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幸福的是我

四年級那年,就是1998年,搬家了,離開了同住10年的爺爺奶奶.
出生後兩個月開始,我就一直和奶奶睡在一起,無論中午還是夜晚,一直到10歲那年搬走.中途有過小插曲---媽媽覺得小孩和老人一起睡不太好,然後在將要搬家之前把我和奶奶的床換成了子母床,我和奶奶分別睡上下鋪;但是,每天晚上等大家都睡了,我就會爬起來,到奶奶的床上,到早上的時候,在大家起來之前,又爬回自己的床.至今,我依然很清晰地記得奶奶的眉毛的形狀和觸感,還記得奶奶講的大灰狼故事.
剛搬到新家的時候怎樣都睡不著覺,覺得很怕,很想念奶奶,會偷偷哭,哭著哭著累了就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睡覺,終於不再害怕,卻依然想念曾經每晚睡在自己身邊的奶奶.

上週五回爺爺奶奶家吃午飯了,我知道,爺爺奶奶一定會因此感到很快樂,很幸福.
總會想,自己能夠做點什麼讓爺爺奶奶覺得開心;然後發現,原來自己僅僅是和他們一起吃一頓飯就可以讓他們笑得合不攏嘴了.
剛到奶奶家,奶奶就把我緊緊抱著,小聲說:"和你見一次面就可以讓奶奶多活兩年了!"
我說:"您還要多活20年,很多個20年,然後幫我帶小孩..."我極力掩飾聲音裡的哽咽,更用力地抱著奶奶.鬆手時發現,奶奶的眼眶紅紅的.
那天和爺爺奶奶吃飯時,閒聊間得知,爺爺胃病又犯了;在我讀高中時,爺爺的胃動過手術,之後飲食都要十分注意,但仍不能保證不會再出問題.雖說會不時記起來爺爺的胃不是很舒服,但總是很少會撥通電話問問他身體如何.看著爺爺只能小口小口的吃些米飯和青菜,別的什麼都不是太能吃,忽然發現,記憶中那個騎著車送我上學的健壯的爺爺已經走遠了,坐在自己身邊的爺爺頭髮和眉毛都花白了,上下樓梯時要走一層歇一會兒了,牙齒不怎麼好使了很多已經換成了假牙了,給我遞蘋果遞香蕉的手已經有點抖了...

週六的早上,打開電腦後第一件事是到處找養胃食譜,然後抄下來(爺爺奶奶喜歡看我的字).
抄著抄著,忽然想哭,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很幸福---爺爺奶奶健在,仍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裡惦念著我;我在此時仍可以為誰這樣抄抄養胃食譜,仍有誰可以讓我無比牽掛;累了不開心了還有個避風港可以讓我躲在那裡,安心而溫暖.
原以為,自己去陪陪爺爺奶奶什麼的就很乖,讓他們很幸福很快樂;才發現,原來,幸福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