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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藏攝影機 [法]--Hidden

隐藏摄像机/隐藏摄影机/躲避/cache

7.3 / 85,295人    117分鐘

導演: 麥可漢內克
編劇: 麥可漢內克
演員: 丹尼爾奧圖 茱麗葉畢諾許 Maurice Benichou Annie Girard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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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兒

2009-04-01 08:29:57

上帝之眼


已經欠了Sister Sisi一篇500字的音樂聽後感,看來這篇《Cache》的觀後感是一定要寫的了,而且據說此片極端的暴力和血腥,正符合了我庸俗膚淺的審美,於是滿懷期待和激動的心情連夜觀看。然而影片一開頭就讓我相信《Cache》絕對不是一部膚淺的電影,這大大的鼓舞了我要將這篇觀後感完成的鬥志。
電影開篇和此後的情節大量的使用了幾乎靜止的長鏡頭,這些看似枯燥的場景卻絲毫沒有影響我對於影片的興趣,氣氛緊張且懸疑重重,那些隱藏的攝影機所偷拍到的鏡頭,一如平日生活的場景,這也大大的刺激了我的窺探欲,不難讓人想到「你在樓上看風景,樓下的人在看風景中的你」這樣有名的博弈。
我經常會在夜裡關上房間的電燈,站在窗前看對面的樓,那裡有一個房間通常整夜的播放著電視節目,雖然看不清內容,可是不管電視裡正在播放什麼樣的節目,那個螢幕總是一成不變的紫色,那讓我很好奇,讓我在很多個夜裡猜測著那個房間的主人,他會是怎樣的相貌,有著什麼樣的家庭,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是否也會在夜裡看對面樓上的我。有的時候,在無人的路口,面對紅燈,我總會為闖與不闖的問題糾結,在這時候,總會有一個念頭提醒我,在我身後的樓上,此時可能正有一個三歲大的小男孩趴在某一個窗口注視著我,闖紅燈的行為很可能變成了這個小男孩的榜樣,這樣的想法通常都會讓我收住邁下路階的步子。記得有一年初中,一個很悶熱的中午,我很早的到了教室,班裡一個人都沒有,百無聊賴之際感到鼻子癢癢,於是看四下沒人便興高采烈的動手挖起鼻子,正在挖的不亦樂乎的時候,暗戀著的女同學走進了教室,四目相對,我至今仍然記得當時燥熱的空氣,以及空氣里瀰漫著的我的悔恨和絕望。說起來像個笑話,可是我們每天就是這樣的觀察著別人,也被別人觀察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在意別人的看法,開始了角色扮演的遊戲。生活中似乎總有一條無形的準則告訴我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這些潛藏的制度到底是一種道德約束,還是對於人性的壓抑,或者是出於人類本能的自我保護,我無法給出明確的答案,或許這正是《Cache》的導演希望通過影片帶給我們的思考和啟示。
電影中涉及的人物不多,他們無一不在制度下辛苦的忙碌著,偽善脆弱又值得同情。主人公喬治是知名談話節目的主持人,家和業興,如日中天,在電視上他口若懸河威風八面,若來家人和朋友的羨慕和欣賞,然而面臨接二連三的麻煩,他開始暴露出本有的懦弱膽小和優柔寡斷。當問題襲來,他總是手足無措,推卸和逃避,在親眼目睹了自己兒時玩伴割喉自殺以後也只是躲回臥室,蒙起被子假裝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其中有一個片斷,喬治和妻子安娜從警察局出來,險被騎車的黑人撞到,喬治破口大罵,然而面對騎車人的強硬態度,他最終還是忍氣吞聲。這也是影片第一次不同種族之間人們的針鋒相對,如果騎車人換成是一個白人,我們不難想像,他們八成會友善的相互微笑致歉,揮手道別,甚至再來個擁抱。
喬治的上司在與喬治談論錄影帶的時候,明顯的看到他嘴角上帶著的嘲笑和小人得志的滿足感,他口頭上說銷毀了錄影帶,可是語氣並不足以令人信服。電視機裡的政客侃侃而談,彷彿救世主一樣的正義凜然,卻讓人說不出的反感和噁心。還有喬治的採訪對象和他的那些朋友們,在聚會上和電視機前談吐儒雅,詼諧大方,卻不難感覺到這些人的偽善和虛假。妻子安娜是個非常正義的形象,從容睿智,賢良淑德,但她投到皮耶懷裡哭訴的舉動,儘管在浪漫開放的法國仍是顯得過於曖昧,難免讓人生疑,以致於被兒子皮耶侯窺視到以後,因此離家出走。我在對這些人嗤之以鼻的同時,卻又感到這些人如此親切,如此真實,他們的生活與我們如出一轍,他們的處事原則竟與我們如此相同。誰沒有為自己的小秘密東窗事發而慌亂手腳,誰不曾像喬治和馬吉一樣關上房門偷偷的掩面哭泣。
影片中導演唯一有所保留的是老人和孩子,因為恐怕只有這兩種人毫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和看法,也只有他們正常的表達著自己的喜怒哀樂,保持著最原始也是最天真的本性,讓人為他們的純潔之美感動。
一系列看似充滿敵意卻又真實平常的偷拍錄影帶,把兩個幾十年未謀面的老熟人喬治和馬吉重新聯繫起來,我們習慣性的猜測著這些錄影帶的拍攝者和陰謀的策劃者,期望在影片結尾能夠得到出人意料的答案。當馬吉死後他的兒子找到喬治對峙的時候,影片達到高潮,觀眾激動的等待著謎底的揭曉,然而這個黑皮膚的小伙子只是再次強調了錄影帶與自己無關,留下了喬治的倉惶逃竄,和自己滿眼的怒火和仇恨。究竟是什麼使兩個童年的玩伴,因為小孩子間常有的敵意和主人公一時的自私,導致了喬治幾乎斷送自己的事業和家庭,甚至馬吉的割喉自盡,導演並沒有給我們答案,我也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台隱藏的攝影機仍在暗處窺探和記錄著人們的一舉一動,彷彿上帝之眼,沒有偏袒,毫無遺漏。
片中有一個場景,在客廳裡,喬治和妻子發現兒子失蹤,四處打電話尋找,在他們身後的電視機里播放著一個叫歐洲新聞的新聞節目,畫面里充斥著戰亂暴動和遊行示威,在畫面的右上角顯示著紐約等主要城市的時間,彷彿此時此刻同樣的暴力和衝突正發生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這段新聞背景在恰到好處的襯托出這對夫妻當時緊張情緒的同時,也將對問題的思考提升到了整個世界,乃至全人類的高度。影片中有很多情節涉及到了某一時期法國的時政,儘管我們對當時情況並不了解,卻絲毫不影響我們對於電影的理解和認識,並且從影片中可以強烈的感受到導演對種族矛盾和戰爭暴力的斥責。導演在影片中沒有對任何一個種族和某種價值觀進行辯護和宣揚,而是冷靜到幾乎殘酷的審視了各種家庭和社會問題,引發了觀眾對於制度,對於人性的思考,這正式導演麥可.哈尼克作為一個藝術家相比與其他商業片導演的高明之處。
影片最後,場景回到了喬治的老家,悠美的田園,寧靜的農莊,一個小男孩哭喊著被塞進汽車帶走,我想那應該是童年的馬吉。鏡頭前景是黑暗的穀倉,那把宰殺公雞的斧頭還擺在木樁上,光線陰暗而恐怖,與遠處美麗明亮的農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暗示著氣氛的陰鬱,也像徵了當時時局的緊張,以及看似美好和諧的現實背後隱藏的陰謀和暗流。
結尾處,鏡頭來到了喬治的小兒子皮耶侯上學的學校,學生們正從課堂走出,有的三三兩兩坐在臺階上聊天,有的依靠在欄杆上等人,對鏡頭之外的攝影機絲毫沒有察覺。最後他們紛紛離去,場面歸於平靜。這時,我不禁在想,這些孩子們所受的是什麼樣的教育,接受的是什麼樣的價值觀,他們將回到什麼樣的家庭,今後將走上什麼樣的道路,開始什麼樣的人生,他們可曾注意到無處不在的目光,他們會怎樣進行自己的表演。大幕已經拉開,每一個人都將是舞台上的主角。
電影結束了,房間裡一片漆黑,我忽然感到一陣恐懼和絕望,儘管我反鎖了房門也拉起了窗簾,可仍然感到自己好像赤身露體的站在眾目睽睽之下。在這房間外,不管是上帝還是佛祖,不管是道德傳統還是上層建築,在他們的注視下,我們都無從選擇,也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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