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的嘉年華

    想像力驚人，這是第一反應。今敏和宮崎駿最大的不同在於，宮崎駿特別擅長在現實世界之外再造一個或無數個平行世界，比如充滿魅力的天空之城、風之谷，而今敏特別喜歡用自己的方式解構本在世界，令其呈現迥然不同的形態，這一點在前作《東京教父》里已經得到充分證明，《紅辣椒》更甚，它將世界肢解並重組的能量，簡直令人嘆為觀止。《紅辣椒》用夢作為現實的解剖刀，它的厲害在於，這把刀不僅能把一個整體撕碎，還能將這些碎片隨心所欲地組裝，你的夢和我的夢，我們的夢和所有人的夢，甚至夢境和現實，都能自由穿越，肆意混搭，這構成一個無限豐富的奇幻世界，並把今敏迷戀的神秘主義、無政府形態、相對論和輪迴精神全部裝進去，這讓整部影片看上去就像一個有生命質感的百寶箱，你打開任何一個抽屜，都立刻有無數種可能蹦跳出來，把你當場拿下。同樣的，有經驗的觀眾也會以為自己在這裡看到了《半夢半醒的人生》、《入侵腦細胞》……甚至會想到《駭客任務》及其日本源頭，不過，今敏在這部電影裡埋藏的原創能量，仍然叫人嫉妒，他實際上比上述影片走得更遠，走得更靠近夢之本質。夢，其實就是經驗在潛意識的無限重組，因此，我們其實也能看到導演今敏的一些經驗偏愛，比如電影院。片中總是出現電影院、遊樂場、馬戲團這類場景，這些地方總是充滿著兩類人群——表演者和看客，這簡直讓人懷疑《紅辣椒》其實是融合了今敏對大眾娛樂（尤其是電影）的反思；再比如用典，片子裡不但出現了典型的孫悟空、皮諾曹，還有大量形態各異的玩偶和喻意更明顯的蝴蝶。蝴蝶的出現很容易讓人想起「莊周夢蝶」的典故，我們可以淺薄地認為它是影片的點睛之筆，但實際上，僅此一點還無法概括《紅辣椒》內涵的豐富。影片的多義，是其最大的魅力所在，也因為這種多義，我們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容易感到似是而非，容易在感到過癮的同時無比遺憾地承認我們看不懂這部電影，但看不懂，有時候反而叫人迷醉。此外，我們有理由相信，好萊塢是絕對有興趣翻拍這部電影的，因為它比目前所有描繪夢的電影都更充滿誘惑，而且他們也確實在改造日本卡通片方面嘗到了無數的甜頭，《駭客任務》是最好的現成例子，詹姆斯·卡梅隆未來的《銃夢》將再次證實這一點，但《紅辣椒》在改編上的困難，恐怕會令好萊塢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