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此身非我有

三月本來就是暖了又寒的。這時候看到了《姨媽的後現代生活》，也是暖了又寒的感覺。可是心情卻還是好的，因為這個季節，還是因為電影本身？

這麼好看的電影，沒有恢弘的氣勢，沒有人山人海的場景，也沒有無聊的炒作，平常，如同生活。只是這是電影，比生活更戲劇化了，更集中了。一個步入中年後期的婦女，拼盡了她一生最後的浪漫與清高。

生命中，有的人來了又去了。有目的，無目的，都是留不住的。陪著姨媽的，不是外甥寬寬，不是女兒大凡，不是老潘，也不是最後她那個工人丈夫。她坐在雪地的市場上吃著鹹菜，陪著她的，只是收音機里傳出的京戲聲，伴著更響的市聲。甚至水太太，連一隻貓也無法陪她，她只有一個人孤單離去。

上海那繁華的夜景，燦若星河的輝煌，只在一瞬間。人間都是瞬息繁華。姨媽離開上海時，那計程車如同一隻小蟲，很快便被吞沒。她可以有極好的英式英語，她可以唱上幾嗓京戲，舞上幾回太極劍，她也可以教訓別人做文明市民，但最後，她回到了命中注定的地方。這不是回歸，只是開始。

她將在自己的生命的冬天裡，一個人過冬。

可是她會想起那年的秋天，想起梧桐葉黃的時候，一個在公園裡唱幾句京戲的男人。他吊兒郎當，油嘴滑舌。他與她一起坐在樓道里啃西瓜，在雨中撐著傘等她，在深夜裡穿上戲服起舞，吃她做的排骨，落下幾滴淚，發出幾聲人生的感慨。這簡直就是一場夢。夢醒了，她的一切也都空了。

人生就是巨大的騙局，老潘只是其中最華麗的一章。

那極大的月亮，冷清的光暈，照在了人生的棋盤上。




這就是老潘

我向朋友推薦了這部電影，《姨媽的後現代生活》。朋友看畢，說，周潤發還演過什麼電影？我要查查看。

他是人到中年的知識份子，泡在高雅的文學裡面。這是他第一次看周潤發的電影。他說，老潘太有戲了，舉手投足都是戲。

他沒有先入為主的概念，沒有看過許文強，沒有看過小馬哥，沒有看過賭神。可是他看到了老潘。

這就是老潘，一個誇張了一點出現在電影中的中年騙子，卻無法讓人討厭，更談不上恨。電影中被騙的姨媽沒有恨他，電影外觀眾沒有恨他。一個騙子，讓人恨不起來，這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許鞍華說：他具備了浪子、有魅力的男人、小人物等特色，有的演員可能只有浪子和小人物兩項，但缺少明星魅力。

有人說周潤發演得過火了點，其實在電影前期的基調里，老潘的表現恰到了好處。再過一點，就流於搞笑，收斂一點，又不夠奪人。周潤發收放自如，他身上有一點點的喜劇色彩，把控得很好。他已不是當初演《八星報喜》與《吉星拱照》的周潤發。

老潘披上風衣，蕭蕭地離去，但只是向二十年前的小馬哥或者許文強致敬，老潘沒有借小馬哥返魂。他留著小鬍子，吊兒郎當，在等姨媽時縮著身子，溫和地笑。沒有了張狂，卻一樣有魅力。

這就是演員，這就是明星。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