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和吻的聲響，破啼再唱

文/落落

很安靜地喜歡一個熱鬧的人，就像坐在慢慢漏著氣的橡皮筏上一樣，看著自己的鞋子怎樣被渾濁的海水覆蓋上新的顏色，在我想著自己最後會不會被淹死在遼遠的幽藍里時，我放棄了喊救命的機會。

我更想親親你的嘴唇。

跑過一片沒有清理的建築地，就是直白而刺眼的長堤，它一直勉為其難地迫身於此，並且沒有希望過屬於童話一般的顏色。在這裡走過太多落魄的人，他們甚至不太穿乾淨的鞋。那麼有一天，年輕的女子從這裡妖嬈地走過，帶著她嘩啦嘩啦的心聲，她膨脹而持久的頭髮停留在海強勁的風裡。折過頭來像在開動的車窗後一個執意告別的臉，她說：「你先養好自己再說吧。」

周星馳在她身後幾十米的地方，眼睛餘光掃見海水，混沌蒼白如自己單一的褲子，它們在風裡發出貧窮不濟的撲撲聲。他露著自己的襪子。露著自己皺紋下於暗層中突起的懊喪。從剛才從房間裡跳出來，嘻笑前年怒罵往後，那些曾經在夜晚被吹熄的燈光像蠢蠢欲動的念頭一樣，永遠亮在緊閉的雙眼下，這讓他猶豫許久，動了男人的喉結說：「我養你啊。」延續了幾秒的空白墜滿幾年潦倒的塵埃，那個年輕的女子在上面睡成帶苦味的花朵，隨後擺了擺手示意再見。

用巨大的力量去喜歡一個總是微笑的人，就得嘗試在寂靜的地方體味到傢俱裂開似的輕響。它們傷筋動骨著卻終於只是一兩個抽屜間無數被塗抹的白紙。那個微笑大笑的人，在風格明快的房間裡露出晚上由於氣溫變化而細微的咯出聲。聽見了，他已經走得很遠。

從我最初愛你如斯，絕計了永遠維持這樣不可沉重的言辭起，我就一直愛著周星馳。哪怕是他在《喜劇之王》里一次被拒絕的告白，男人在大笑後收斂的眼神，上面寫著鋪天蓋地溫存的話，隨後在每一個陰霾的日子或寡落的夜晚，以一個「哈—哈—哈—」的尖笑為引，刺入我那殘缺的肋骨所在位置。

用最快樂去形容最快樂，用最壓抑去反襯最快樂，我總能以為是他從單人床上坐起身——那張床上睡出他微駝的脊椎，上面成就著一個歷史的拓印，小爬蟲在這裡進化，然後它們學會從娛樂自己中沉默。

名字叫周星馳，是偉大的演員。我想親吻你的嘴唇，是上面在嘴角兩側微微硬化的乾澀的皮屑，在從這頭掃到那頭時他的嘴裡湧出男人駕輕就熟的微笑，裡面探一探，依然柔軟的無助在這裡做了斷絕。這對我的嘴唇來說是個不安全的印記。它讓我迅速成熟，就像雨後阿嚏阿嚏，在我反覆吻著周星馳暗示著悲劇的嘴唇時，橡皮筏的氣漏光了。

我在最後看見他中等的身材上沛然莫御的哈哈大笑。

以後記得多塗點潤唇膏吧，在笑了那麼多天那麼多天突然抿起嘴的時候，那裡會痛不能當。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