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從破鏡重圓的結局看《霜》的情感糾葛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個人評價，《霜花店》是我30多年間看過的最有魅力的電影。在我反覆看過N遍之後，最後不得不說，《霜》的結局是一個有關愛情破鏡重圓的結局。導演柳河大人非常的高明，非常的詩意，非常的藝術，之前在影片中埋下的所有線索，全部在結局部份予以收攏，展示了他的創作意圖：
     第一條收攏的線索：王的寢殿。
     這裡我提到的王的寢殿是結局那段遊動的鏡頭，最後在寢殿的龍床前化為蒼茫的特寫。我認為選擇在這裡處理現實與虛擬的分界是有特殊意義的。不知大家可否還記得？王洪愛情的展示基本都是與王的寢殿有密切關係的：從小洪麟對王無意的一句話「我也想住在那裡」開始，餵藥、梳頭、男男床戲、夾菜、彈琴、畫畫全部都是發生在王的寢殿中。開始於紅塵，結束於蕭瑟。很像是《紅樓夢》的結局，「白茫茫一片真乾淨」的意境……
      第二條收攏的線索：小時候在山頭的對話。
      看了這段充滿童趣的對話，才恍然大悟：原來第二次圓房後洪麟在山頭獨自神傷時候腦中所想原來就是這段對話啊！因為展示的是同一個地點，都是遠眺王的寢殿。作為成人後的洪麟來講，他必然是很珍視這段對話的，因為兩小無猜，因為那時王洪都還小，之間流露的感情都是單純和真摯的。（寫到這裡，就自然引出了成人後洪麟對王感情的質疑，之後詳述。）也就是說這段對話實質上是出現了兩次，如果同一個場景能出現兩次，應該很不尋常吧？再看對話的內容，我的理解是處於單純的萌芽狀態的禁斷愛，不錯，我確實是理解為王洪開始產生愛，並且有相互示意的一個關鍵場景。順便說一下，我不同意這個對話是洪麟隨口說說的、小孩子哪裡懂什麼愛情、洪麟這樣說只是因為親情這種看法。因為若如此，洪麟何必珍視心中10多年？何必為一段無心的對話去神傷？將心比心想想看，你現在想一下你小時候發生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對你有特殊意義的事情？關於不是屬於愛情的親情的認定，有後面場景表明（這句話還真是拗口，愛情與親情有多遠？我想愛情也是親情的一種吧？愛情若沒有親情的成份，那就是慾望了，所以，洪後的親情在哪裡？找得到嗎？所以我只是強調有別於愛情的親情。呵呵，小時候的他提出也想住在那裡，憑什麼啊？還真是放肆，難道不知道禮儀嗎？）這段對話是對成人洪麟神傷線索的收攏與解答。
     第三條收攏的線索：騎馬射箭。
     我能說《霜》的結局是一個有關愛情破鏡重圓的結局，其實這才是關鍵的線索。騎馬射箭場景算起來一共出現了4次。第一次出現是關於王的夢境，從王的解釋看，明顯是王愛洪麟的單方面的表示，洪麟若不愛王，他就應該悶聲不響，予以迴避不是？他倒好，不光不迴避，還湊熱鬧：「阿拉給所歐米噶（我也想一起射箭）」。所以說，第一次出現騎馬射箭，是用借畫來表達的王洪相互愛戀的自我認定，但也告訴了觀眾，王對洪麟的愛和洪麟想要的愛是多麼的不同，和洪麟想在王的愛中的自我定位：想要一種自由的、對等的愛（所以之前關於洪麟似乎「熱戀」後而「背叛」王的原因迷局就此揭秘，之後詳述）。第二次出現騎馬射箭，是洪麟在盛怒下斬斷了這幅畫，表達的是「王洪愛的毀滅與破碎」。第三次出現騎馬射箭，是洪麟臆想中的真人場景，因為王畫上的洪麟是紅衣，而洪麟此時是白衣，又因為那片草原只是洪麟見過，而王未見過，所以是洪麟的臆想，而非王的臆想。這次出現這個場景表達的是「洪麟在王的愛中終於找到了自我，洪麟願意接受王的愛，並且永伴王的左右」，洪麟終於在死前解決了對王感情的糾結，也就是破鏡重圓了。第四次出現騎馬射箭，是由真人表現定格逐漸過度到畫面，那幅畫不是已經被斬斷了嗎？況且我看過資料，韓國現在收藏「天山大獵圖」確實是被截成兩半的，為什麼在影片最後卻是完好的？你想過這個問題沒有？其實這就是導演的藝術手法，表達的就是王洪愛情的破鏡重圓。砍都砍斷了，你有見過還能復原的嗎？這不是導演說的破鏡重圓是什麼？
      第四條收攏的線索：王唱的《霜花店》。
    《霜花店》這首歌詞本身就有兩層含義，一層含義是偷情與背叛，另層含義是「禁斷愛」。這首歌出現了兩次，第一次出現是在宴會洪後第一次偷情完畢時出現的，那個時候暗示的是偷情與背叛；第二次出現是在結尾部份並且延伸到影片字幕部份，伴隨著小時候的對話與騎馬射箭，暗示的就是「禁斷愛」。所以最後結尾落腳是詮釋的是「愛」，而不是其他的感情，也是表達的是洪王愛情的破鏡重圓。順便說一下，從《霜花店》歌詞中的三個人與王、洪麟、後三個人在愛情上的對應關係看，個人認為「店小二」是對應於王，這符合王是受方與被背叛的特點。而「蒙古大哥」是對應於洪麟，這符合洪麟具有主動選擇權與背叛的特點。「去買霜花的」是對應於後，這符合意外發生的感情的特點。
     第五條收攏的線索：忍冬草的隱喻。
     忍冬草就是金銀花，又名鴛鴦藤，花語本身表示的就是誠實的愛，真愛。忍冬草出現的第一次是洪麟在寢殿給王梳頭時候提到的，他不是說「宮裡有殿下，我怎麼會離開呢？」，所以本身影片中的忍冬草也是和他們的愛纏繞在一起的。現在結尾時候又重現：王洪在結尾騎馬射箭時候穿的衣服，一個是黃衣，一個是白衣，不就是現實版的「金銀花」嗎？這也是對這一線索的最終收攏。
     所以，從結尾的刻意安排看，《霜》的結局確實是一個有關愛的破鏡重圓。也就是說，洪麟在最後的時候，確實表明了心跡，他是愛王的。
     可是，如果他愛王，那之前的種種行為又作何解釋？這就涉及到王、洪麟、後的情感糾葛問題了。
     王對洪麟有特別的關注，就是從小洪麟一句「為了陛下，可以獻出生命」的話語開始的。從一開始，其實就可以體會到王對愛的要求是一種有別於常人的要求，是「愛與忠誠的2合1」，這是非常符合王的身份地位特點的，也是無可厚非的。王對愛人的要求自然是出了愛之外，還需要一種絕對的忠誠。
     從洪麟一方來講，在圓房之前，他根本沒有考慮過愛與忠誠的不同，並且這種愛情與忠誠對於他來講，確實也沒有什麼不同。愛王的前提不就是忠誠嗎？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啊。
     可是，在被王告知去圓房之後，他才逐漸回味過來，愛與忠誠確實是不同的。因為出於愛，他是十二分的不願意，可是出於忠誠，他又必須去做。圓房這件事情促使洪麟逐漸思考一個問題：「我想要的愛情是什麼？」洪麟自己的答案是「一種對等的愛，一種自由的愛。」（這是通過畫畫表達出來的）。所以，圓房之後洪麟就對王的愛開始產生了質疑：「你到底是愛我呢？還是其實只是要我的忠誠？」也就是「你到底愛不愛我？我們之間的關係到底算什麼？」這樣一個關鍵質疑。
     這就是洪麟與王感情糾葛的核心內容：愛與忠誠的糾葛。
     在洪麟第二次圓房山頭神傷之後，洪麟做出了一個極其冒險的決定，他準備借第三次圓房去試探王對他的愛，他想看到王的嫉妒與吃醋。所以我們看到洪麟第三次圓房表現的很熱烈，很賣勁。很奇怪是不？下午還神傷不已，晚上就這麼精神了？是想通了嗎？沒想到，這次試探是不成功的，王對他的「賣力演出」表現的很隨意，洪麟非常失望，所以他逃避了，提出要去外地查案一段時間。但是，從這次的圓房中，洪麟發現了與女性交歡的美妙感覺，也就是男人本性中的對女人的慾望部份開始萌芽了。
     慾望的需求在洪麟的心中不斷長大，導致洪麟自覺不自覺的去找後尋歡，除了滿足生理的需求之外，也有逃避王的含義，因為他和王之間的糾結還沒解決呢。與後關係不斷沉淪的結果，發展到最高峰階段，發生了兩件標緻性的事件：後對他示愛（霜花餅），他放走太安公（背叛對王的忠誠）。洪麟才猛然發現自己越滑越遠，居然為了慾望與個人感情的糾結會去背叛忠誠。所以，在後找他私奔時候，洪麟毅然拒絕了後。順便說一句，我不認為洪麟在這個時候想的是後的安危，怕王報復，決心委曲求全才無奈的拒絕後。因為明擺著，如果他是這樣打算，那他就應該跟王提出「交換」的條件：我認錯，我留下來陪你，繼續滿足你，但你不要去傷害後。他有跟王提過這個要求嗎？沒有啊！他只是認為他做錯事了，確實應該誠心向王悔過自新！至於後被他拒絕後該怎麼辦，他也沒辦法，只有天各有命吧。
     所以在這個時候，如果沒有孩子的出現，其實洪麟和後的不倫關係就已經結束了。他選擇了王，儘管在和王還有糾結的情況下，儘管在後對他示愛的情況下，儘管在後有可能繼續受到王傷害的情況下。
     我覺得關於這段，柳河導演有兩段話話說的非常清楚：
    「權力關係所建構的愛情，王到最後了解，感情的質變與量變已經不是權力所能影響的問題。洪麟因為想要守護王的心意形塑自我認同（假性同性戀傾向），最終等到能真正看清自我時，已埋下悲劇的種子。」
     這就非常清楚的說明白了洪對王的感情糾葛，洪在圓房的過程中，發現了自己需求和其他男性相同的一面，對自己和王的感情有了重新思考，他具有了自己的思想，開始逐漸成為一個獨立的人，不再願意在愛情上再作為附屬而存在。也就是說，洪麟是明確希望愛與忠誠分開，這就是王的權利所不能控制的部份。洪麟在圓房後與王的相處中，越來越發現王其實不是愛他，而只是要的是他的忠誠（從王不斷提醒他的內容可以看出，從王的所作所為可以看出，從王對待子嗣的態度可以看出），可是等到他真正看清楚自我時，明白王其實是愛他的，明白自己其實是愛王的，已經為時過晚，王已逝去。
    「將理智拋在腦後，瀕臨崩潰邊緣的做愛彷彿是對肉體的依戀，體位的多重變化代表對肉體無止盡的探索與佔有。」
     這就很清楚的說明白了洪與後的關係的實質。性的慾望與對王的感情逃避是洪麟肉體出軌的核心心理動機，並沒有涉及到愛情。
     洪和後了斷之後，有一段很唯美的畫面：彈琴、畫畫。為什麼這個時候出現王與洪麟溫情重現的場景？特別是畫射箭圖，洪麟還首次對王提出了自己對愛的渴望？因為，之後就進入到了斷洪王感情糾結的階段了。題外話，我注意到這個場景出現在影片的1小時33分鐘時候，對應於全片的143分鐘，剛好是在0.69的比率位置，極度接近黃金分割位？呵呵，不得不說，柳河大人確實很花一番心思巧安排，畢竟投資好幾個億，每個鏡頭的安排都確實極為考究。
     彷彿是要考驗洪王的愛情，這個孩子，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天意弄人。出於一個人的基本道義與責任，洪麟去見了後最後一面，做最後的了解。結果，後還想要OOXX，因為她實在太寂寞，到手的「性福」眼看又要飛走了，她還想撈住點什麼。出於施捨與安慰，洪進行了最後一次。就是這最後一次，引爆了洪與王之間本身就存在的感情不穩定因素，洪王矛盾總爆發。出於對一個無辜女人的責任，出於無顏見王只想速死解脫，洪麟流淚對王違心說出自己思慕後，孩子是保住了，但換來的是王無情的對自己的宮刑處罰。
     最後，洪看見兄弟、後全部為自己犧牲掉，特別是自己千辛萬苦想保的孩子也死掉，對洪麟的打擊是十分巨大的。因為孩子對洪與王是有特別的意義：一方面是王愛洪麟，才有借種生子的決定，所以是他們愛情的象徵；另一方面孩子又不是在王指定的時間懷上的，是在洪麟不斷偷情中懷上的，所以又是洪麟背叛的象徵。現在王殺掉後，殺掉孩子，相當於是單方面否定了他們的愛情，王不能容忍背叛的行徑，也就是說，洪麟長期心頭纏繞的糾結在那一刻得到了答案：王不是愛我，王只要我的忠誠。
洪麟認為10年來自己對王的付出都是白費的，最後的結局是自己一無所有：王毀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甚至連感情都被王所剝奪（王根本不是愛我的）。所以他決定去殺王，和王同歸於盡，這就完成了從愛到愛的猶豫，再到恨的情感轉化。
     洪麟在決鬥中說了很多的代表決裂的話，就很好理解了，這是他當時狀態下的正常反應。
     最後，洪麟看見後還活著，孩子還活著。他震驚了，終於明白自己對王的判斷是錯誤的，王至始至終都是愛他的，而且王對他的愛是超越一般人的愛的，是一種很深厚的愛，遠遠超出他自己的期望。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愛才能包容背叛，只有愛才能不求回報的付出。他找了一生的真愛其實就在自己身邊，洪麟對王的糾結終於得解。所以他把在人世間最後的眼光與淚光投向了王，只是想好好再看他一眼，永遠的記住他。所以，有了那樣一個破鏡重圓的結局。
關於這段，趙寅成說的就很到位：
    「王讓洪麟失去了一切，包括他心愛的女人，他想要擺脫王，所以他不得不殺王。他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得不到自由的鳥，所以他只有殺了王才能得到自由。讓這輩子不能實現的愛情到下輩子去實現吧。」
     很清楚的說明了洪麟殺王的心理動機：他希望獲得真正的愛情，一種代表自由的愛情，對等的愛情。
     最後，我想說的是，《霜》之所以能讓大家樂此不疲的看這麼多遍，我想就是其中閃耀的人性吸引了大家，人性是一個複雜的東西，要想看明白還真不容易。對於我來講，真正的收穫是學會站在別人的立場去思考合理性。感謝寅成、MOMO、至孝的精彩演繹，特別感謝柳河大叔為我們展示的這樣一個故事。
     期待柳河大叔的下部佳作！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