卓也有死穴，她聽不進勸告，但城管一罰款，她就怕了。
    姨媽的死穴是沒有親情和愛情。

    從姨媽告別上海回到鞍山開始，悲劇色彩轉濃，笑中有淚變成無聲的哭泣。趙薇演的姨媽女兒很糟糕，東北話不地道，肢體語言再怎麼潑辣，還是像小燕子耍刁蠻，僅僅打扮方面往痞子女形象靠攏。
    
    姨媽的最後一個形像是麻木，大啃饅頭，「一生清高」的氣質蕩然無存。
    開放式的結尾像《孔雀》的最後一幕，哪怕你多麼痛恨現實，繁華褪盡，美夢破碎，收容我們的，唯有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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