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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陣俱樂部--Fight Club

搏击俱乐部 / 搏击会(港) / 斗阵俱乐部(台)

8.8 / 2,326,816人    139分鐘 | 151分鐘 (workprint version)

導演: 大衛芬奇
演員: 布萊德彼特 艾德華諾頓 海倫娜波漢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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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黑貓

2007-12-07 10:58:25

《搏擊俱樂部》——愛如死之堅強


  一、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

  英國作家史蒂文森(史蒂夫nson)在其作品《化身博士》中,利用藥劑從受人尊敬的科學家傑克醫生的身上分離出一個無惡不作的海德先生。雖說這是一部優秀的科幻小說,但是在一人身上分裂出不同人格的情況在現實中卻是真實存在的。這不是精神病的一種,是一種心理障礙的體現(就像以前人們習慣稱之為「多重人格障礙」),不會被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卻讓人常年遭到無盡的折磨甚至生命的威脅,但是卻因為很多人的不理解使得患者遭受歧視。美國心理學博士卡梅倫•韋斯特根據自己人格分裂的親身經歷,寫出了《24重人格》一書,詳細記錄了24個人格如何在他身體中撕扯著原本平靜的生活,揭開了傷痕纍纍的往事。

  「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就是一種極端的人格分裂,很多時候是由童年遭受的性虐待造成的,還有就是所處環境或文化背景等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當孩子第一次遭受性虐待,施虐者可能是他身邊的親人或者熟識的人,他便無法接受這種恐怖痛苦的經歷。他應付這種情況的方式就像兔子遇到老鷹一樣,逃避、躲藏,把自己掩蓋起來。他自知無力反抗,只好選擇另一種極端的方式——意識會從他們身體中分離出全新的一個人格,具有與之前全然不同的性格,有時候這個性格就是患者性格的一部份,有時候這個人格就是患者的一個難以企及的慾望。當那些痛楚的記憶都交給了「另外一個人」,深埋在心中不為人知的幽暗角落後,孩子能夠繼續正常的生活,仿若什麼都未發生過一般。如果類似事件再次發生,他還會採取相同的方式防禦,也許會讓先前的分身出面,也許會創造一個新的分身。那些分身有了自己的性格和記憶,慢慢會發展成獨自的人格和原本的孩子分離開。就像棲息在韋斯特博士身體裡的那24個人一樣,他們有男有女,性格各異,有沉穩的成年人,也有4 歲的孩子。大多數治癒的患者要不就是將多個分身合成一個,要不就是讓多個人格合作協調,也可以正常生活,就像韋斯頓博士一樣。

  在大螢幕上,我們能看到不同的方式來展現雙重人格和多重人格給人帶來的恐懼和痛苦。「致命id」(Identity)講述了一個試圖將多重人格合而為一的故事,男主角在孩童時代曾經遭受過母親的虐待;「布魯克斯先生」(Mr.Brooks)中,布魯克斯先生白天是文質彬彬、擁有巨大財富的公司老闆,夜晚就成了下手狠毒、不留痕跡的「拇指殺手」,飽受良心譴責的他驚詫地發現女兒也遺傳了他的性格,所有噩夢一齊撲向他;「捉迷藏」(Hide and Seek)中那個失去母親的小女孩慢慢發現了母親的真正死因,這都與雙重人格那憤怒殘忍的一面有關。

  陀思妥耶夫斯基非常喜歡研究 「雙重人格」或人的兩面性,這在他的作品中有不少體現,《雙重人格》裡戈里亞德金在充滿了偏執妄想的腦袋中幻化出另一個化身,戈里亞德金這個形象更成為了《罪與罰》中拉斯克里尼科夫的原型。只不過拉斯克里尼科夫的分身更加足智多謀,善於詭辯,他的做法(包括殺人)都能被其總結出一大套理論來支持這個做法。生活的潦倒和不甘平凡讓他在心中孕育了偉大的計劃,而殺人只是其中一步。

  縱觀這些描寫人格分裂的文學和影視作品中,大致有兩個研究的方式。一個是根據善與惡的不同人格,拷問靈魂,挖掘人性。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就是如此。另一個則是通過和人格的協調、抗爭,自我救贖,《化身博士》、《24重人格》、「致命id」都屬於這一類。「化身博士」中的傑克醫生面對失控的人格,只得選擇自殺,死亡是他最後成功的反抗。

  事實上大部份作品均是選擇後一種手法,能達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般高度的人還是少之又少。

  二、搏擊俱樂部中的人格分裂

  當一個人身體中的多重人格可以互相察覺互相存在甚至溝通的時候,就是所謂的「並存意識」。不過,很多患者就算發現了其他人格,也會出於本能的否認他的存在,這讓這病症更加危險。正如「搏擊俱樂部」中的愛德華•諾頓扮演的角色。

  #愛德華•諾頓的空虛生活。

  愛德華•諾頓在影片中甚至沒有真正的名字,只有數不清的假名。他就是無名小卒,活得庸庸碌碌、了無生趣,估計說了名字你也記不住,他可以是任何一個人。當他空虛到極點的時候,便開始失眠。不過他並沒有比常人多出來10個小時。14個小時還是24個小時,對他來說並沒有區別,反正都是無所事事,翻看著宜家的宣傳冊,把刺激他神經的那些形狀各異的傢俱都買下來,然後放在角落裡不聞不問,擠滿東西的空間也不能填補他的空虛。他甚至懶得去逛商場。喜歡是什麼?他甚至沒有憤怒,他就是扔在下水管道旁邊的手紙,毫無用處,沒人注意,期待著污水能把他衝到哪裡去。背景中不斷重複、把人逼瘋的旋律就是他生活的寫照——無聊。

  諾頓沒有什麼自我認知或者定位,他甚至想通過傢俱、碗碟來看出自己的性格。

  其實人格分裂的跡象早就存在於他的生活中,只是他甚至醫生都無法注意到。韋斯頓博士調查過,哪怕在美國,平均入院6年的多重人格障礙患者才能接受到有效的治療和診斷,從韋斯頓在不同醫院輾轉的遭遇就可略知一二。大多數人在開車或者走路的時候都會走神,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已經不記得剛才經過了哪些地方,每個人多少都具有人格分裂的傾向,這很普通,很多人都會經歷。諾頓在失眠後曾經詢問過醫生,談話中就提及了他經常醒過來時發現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為何來到這裡。醫生並沒有當回事兒,只是告訴他需要好好休息。他不被理解,感到孤獨,並非身患重病或者缺胳膊少腿才知道痛苦。另外一個人格早就潛伏在他的身體裡,窺視著他的生命。這也是為什麼導演大衛•芬奇要在泰勒•德頓出現之前,就把他的幾楨影像插到電影中去,在諾頓恍神的時候或者他參加互助會時,都曾閃現過身影,稍加注意便會發現。這不只是導演設置的彩蛋,很有一定深意。人格分裂很少突然爆發,那些分離出的人格經過幾個月甚至幾十年才會出現。也許泰勒•德頓不只一個人,在這段時間,他打敗了其他不成型的人格,代表了最有力量的那個人格,也許他在伺機而動,尋找諾頓最脆弱的時候來個有力的出擊。

  #我不想是一隻企鵝

  當身處痛苦的懷抱中,周圍都是發達的淚腺在作怪,你總會自然而然的哭出來。為你那些無足輕重的憂傷和鬱悶。在心底深處,諾頓並不覺得自己的痛苦和那些失去睪丸的男人有什麼不同。他患有沉浸在絕望中的絕症。

  在冥想時,諾頓發現自己內心的映像是一隻企鵝,這便是讓他痛恨的自己。那些外表光鮮的企鵝,很難分出每個之間的區別,它們都裹著伏貼的黑白相間的羽毛,成群出現在冰川上,正如千人一面的上班族,穿著緊繃繃的小黑西服,盲目的從一個地方奔向另一個地方。滑下去,不用考慮方向。諾頓痛恨和別人相同的自己,感受到被淹沒在無數個自己種的窒息。只有在互助會上他才是獨一無二的,他喜歡稍微陰險的自己,看著別人為性命愁苦著,自己越發的有一種優越感,幫他走出平入的苦悶。

  可是瑪拉•辛格的出現破壞了一切。諾頓不再是那個獨特的存在了,他又要和別人一樣了。這也是為什麼在之後的冥想中,企鵝變成了瑪拉,那個「邪惡的女人」。他越討厭瑪拉,就越看到自己有多麼讓人厭惡。

  #遇見另一個自己

  汽車事故調查員的工作讓諾頓有機會在世界各地奔走,不同的時差、不同的語言、不同的國家,讓他對自我的認識更加模糊。他幻想著飛機出事,卻沒勇氣去死。於是,那個英勇、不可一世、與眾不同的泰勒•德頓適時地出現了。這個男人是諾頓一直夢寐以求的形象——帥氣的外形,天然的幽默感,聰慧機敏,總是知道自己的目標,並且全力進攻。飛機上決不是泰勒的第一次現身,否則誰又去計劃周全的炸毀諾頓的公寓呢?他們只是第一次開始溝通了。

  對於 「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的最大治療困難,不是你有多少個人格,而是每個人都極力否認事實的存在。韋斯頓博士專門分離出一個人格嚇唬其他人格不要說出事實。泰勒•德頓也一再告知諾頓,不要和他人提及自己。他小心翼翼的掩藏自己,瞞過諾頓總是輕而易舉,肆意尋找著獨佔身體的時機。

  每個人都需要「發洩」,你可以不管他在心理學上是什麼含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緩解壓力和緊張的方式。搏擊俱樂部的存在原因就是人們需要用痛苦來發洩內心的憋悶,他們藉此展現痛苦,「傷害自己,有時是他們的分身傳送出的一條資訊」。所以,搏擊之後,諾頓總是感覺很妙,什麼事情都迎刃而解。

  泰勒•德頓的問題總能洩漏諾頓的過往和心聲。他曾問諾頓,「如果讓你選對象,你選擇和誰打?」諾頓的答案是「老闆」,泰勒則說是「我老爸」。無疑,他們選擇的對象都是平時讓自己受到壓抑或者傷害自己的人。由於他們擁有一個身體,實際上泰勒的記憶也就是被諾頓屏蔽的往事。諾頓對自己的父親並無印象,只記得六歲時父親就離開了他,父母的關係不佳,時常要他當傳話筒。實際上也許他的父親在童年時曾經虐待過他,而他選擇逃避這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他不記得和父親的任何交集。於是才有泰勒這樣強硬的人格,為他擋刀擋槍,讓他第一次感受到安全感。

  #我親愛的敵人

  泰勒是諾頓的摯友,也是敵人。他教會諾頓直面對死亡的恐懼,這是讓諾頓從頭到尾一直在掙扎的原因,也是他無法擺脫泰勒的原因。逐漸的,泰勒威脅到了諾頓的存在。人們談論的是泰勒,尊敬的是泰勒。而諾頓的舉動慢慢和泰勒的形象重合,嘴裡冒出的是泰勒式的語言,連泰勒式的無賴都耍得得心應手,從容的把老闆嚇得目瞪口呆。

  當你習慣了同等量級的痛苦,你會感受不到痛苦,這也是為何泰勒不斷升級痛苦的級別和一再接近與死亡的距離,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感到活著。正如吸毒的人,需要不停的吸食毒性更強的毒品才能感受到快感。

  直到曾經的朋友悲慘地死於泰勒引起的意外,諾頓開始感受到罪惡感,開始不認同泰勒的做法。他變得越來越強大。他慢慢具備了泰勒的勇氣和聰慧,他發現了泰勒創造的全新世界的致命缺陷。泰勒的世界和他原來所生活的世界其實別無二致,而且是更加糟糕的集權主義世界。不容許任何置疑。

  三、電影的失控

  「搏擊俱樂部」原本屬於一場雙重人格患者的自我救贖,大衛•芬奇也安排了光明的結局,卻讓很多觀眾難以接受。主要原因出自電影的失控,導致導演想法的傳達障礙。

  當泰勒•德頓,也就是布拉德•皮特出現時,電影就開始失控了。皮特魅力四射的光芒幾乎遮蓋了一切,他似乎遠遠超過這個人物最初設定時所要達到的目的。大衛•芬奇本想塑造出一個人見人愛的形象,然後把他一拳擊潰,捧上自己的最終目的,也就是電影的初衷,「愛如死之堅強」。可是嗜血搏鬥的發洩場面,不知道迎合了多少深處壓抑環境中的觀眾,挖掘出他們的憤怒,一一擊滅。人們都開始被泰勒這個角色迷惑,衷心地愛上了這樣的生活和痛苦帶來的平靜和甜蜜。就像諾頓一樣。可以說,這個角色不僅脫離了諾頓的控制,也脫離了芬奇的控制。整個電影都籠罩在皮特穿著暗紅色皮夾克,叼著煙,斜嘴一笑的光芒中。人們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他,認可了他,同時也認可了他隨心所欲的生活方式。他代表了人們心中那些無法實現的反抗意識。

  在「V字仇殺隊」中,你會看到一個人的憤怒如何感染了全國的人,把麻木心靈中的憤怒擴大、升級,最後推翻了一個國家。「搏擊俱樂部」中泰勒也有這樣的感染力,只可惜他的目標漸漸脫離了軌道。原本想毀滅這個千篇一律的世界,卻無意中又製造了另一個更加相似的世界。他訓練出的「軍隊」和「同盟軍」 們都沒有思想,外形特徵一致,連手上被強鹼灼傷的位置都絲毫不差。他通過同化每一個人,讓他們失去個體的特點,為他的理想服務。難道佈滿這樣毫無思想的人的世界就會比之前更加好嗎?

  只可惜芬奇在表現這些觀點上有些力不從心,諾頓的奮起和反抗也顯得有些無力和狼狽,缺乏泰勒那種「英雄」形象,這也是導致導演的本意傳達不清的原因之一。泰勒的光輝形象深深印刻在了觀眾的腦海里,很難再接受其他觀點了。人們期待更加黑暗、過癮,而非急轉直下的光明,泰勒的消失。

  四、 愛如死之堅強

  「假如你有瘋狂的愛,假如你強烈地愛著,假如你絕對地愛著,死亡就遠離了。」——《國王正在死去》尤內斯庫

  當瑪拉•辛格拉著諾頓的手,看著夜空下紛紛倒塌的大樓時。我恍惚中感到,她才是拯救這個世界的人。

  瑪拉•辛格是個活得很囂張的女人,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沒什麼道德觀念,隨手就把陌生人的衣服轉賣給舊衣店。我極喜歡海倫娜•邦漢•卡特扮演的這個角色(可能也摻雜了我對海倫娜本身毫無道理的熱愛),她雖然和諾頓都很空虛,一樣去所有的互助會,但是她有著諾頓沒有的從容。她吞了安眠藥還要給每個人打電話求救,彷彿世界只是她嘴邊的玩笑,而在自嘲外表的下面是她那顆渴望關懷的柔軟的心。

  她和泰勒之間一開始只是互相發洩的對象,單純是「驚天動地」的情愛關係。瑪拉喜歡的都是泰勒具有的優點:幽默、聰明、隨心所欲,於是諾頓一開始對和瑪拉之間的關係毫無頭緒。隨著諾頓和泰勒人格的重合,他逐漸發現瑪拉激發起他心中早已死去的慾望,那個叫做愛情的東西。她大大咧咧的闖入他瀕臨分裂的生活,一次次有意無意的提醒他泰勒的存在。實際上,諾頓最後發現泰勒就是自己有著瑪拉很大的一份功勞。她是泰勒的破綻,所以泰勒害怕她,同時又想接近她。

  瑪拉為了見諾頓,甚至說謊懷疑自己有乳癌,這是她愛情的小鬧劇。在哥德眼妝的下面,蓬亂頭髮的下面,是顆為愛情融化的靈魂。她一方面為諾頓的喜怒無常而苦惱,一方面卻為他瘋狂,每次怒氣沖沖的離開後,還是忍不住來見諾頓。

  影片的結尾,諾頓在一團混亂中解除了所處大樓的炸彈,還因此挨了泰勒的重拳,被拖上樓頂。這也就是影片的開始。

  不得不說諾頓這個人不僅意志薄弱,還很遲鈍,直到瑪拉遭到生命威脅時才發現自己對她的愛,是種生命中相互依賴的感覺,只有瑪拉喜歡他這個「平凡」的人,在世界的盡頭還會牽起他的手。她雖然總是兇巴巴的樣子,其實那只是她防禦的外殼,一看到諾頓被手槍打穿的腮幫子,她馬上就變得溫柔、體貼,盡釋前嫌。

  當世界都被毀滅,他們站立的土地也不會崩塌——愛讓他們遠離死亡。

轉載請註明作者:九尾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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