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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The Message [2009]

风声/TheMessage

7.4 / 2,738人    118分鐘

導演: 高群書
編劇: 陳國富
演員: 周迅 李冰冰 張涵予 黃曉明 王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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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言

2009-10-10 01:02:40

《風聲》:華語商業大片的新範本


    據說,華誼影業對《風聲》的重視程度要遠遠超過去年的《非誠勿擾》,因為他們將這部電影視為塑造新形象的突破口——王氏兄弟要證明他們並不只是馮小剛的代理人,而是資金雄厚人才豐富的真正業內巨頭。一句話,離開了馮小剛,華誼電影也能賺大錢。
    
    就影片本身來說,《風聲》是一部足夠「聰明」的電影,它的聰明不光體現在故事本身所堅守的嚴密性和觀賞性,更精確到整部影片所涉及的外部大環境需求。通篇下來,文鬥、武鬥、智鬥,相互博弈,異彩紛呈。它很可能會成為今後一段時間以內,在框架內意圖尋求突破的華語商業大片的教科書式範本。


智斗

    作為一部諜戰片,智斗的成敗顯然是最為首要的技術指標。陳國富聰明的一點就在於,他讓這項本該最為複雜的任務,從一開始就變得簡單。這源自一開始對整個故事框架的嚴謹堅守和把握——固定時間、固定空間、固定地點、固定的審判者與被審判者、最後首尾呼應。按故事的發生地來分,《風聲》整部影片實際上涉及三個地點,開始是汪偽政府駐地南京,在這裡交代了故事的起因,對整個故事進行了預熱,交代方式非常簡單明了;接著就到了事件的核心地點裘莊,情緒的醞釀、爆發、再到收尾,全在這裡進行;最後結尾處跳出圈外,通過閃回以及畫外音的方式,對整個故事進行俯視性的總結,以及對主題的渲染性拔高。通篇下來,《風聲》甚至都沒有幾場室外戲。
    這樣的故事創作模式,很容易讓人想到陳國富早期的《徵婚啟事》以及去年參與策劃的《非誠勿擾》。不同的是前兩部大體呈平行狀組合模式,只要設定一個合理的開頭和基調,之後按人物本身的發展就可以自由展開;而《風聲》的商業片屬性決定了它必須更為精確,每一個環節都在控制之內,不容有絲毫偏差。看完整部影片,你會發現這個故事就像是一部機器切割出來的,每個段落之間的銜接、每個情緒的醞釀和烘托,層層遞進,精準無比。從這個角度可以引申到一部好的商業片製作上來——如果你沒有寧浩那樣的耐心和天份,還想要拍一部賣座片的話,那就費點心思或者集思廣益設計一個既簡單又好看的故事結構吧。
    當然,再好的故事如果沒有一個靠譜導演來掌控,也肯定沒戲。《風聲》的導演有兩個,按陳國富的說法,現場拍攝主要是有高群書來完成,而他當初之所以看中高群書是因為看了他的《千鈞一髮》,「那片子有一些缺點……但其簡斂、精確、活力十足的電影語言是我在大陸少見的,或甚至可以說絕無僅見,其對人物的細心體貼也令我驚艷。」陳國富所說的「簡斂」、「精確」、「活力十足」、「對人物的細心體貼」,基本上都得到了實現。片中的每一個鏡頭都能傳達出相應的內容,沒有以往類似影片的繁複冗長之感。
    但可能也正是因為過於尋求精煉,片中某些環節過於短促而產生些許斷層,導致一些觀者對影片最後革命理想主義的驟然拔高來不及接納。而片中一些細節交代也有些模糊,比如王志文審訊周迅時的狀態,就讓人產生懷疑——到底是心急如焚?還是愛恨交織?
    最後回到故事本身。《風聲》講的是一個抓「老鬼」的故事,眼前的五個人,其中就藏著「老鬼」,過早暴露了訊息被觀眾識別,就算失敗,因此需要保持故事的懸疑緊張感。最為一個觀後者,評論這一項是件非常棘手的事,一不小心就可能給大家提供一些心理暗示,因此只能透露一些個人感受——在謎底揭開之前,從每個人物的個性和演員的表演,基本上猜不出誰是「老鬼」。筆者在觀影后也對一些同行進行了採訪,絕大多數都表示真正的「老鬼」出乎意料。
    其實《風聲》製造懸疑的手段大多數影迷應該都不陌生,它和前幾年在都市年輕人之間流行的「殺人遊戲」非常類似。白小年咬金生火,顧曉夢咬吳志國;吳志國生性耿直,當即反撲報復,自然引起更大的嫌疑;金生火是江湖老手,為避免引火燒身選擇不言語;李寧玉向來性情外露,得以自保;而王田香和武田則是操縱全局的大BOSS。
           

武鬥

    作為一部密室殺人遊戲式的諜戰片,而且是在固定的空間和時間之內,無法實施美人計之類的糖衣炮彈,完成任務只能靠「快」「准」「狠」,因此血腥場面無法迴避。另外從商業上考慮,暴力血腥從來就很有市場,從《風聲》宣傳期公佈的劇照來看,宣傳方也儼然把這一塊當成重要賣點。
    看過《風聲》之後,現場有媒體記者笑言看了一部「年度SM大片」。當然,這可能是自我調節影片沉重氛圍的戲謔說法,但不能否認的是,該片中所涉及的血腥武鬥場面,其殘酷程度較之去年的《投名狀》有過之而無不及。五位「老鬼」嫌疑人,四位受到了黃曉明扮演的日本軍官以及王志文扮演的偽軍特務處處長「生不如死」的折磨,唯一逃脫的那位,「聰明」地選擇了自我了斷。
    不過冷靜之後細細體味,還是能體會到導演對這一部份頗費心機的拿捏,比如人物大部份的受刑場景,並沒有視覺上的直接衝擊,都是靠一些外圍體現做出的冷處理,完成對觀眾心理上的襯底冷凍——最先出場的白小年,他的全部行刑過程是通過一把釘滿鐵錐的木椅子,椅子上暗紅的血跡、行刑者打磨錐尖的鏡頭、白小年崩潰驚恐的面部表情,以及黑暗處的一聲慘叫來完成;接著是李寧玉,對她的摧殘雖說也有肉體上的接觸,但實際功能完全是心理上的,而且由於刻意的削弱,導致一些觀眾甚至不理解這一刑罰所具備的說服力;隨後的吳志國,採用的是一種頗具東方色彩的道具——針灸以及某神秘液體,肉體上的直接衝擊依然不大,主要是靠吳剛以及張涵予各自迥異的精彩表演來完成。
    唯一讓人覺得難以接受的受刑過程,是顧曉夢。我很小的時候曾經看過一篇文章,講的一個我地下黨成員被國軍抓獲後寧死不屈大義凜然的故事,其中有一句話我至今難以忘懷:「敵人用生了銹的鐵絲穿了他的睪丸,然後牽著他遊街示眾。」十幾年過去了,這句話所形成的畫面一直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我無法用準確合適的語言來描述顧曉夢的那場受刑戲,只能說這個女人的經歷,和我童年讀到的那位寧死不屈的地下黨相當類似。
    可以看得出來,《風聲》的「武鬥」場面導演已經做了最大程度的妥協,如果再進一步削弱,可能就將傷及到影片最後所要表現的崇高主題。不過儘管如此,我們仍會對那些走進影院看《風聲》的孩子們捏一把汗。


文鬥

    《風聲》中有抗戰的政治大背景,但它不是《南京,南京》,也不是《建國大業》,甚至不是《集結號》,因為它沒有一個特定並明確的政治訴求。抱著看一部商業類型片的心態去看《風聲》,收穫的快感可能會更大一些。
    8月份,《風聲》劇組參與了中宣部舉行的「向祖國匯報」大型文藝匯演活動,華誼麾下的五位主演在王中磊的帶領下悉數到場。這一舉動當時讓一些媒體同行摸不著頭腦——這樣一部黑色間諜片,要向祖國母親匯報什麼?如今看過片子之後才豁然開朗,影片的最後部份,你會吃驚地發現,在恢弘音樂和宏大背景之下逐漸隱現的,既不是最具殺傷力和煽動力的愛情,也不是最具震撼性的人性掙扎,而是一種在中國商業片裡已經很多年未見的,並且是獨具中國特色的特殊主題——革命理想主義。
    你可以對此進行天馬行空般地猜測,但你不得不承認,這是陳國富和高群書的一大神來之筆。這一設置與當下大環境相契合,首先就意味著解決了最令人頭疼的「方向」問題,商業上的運作將一路綠燈;其次,陳國富對電影非同一般的理解能力,決定了「革命理想主義」在《風聲》中的非同一般。由於片中角色的的人性光輝閃耀,所以最後捨生取義的煽情部份並不像以往類似影片那樣矯情造作,給人感覺是一個人做出來的人事,而不是一個神做出來的神事。時隔多年,《風聲》再次塑造了一個值得尊敬的真正革命理想主義者。該片結局部份讓我想到前不久《竊聽風雲》,作為一個愛中國電影的影迷,應該多創作者多一些體諒,更應當為他們的智慧鼓掌——他們拍的畢竟不是古裝大片。
    《風聲》的角色設置有一個顯著的特色,這是一部沒有主角的國產大片,除了最先被做掉的白小年和金生火,剩下的幾位主演戲份都很平均。相信這來自陳國富在劇本創作過程中就已經做出的合理調配,再加上高群書在拍攝中的嚴格執行。
    戲份有限而且平均,演員們的飆戲就愈發白日化。李冰冰在接受採訪時就曾說,這戲拍得她和周迅幾乎崩潰。這對兒華誼一姐飾演一對兒形同手足的好姐妹,同時懷揣各自的詭秘心思,感性上難以割捨,理性上又要保持距離。兩人在片中的對手戲最多,都使出了看家本領,有一個李寧玉煽顧曉夢耳光的鏡頭,力道和雙方的反應,都令觀者回味無窮。
    不過顧曉夢這個角色實在太好了,雖然兩人都有一個善良的底子,但她比李寧玉更多面,周迅對這個人物的掌控極為輕巧自然,她把顧曉夢的風騷、空靈、單純、智慧、堅韌,娓娓道來,讓觀眾逐一品味這個女人的無限魅力,有四兩撥千斤的力道。劉若英曾評價周迅的演技:「她就像一個上天派來的精靈。」看過《風聲》之後確有實感。
    王志文和英達一如既往地沉穩,尤其是王志文貫穿全篇的大反派,為整部影片起到了良好的穩駕護航作用。張涵予扮演的吳志國秉承了他一直以來的純爺們形象,算是圓滿完成了任務。而兩位本來不被看好的偶像派蘇有朋和黃曉明,表現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蘇有朋飾演的白小年陰柔尖酸,這樣的角色很容易演過頭,他也承認最初陳國富並沒對他抱有很大厚望,因此他心裡也憋著一股氣,如今他算是為自己掙回了這口氣;黃曉明飾演的武田原本是想找日本演員來演,最後階段才決定選用黃曉明,較之他以往飾演的角色,這一次的反派出演算是突破性,三五場戲過後,基本上就能讓人忘記他是往日那個只會耍帥的偶像派。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黃曉明的台詞,他是日本人說中國話,咬字和發音都相當值得把味,在整部戲中也堪稱特殊亮點。
    

(9月9號寫的,發表在《電影世界》雜誌上,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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