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在靜謐中噴薄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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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光山色，春去秋來，葉枯葉榮，水漲水落，一個人去，又一個人來。最直觀的大概是輪迴，於是片名就叫做春夏秋冬又一春。
          但因為我最近想到的多是慾望，所以我看到的也多是慾望——在這部片裡，鏡頭唯美，風景秀麗，或遠或近，安靜詳和。而慾望在靜謐中噴薄欲出。
          那片碧波蕩漾的小湖，春時流水潺潺，夏日湖面滿溢，秋季偶飄落葉，冬天冰雪覆蓋，底下暗湧，全是慾望。滿滿一湖水，再安靜也在奔湧。
          小男孩抓到小魚青蛙花蛇，給它們縛上石子，叫它們游不動跳不開爬不走，開心的咯咯笑。師傅也給他縛上石塊，你若對此不適，則小魚青蛙花蛇也一樣不適，若它們因此死了，你的生命里也一樣負上這塊石頭。小男孩後來痛哭，是為死去的小魚花蛇，還是為將來生命中永遠都在的石頭？又或，其實他隱約意識到，那不過為了滿足他心中某種隱秘又本能的遊戲慾望，而這種滿足是要付出代價的。
          十七八，青春蠢動，就算修行十年也一樣在。那個姑娘出現是為了治病，小和尚也病了。情慾性慾如夏季湖水高漲，滿滿一湖，不能不排解，不能不引流，所以只好拋開修行。師傅說，淫慾喚醒了佔有的慾望，這會導致殺身之禍的。姑娘走後，小和尚也必須跟隨而去，帶走那一尊佛，當然是希望佛常在心中，但慾望也一直在心中。
         果然慾望會導致殺身之禍。青年和尚殺妻後逃回小湖，「愛是我唯一的罪惡。」為什麼有時候我們必須放棄一些我們喜歡的東西呢？我愛，但他人也愛，為何不可與我常在？
         警察帶走青年，他再次回到小湖時已面目滄桑。寒冬里一切凝結成冰，萬物俱靜。師傅仙去，中年和尚重新打掃，直到某一天婦人送來一個男孩，於是春天來了一個輪迴。其實我看不到這個，只見中年和尚拖著石盤苦修之狀，當他站在山頂俯瞰小湖，最終看到的，只不過是萬片山林裡的一小窩，跟內心的慾望一般——若我們早早收穫平靜，修行又作來何用？日夜誦讀般若波羅密經，也不過是為了平息這慾望。
         再靜謐的鏡頭都是為了襯托這不可抑制的暗湧，看這部片子我倒是明白了，修行真沒什麼用，慾望與生俱來，再怎麼抑制都存在。就算高深的師傅可以化出舍利子，也不過是慾望的一種安靜歸宿，我倒相信追求這俗世間的渴望，才可收穫真正的平靜，不然這平靜要來何用？
         此前從未看過金基德的任何一部電影，就電影語言，我相當欣賞這一部里大量的隱喻。水是東方文化里慾望的化身，蛇是聖經里慾念的象徵，師傅用水在石塊上書寫迅速消失的經文，貼在口耳眼鼻的「閉」字紙片，警察划不動而師傅用手招引自來的小船，在冰下噴湧的河水，等等。而最妙的則是「門」，在湖邊的大門，在床邊的小門，所有的門都是虛設，但人們進出都遵從這個規則，打開，進去，關上，再打開，出來，關上。我笑了，這真如塵世間的所有秩序，若你要打破，其實它根本就不存在。若你有慾望，還是承認它好了，不管作何形式，它都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