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captain,my captain——《死亡詩社》觀後

    故事發生在正統嚴謹的韋爾頓學院，這裡有著一絲不苟的教學規則，貫徹著「傳統、榮譽、紀律，優秀」為四大支柱的教育理念，新學期伊始，年輕男孩們在父母護送下，在緊張與靦腆中，走進這所上世紀50年代全美最優秀的男子大學預科學校。

   
   在這裡，他們被按照未來的醫師、律師、政治家等菁英人物來培養，並輸送到名校。

  
    這就是電影《死亡詩社》的背景，這裡幾十年如一日寧靜的、死氣沉沉的校園環境，卻因新來的文學老師 Mr Keating而發生了大裂變——驚天動地的大裂變。

   

     基丁老師的第一堂課是在校史陳列室裡上的，在昏暗的陳列室裡，他帶領學生觀看那些發黃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孩們個個英姿勃發，青春撲面，嘴角掛著自信的微笑。

    
    百年後，照片上年輕的容顏依舊，只是當年那些意氣風發的年青人哪，如今早已作古，鏡頭對照片的特寫讓死亡的濃重和詭異不經意間襲來，叫人不寒而慄。



      基丁：「皮茨，把詩集翻到第五百四十二頁，念一下那首詩的第一節。」

Gather your rose by the time you may, 及時采拮你的花蕾，

old time is going to fly. 舊時光一去不回。

And this same flower is smiling to you today;今天尚在微笑的花朵，

 tomorrow will be die.明天就會在風中枯萎。


這首詩的意思就是卡匹迪恩。什麼是卡匹迪恩?意思就是珍惜時間。 Carpe diem, seize the day，抓緊時間！為什麼我們要抓緊時間？」

  
　　　　　　
　 「因為我們是蛆蟲的食物。因為不管信不信，在這兒的每一個人，有一天都會停止呼吸，變冷，死亡。你們到前面來好好看看過去的面孔，你們從這兒經過了很多次，但肯定沒有仔細看過。他們和你們的差別不大吧？同樣的髮型，充滿活力，和你們一樣；野心勃勃，和你們感覺一樣；相信自己能成就偉大的事業，就像你們很多人一樣；他們眼中充滿希，就像你們一樣。但是他們不是曾經磋砣而錯過，他們本可能成就的任何事業？因為你瞧，孩子們，這些當年的年輕人已變成了花下之塵，但如果仔細聽，還能聽到他們留給你們的話，Carpe…Carpe…Carpe diem，抓緊時間，孩子們，讓你們的生命不同尋常……」



     seize the day！ seize the day！

 
     從此，基丁老師每一次授課都新鮮、有力、激盪人心！

 
     他讓學生撕書，撕去那些學院派陳腐的堆滿說教的篇章，詩歌絕對不是用橫軸、縱軸、用尺子用圖表去衡量其價值和意義的，詩歌是體驗、是澎湃的激情和想像、是愛、是生命本身！

  
    We don't read and write poetry
　　because it's cute.
　　我們讀詩寫詩，非為它的靈巧
　　We read and write poetry because
　　we are members of the human race...
　　我們讀詩寫詩
　　因為我們是人類的一員
　　and the human race
　　is filled with passion.
　　而人類充滿了熱情
　　And medicine, law, business,
　　engineering...
　　醫藥，法律，商業，工程
　　these are noble pursuits
　　and necessary to sustain life.
　　這些都是高貴的理想
　　並且是維生的必需條件
　　But poetry, beauty...
　　romance, love...
　　但是詩，美，浪漫，愛
　　these are what we stay alive for.
　　這些才是我們生存的原因

      他站到講台上，對同學們說：「我為什麼要站到這兒？誰知道？」
　　　　　　
    「我站到講台上，是想提醒我自己，我們必須時刻用不同的眼光來看待事物。瞧，從這上面看世界，完全不同。如果你覺得你了解了一樣東西，你必須嘗試從另一種角度來看它。這可能顯得很荒唐，或者愚蠢，但必須試一下。同樣，讀書的時候，不要只想著作者怎麼樣，想想自己怎麼看。同學們你們必須努力尋找自己的聲音，因為你越遲開始尋找，找到的可能性就越小。梭羅說：『大多數人都在平靜的絕望中死去』。別陷入這種境地，衝出來！別像老鼠逃跑似的，看看你的周圍，要敢於開拓新的天地！」




    所有的同學都被要求站到講台上去看一看，去感受不同的角度帶來的欣喜和內心的衝動。

       
     反傳統的、浪漫的、顛覆常規的教學，擊潰了一切非人的事物，男孩們長久被壓抑的天性——對愛的渴求、生命的焦灼、自我意識的覺醒、詩與哲學、死亡的深層次認知等等，都彷彿由沉睡中猛然驚醒！

     

     在聽到基丁老師對「死亡詩社」的回憶後，尼爾幾個人決定把「死亡詩社」繼續下去，半夜裡，他們悄悄溜出宿舍，在幽深的山洞裡圍聚一起，年輕的心激盪著，充滿激情地朗讀大詩人的作品，那些叫人振奮激昂的篇章，那些發自內心最深處的吶喊，充滿了最原始純真的快感和渴盼！

 

      基丁：「教育的根本就是讓學生們思考。」

    「吸取生命中的精華，把非生命的一切都擊潰！」

     生命的意義就在於此，拋開一切陳規陋習的束縛，將生命之花盡情綻放，勇敢地踏出第一步——第一次撕掉權威教科書，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寫作，第一次用顫著音向心愛的人表白，第一次發出野性的咆哮……

         基丁：「安德森認為自己內心的想法全部沒有價值，都讓人笑話。是這樣嗎？這是你最擔心的。那麼你錯了，我覺得你內心有些東西是很有價值的。站在世界的屋脊上，我喊出我野性的狂叫。又是惠特曼的詩，好了，可能你們有些不知道，咆哮是一種大聲的叫喊，好了安德森，給我們示範一下什麼叫野性的咆哮。行了，你不會坐著咆哮，快點上去吧。好了，做好咆哮的姿勢。


安德森：呃，咆哮。
老師：野性的咆哮！
安德森：好吧，咆哮。
老師：哦，不行，大聲點。
安德森：咆哮。
老師：那是老鼠的聲音，來吧，大聲點。
安德森：咆哮。
老師：哦，天哪，叫得像個男人。
安德森：咆哮。
老師：這就對了，你瞧，你身上到底也有野性。不，還不能這麼就走，那是張惠特曼的早照片，他讓你想起誰？別想，回答，快點。

 
安德森：一個，一個瘋子。
老師：一個什麼樣的瘋子，不用想，只管回答。
安德森：一個瘋狂的瘋子。
老師：你可以回答得更好。解放你的思想，發揮你的想像力。說出第一個跳進你腦子裡的東西。哪怕荒唐透頂，來吧。
安德森：一個，一個牙齒流汗的瘋子。
老師：操，你還是很有詩人氣質的嘛。好了，閉上眼睛，閉上，說你看到了什麼？
安德森：呃，呃，我閉上了眼睛。
老師：還有呢？
安德森：他的形像在我眼前晃。
老師：一個牙齒流汗的瘋子？
安德森：一個牙齒流汗的瘋子，瞪得我的心嘭嘭直跳。
老師：操，好極了，讓他動起來，讓他做點什麼。
安德森：他，他伸手掐我脖子……他一直在念叨……念叨真理……真理就像一床總讓你雙腳冰涼的毯子，它……我怎麼扯，怎麼拽，總也不夠，踢也好，打也好，它總蓋不住我們，從我們哭著降生到我們奄奄一息，它只會蓋住你的臉，不管你怎麼哭，怎麼喊叫……

 

     然而，就在基丁帶領孩子們追求生命原始的本真，恣肆地挑戰權威和陋習時，總有一絲不安、不詳的預感掠上心頭，似乎從影片一開始，濃重的死亡氣息就若隱若現。

     
    是的，孩子們的靈魂甦醒了，但在成人世界裡，他們無處安放。


    體驗到生命擴張慾望、澎湃激情的學生尼爾，從長年壓抑自己、生活在父母理想期望中驚醒，決定尊重自己的感覺，嘗試去做他父親堅決反對的演員。 他背著父母作為男主角參加話劇團《仲夏夜之夢》的演出，演出十分成功，但父親認為尼爾不務正業，執意要送他去軍校，尼爾哀求無效後，精神崩潰了，演戲之於他絶不是普通的興趣愛好，而是與生俱來的、堪比生命重要的支撐！ 在父母熟睡之後，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他拿出了父親抽屜裡的手槍，飲彈自盡。


    成人社會自有一套延用已久的規則，是的，任何人都無法躲避，就像當年的「嬉皮士、垮掉的一代」早就已成長為美國的中流砥柱，玩世不恭的牛仔改良成西裝革履的紳士，夢想的熱度必須消退，社會需要運轉良好，它就需要秩序，需要紀律，甚至需要犧牲個體為代價。

           

     尼爾的死震驚了校園，在這個素來傳統和紀律甚為嚴格的校園，這件事是那麼的觸目驚心，基丁老師被校方推上前台，作為「蠱惑」者對此負全部責任。

    

    「死亡詩社」的成員們也都在校方的威逼下，在認為基丁有罪的報告上籤了名，基丁被驅逐出學校，他那麼全心全意地愛教學，愛詩歌文學，愛孩子們，他引導孩子們喚醒內心，卻沒有來得及教他們如何慎用、如何曲線求生。



     在世俗的頑石上，我們總能聽到夢想和激情碰裂時清脆的喀嚓聲。

    
    最後，編劇和導演還是安排一個充滿希望的結局：在基丁即將關門離去的剎那，平素最膽小懦弱的男孩托德終於鼓起勇氣，起身站立在課桌上，叫出了第一堂課時，基丁告訴他們的自己的源於惠特曼詩句的稱謂——oh,captain,my captain!在激昂的樂曲聲中，死亡詩社的成員們一個一個相繼站立，oh,captain,my captain 響成一片…… 那一幕，無人不為之動容!

 

     《死亡詩社》又名《春風化雨》，當我看第一遍的時候，已經遠離了大學生活，在蠅營狗苟的日子裡，不由借電影回憶起學生時代沒有萌芽就幾乎夭折的激情，而我始終也沒有勇氣再看第二遍，或許最震撼人心的影片就是這樣，要嘛無數次地觀賞而總有心得，要嘛作為絢爛之煙花在記憶里將剎那變為永恆。

 

     這部電影的深度是毋庸置疑的，現行嚴苛的教育體制下的壓迫與反抗，夢想與生計的殊死對立，自由與傳統的矛盾抗爭，激情與理性的碰撞交鋒，青春期純粹的熱血激情與成人社會老成持重的巨大反差，無一不需要去思考去解答，但卻又地地道道是人類難以解答的難題。

     
     也許，若干年之後，那段激情洋溢的歲月會塵封在記憶深處，長大後的男孩們和觀賞電影的我們，不得不用成人規則來判斷事物，得出「成熟、理性」的標準答案，而或許又在那時那刻，心靈又會不自覺想回歸本身，傾聽內心的聲音，這種矛盾也終將反覆進行，彷彿永恆的拉鋸戰。

       Oh，Captain，My Captain，如何才能指引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