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麥可哈內克的一些碎片

一
《隱藏攝影機》帶給我的感覺，就像是這部電影裡割喉自殺的那段場景一樣，直接且又殘酷。人心的醜陋，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偏見，在哈內克的鏡頭下赤裸裸地呈現。很難說這是部懸疑片，電影直到最後都讓人一頭霧水。到底是誰在偷拍？沒有給出答案。不過幸好這部電影的重點並不是簡單的講述一個懸疑故事，至少對於我，在電影的後半段里，已經不在乎到底是誰在偷拍。所謂隱藏的攝影機，或許無非是一個引導我們，把我們一點點帶入故事的道具而已。

電影一點點抽絲剝繭，最終還原了男主角兒時的一段經歷。家裡僱工夫婦意外身亡，留下一個獨子，被男主角父母好心收養，而男主角擔心失寵，編造謊言說他有病咳血且暴力。最後男主角得逞，被父母收養的「哥哥」被強制帶走。咳血，殺雞這些場景開始只出現在男主角的夢中，讓我們誤以為這些真實發生過，從來也讓我們對男主角懷疑錄影帶是哥哥所拍產生認同。後來我們才發現這些無非是他兒時的謊言。

儘管如此，然而男主角沒有拋棄自己的偏見。堅持認為哥哥是當初因他而被強制帶走所進行的報復。電影給我印象最深的鏡頭，是男主角在錄影帶的指引下來到意外來到曾哥哥的住處，從而認定是哥哥偷拍的那段對話之後，哥哥獨自坐在房間內那段場景。無奈，委屈，傷心，化作低聲痛哭。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男主角沒有因為兒時謊言使得哥哥生活窘迫進行反悔，反而固執自己的偏見。受到屈辱的哥哥只得在他面前割喉自殺。善良而又無力的人，最後只能用這種剛烈的方式來證實自己的無辜。而男主角只需兩片安眠藥睡個好覺，若無其事地繼續活下去。

如開始所說，在電影的後半段故事裡，我已經不在乎這些錄影帶是誰所拍，我已經被哈內克所呈現的所吸引且刺痛。但在影片的最後的一段靜止的長鏡頭裡，出現了男主角的兒子與哥哥的兒子見面的場景，這段遠景拍攝的場景，加上有如此之多的人物，如果不是看到網上看到別人所說，我甚至不會注意到。這段場景裡面，本不該認識的下一代人——男主角兒子與哥哥的兒子之間的交談，儘管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看上去兩個人應該熟識。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他們兩個所拍呢？或許是兩人相識，想藉助這些錄影帶使得男主角與哥哥「意外重逢」重修舊好呢？

二
除了故事的震撼人心之外，在電影語言上，哈內克依然不走常規。戛然而止的鏡頭，毫無預兆的場景切換。使得電影顯得頗為瑣碎。然而這種瑣碎比較起《未知密碼》來，已經收斂的多。《隱藏》里畢竟只講述了一個故事，但在《未知》這種多線索敘事的故事裡面，這種鏡頭的切換使得整部電影看似支離破碎。《未》裡面戛然而止的場景顯然比《隱藏》裡面更為誇張，一段話或者一段音樂尚在進行中，場景便結束。黑幕，然後切換的下一個場景。《未知》裡面的場景無預兆終止比《隱藏》多不少，且在場景之間加入黑幕，使得這部電影更像是一個個碎片。而又與其他的多線索敘事不同，這裡面講述的三條線之間所重合的部份似乎很少，更像是三個不同的故事同時講述。

另外相對於《隱藏》到最後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到底是誰偷拍。《未知》便是故事未完待續，女演員與攝影家丈夫後來如何了？弟弟找到了嗎？黑人一家如何了？偷渡女人又如何了？一切都像是哈內克的鏡頭一樣，在一片鼓聲之中戛然而止。

三
相對於《隱藏》帶給我的直接的震撼，《未知》帶給我的就像是它的片名所說——未知。《隱藏》裡面的不信任，偏見，狡辯，死不認錯，甚至於我在裡面感受到得家庭里夫妻間的疏遠，父母與子女間的隔閡。但《未知》裡面除了能明確感受到得種族歧視之外，遠沒有《隱藏》所帶給我的多。或許《隱藏》是赤裸裸揭示，而《未知》便是隱藏，整個故事顯得無太多意義，也許是還有許多密碼尚待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