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的紅與白

以清純的「小花」形象出道的陳沖變成了放浪的紅玫瑰，而善演蕩婦的葉玉卿卻變成了端莊的白玫瑰，這是導演關錦鵬在電影《紅玫瑰與白玫瑰》中變的戲法。

把張愛玲的作品改變成影視劇，一向是出力不討好的事。張冷冷的筆調中往往暗含著譏諷，還有世態的滄涼。即便是寫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糾葛，往往也打上時代的烙印。比如《傾城之戀》，一座城的淪陷成全了一對原本自私的男女，比如《同學少年都不賤》，寥寥幾筆寫出中美政局的更替。而又有哪個導演可以用鏡頭表達出這樣的功力？
　　
關錦鵬顯然不具備這樣的功力，在《紅玫瑰與白玫瑰》的前半段他用了暖色，企圖營造出氤氳的情慾氣息，更不迴避一些略顯暴露的鏡頭，結果是破壞了原著的氛圍，而新的意境又沒有造出來。其實紅玫瑰並非就要一味地活在紅色里，陳沖誇張而不連貫的表演，把一個男人舊夢中的形象演繹得支離破碎。倒是在車上和朋友的姆媽會面一場演得自然真切，雞同鴨講的尷尬帶出了張愛玲式的嘲諷。到了後半段，冷色的出場改變了前半段的誤用，三四十年代的味道漸漸清晰。但誰又能說這不是關錦鵬僵化的形式主義地誤打誤撞？所以到許鞍華拍攝《半生緣》時就聰明了許多，舊照片一樣的畫面，一下就帶出了那個時代的味道，顯得格外討好，不知道是不是吸取了關的教訓。
　　
除了色彩的誤用，還有音樂。《阮玲玉》中哀婉纏綿的音樂在《紅玫瑰與白玫瑰》中沒有延續，西洋交響樂的運用顯得小題大做，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男人和兩個女人的故事，人生的常規比不得史詩或希臘悲劇，隆隆的舊式電梯或者盤旋的樓梯，本可以在另一種音樂伴奏下出場，如今卻顯得那麼不合時宜。充其量這片子的音樂是關錦鵬一次不成功的實驗。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突顯遵循原著的意味，或者是不捨得那些精美的文字，關錦鵬刻意地把張的原文打到字幕上。而說到字幕的使用原本無可厚非，前有侯孝賢在《悲情城市》成功的先例，後有王家衛在《花樣年華》中的巧妙運用，但輪到關卻出了問題，究其根本，錯在照抄原著。既是改編原著何妨不用鏡頭闡述故事，這種文字MV顯得不倫不類，更何況還有話外音？畫蛇添足，是此片另一敗筆。
　　
也許怪不得關錦鵬，只能怪張極簡練的文字留給讀者太多想像空間，而留給改變者的太少緣故，要用近兩個小時的篇幅去說這樣的故事，任誰也力不從心。這也是一聽說《金鎖記》要改編成電視劇，很多張迷就皺眉頭的原因。因為那已不可能是張愛玲的《金鎖記》。
　　
然而終究不能懷疑關錦鵬的誠意，一個在商業文化氛圍中成長起來的導演，在商業與藝術之間努力尋找著平衡，況且兩岸三地明星的合作，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種獨特的風景。到將來寫電影史的時候，怕不是一段出彩的段落。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