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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殺了甘迺迪--JFK

刺杀肯尼迪/惊天大刺杀(港)/谁杀了甘乃迪(台)

8 / 170,057人    189分鐘 | USA:206分鐘 (director's cut)


演員: 唐納蘇德蘭 製片: 奧立佛史東
編劇: 奧立佛史東 導演: 奧立佛史東
編劇: Jim Marrs Jim Garrison (Ⅰ)
演員: 凱文科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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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far

2009-03-03 22:59:57

國家機器與愛因斯坦


為什麼是愛因斯坦?為什麼偏偏是他,在大眾心目當中幾乎獨享了「天才」二字的光環?

不單是我,我想很多人,至少是對科學史、思想史有所了解的人,都會有這樣的疑問。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兵荒馬亂的二十世紀上半葉,最不缺乏的恐怕就是天才。宏觀經濟學之父凱恩斯、縱橫捭闔諸多領域的馮諾依曼,無論是思維的原創性,還是其思想給時代所帶來的史詩性變革——凱恩斯宏觀工具的直接產物是羅斯福新政、馮諾依曼在電腦的誕生過程中做出貢獻無可磨滅——比起愛因斯坦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後世對愛因斯坦的神秘感多半源自這樣的論斷:「相對論誕生之初,在全世界範圍內只有十個人真正能理解它」。一句話把一個絕世獨立,深不可測的天才甚至「鬼才」的模樣刻畫得入木三分。然而拋開對於既得利益集團的傷害不談,學者在主流大眾當中的成功,除了思想新銳原創,更重要的前提是學界的認同,但是從這句話中我們能夠得出的唯一結論,竟然是愛因斯坦在學界的廣泛認同方面存在致命匱乏。試想一個論點倘若只有十個人理解,這十個人會是誰:志趣相投的同事、同一學派裡的摯友,總之,這是一個近乎孤芳自賞的小生境。任何時代短期利益都是進步的桎梏,學者也難以倖免。倘使宗教裁判所遺毒猶在,愛因斯坦的曠世驚論被定性為惑眾妖言也不是沒有可能。

然而這正是愛因斯坦傳奇里最匪夷所思的章節:在學界都鮮有共識的相對論,居然一夜之間在普通民眾中掀起了一窩蜂的追捧,年輕的家庭主婦們甚至以參加過愛因斯坦的巡迴演講作為時尚相互攀比。要知道,沒有哪個凡夫俗子會在落滿歷史塵灰的學術遺骸里,費盡心力的挖掘出一篇他根本不可能讀懂的論文,除非「人言」齊唱頌歌。在當時口碑的傳播範圍有限的情況下,主流媒體統治著公眾偶像的塑造。這也就是為什麼愛因斯坦大紅大紫,而凱恩斯、馮諾依曼等僅僅為知識分子所稱道的原因,因為媒體從沒有刻意吹捧他們,而對愛因斯坦的傳奇逸事卻連篇累牘。

不過疑問並不到此為止,甚至疑問根本沒有被解答:主流媒體就其本質而言,依然是容易被短期利益蒙閉雙眼的凡夫俗子,是什麼讓他們對一個在學術圈子裡都顯得有些怪異的科學家,在歷來因循守舊的民眾當中「可能的走紅」進行如此豪賭?

是否是媒體預測到相對論的劃時代意義,如果這樣的解釋成立的話,不但學術界的顏面掃地,凱恩斯、馮諾依曼等在大眾語境中的缺位也顯得荒謬異常:凱恩斯的宏觀經濟視角,不但在一定程度上醫治了大蕭條對世界經濟造成的危害,其創造的宏觀調控工具更是如長明燈般照耀著世界經濟的前途;馮諾依曼是第一個致力於博弈論研究的學者,他開創先河,用數學方法解讀人類合作困局,為指導後世政府如何管理和分配公共資源奠定了重要的理論基礎。而且他們的成就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深入社會經濟的核心環節,直面百姓生計福利,而不向愛因斯坦的純粹物理那樣遙不可及。

或者愛因斯坦詭異的怪才形象散發出神秘的人格魅力,而媒體歷來樂於向民眾介紹具有傳奇色彩的知識菁英。乍一看似乎有點道理,然而經不起一點推敲:凱恩斯最早成名於巴黎和會,目睹戰勝國對德國利益的踐踏,凱恩斯憤然離席,並且警告說戰勝國的肆無忌憚必將導致苦難深重的德國捲土重來。而大蕭條時期與羅斯福的交鋒,則讓凱恩斯的事業達到了巔峰。試問,這樣的人生可當「傳奇」二字。更重要的是,無論凱恩斯、馮諾依曼,在學術領域奉獻出無比激情的同時,他們在當時的社會菁英階層擁有著廣泛的人脈網路,凱恩斯還是投資高手,身價不菲。他們英俊、活躍、富有、貴族氣質,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超濃縮男人」,卻不知怎麼的,竟在媒體「寵愛」爭奪戰輸給了一個流亡異國、深居簡出、滿頭亂髮的科學怪人。

在被「社會責任」、「民眾喉舌」等堂皇字眼麻醉多年之後,尤其是面對一直以來標榜獨立性的境外媒體,CNN、紐約 Times等等等等,我們至多只能想起主流媒體最惡劣,最下流也僅僅是作為商業組織,是利潤的嗜血狂徒,而根本忘卻了他們作為國家機器一部份的工具理性。目睹甘迺迪遇刺之後,主流媒體對深入調查的集體緘默,很多人會自然而然的聯想到「政變」、「陰謀」,因為「政治」總是「黑暗」的。然而一旦涉及愛因斯坦走紅,這樣看似「陰謀它也不會有什麼價值」的事件,我們卻失去了慣有的懷疑態度和能力。

從另一個角度再次審視當時的歷史背景,我們會得到一點新的啟示:愛因斯坦開始聞名於世,是美國在兩次世界大戰中崛起,世界即將進入冷戰的新權利格局。在這次戰爭中,有一個事實在全世界的政治家的腦海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記:以科學技術武裝的軍事實力在戰場上享有無法挑戰的統治地位。而步入戰後新紀元,面對著歷來重視重工業發展,數學、物理人才如繁星密佈的前蘇聯,傳統上致力於經濟、法律、道德教育的美國,若隱若現的看見了自己在即將到來的軍備競賽中,可能面臨的智力支持斷檔。

於是,關於愛因斯坦的成功,我們有了一個新的故事:為從戰後歐洲甚至前蘇聯國內挖掘科學菁英,進一步提升本國的軍事實力,除了優渥的生活環境和科研條件,政府或者研究機構,能否提供學者向來追求的無拘無束、遠離績效和政治審查的學術氛圍,則稱為關鍵中的關鍵。然而在冷戰陰雲密佈的各國,尤其在這些事關國家安全的科研重地,學術自由簡直如天方夜譚。美國政府深知FBI、CIA、五角大樓在科研機構的滲透將令優秀的外國人才望而卻步,他們需要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一個會說話的代言人,甚至是一點點假像讓更多學術菁英上鉤。他們想到了愛因斯坦,這個完美的誘餌。愛因斯坦是美國國家軍事機器發向全世界知識分子的一篇公關文,持續的言說著:一個科學的菁英,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刻——納粹上台——毅然選擇了美國作為他的第二故鄉,在這裡自由的陽光不歧視他蓬亂的頭髮,民主的土壤讓流亡的猶太人第一次感到了家的溫暖。美國民眾不因為他的艱深而忽視他的重要,反而敬若上賓;主流意識形態包容他的不羈與超然。在這裡,他的事業再上層樓,他的價值為全世界所稱道。於是,更多學者追隨著愛因斯坦的光輝偉業奔向美利堅,他們不知道人民大眾對學術的狂熱不過是國家機器在輿論運作層面上的小試牛刀,更精明的政治手腕滲透還在前方等著他們,未來的生活是無盡的「國家安全」、「背景審查」。。。。

我們很難相信先人們會把自己的權利拱手獻給一群所謂的菁英分子,讓他們組建所謂政府,坐享對權力贈與者的生殺大權。然而這就是國家機器存在的根本合法性,財產的獨立歸屬需要暴力的保護,為此所有者需要讓渡一部份權利供暴力供給方維持生計。從來沒有聰明的生意,只有聰明人喜歡做的生意,這種血酬交易的結果就是少數的聰明人實際上擁有了屬於大多數普通人的國家機器。普通人只知道在計算財產時、分析利益得失時運用理性,其他時候感情用事,聰明人,或者說政治人,卻明白如何把感情納入理性分析的框架,並把情感共鳴當作利益得失一般運作。國家機器的工具理性被他們發揮的淋漓盡致,政治滲透、情報交通、媒體運作等等等等。

普通人頭頂的天空像一張大網,而收網的線頭落在所謂菁英階層的手中,無選擇的被投入這樣的境地,民眾很少懷疑,不善思考。習慣於當著被盜主人的面分贓,狂妄讓完美盜賊變得馬虎,精明的手段留下了不易察覺的指紋,「只有十個人真正能理解」這等愚民藉口漏出了馬腳。思辨的利器幫我們在這張大網上扯開了一個小小的裂口,在道破天機後,我們只有一條生路,繼續追問、繼續思考。。。。

愛因斯坦拉小提琴,喜歡吃魚子醬,和我們一樣樂意拉一幫朋友扯些政治、哲學等等有的沒的,他晚年積極投身各種社會思潮,力圖為改變世界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如果那張發如亂草的科學怪人照片是你心中愛因斯坦的唯一形象,記住,那只是因為有人希望你那樣看待愛因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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