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畸形的愛源於心中的魔

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四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魯迅
這個故事本身就是一個魔，魔卻披著現實的外套，走進了我們習以為常的生活中。這是一個愛與佔有的故事，在赤裸的畸形的愛的驅動下，佔有便是心中的魔。看這部電影，讓筆者想起另外一部電影，也取景於馬來西亞的《父子》，一樣的扭曲親情，一樣的破碎不堪的生活的本身，讓人唏噓不已。
在剛落幕的香港金像獎上惠英紅憑藉本片中出色的發揮勇奪影后，而在金馬獎上也憑此角拿到最佳女配角，可以說終於功成名就。這部電影好就好在故事本身的破碎性，而導演對於細節的真實記錄拍攝手法，常常讓我們對生活本身產生了巨大的恐懼，而這無疑是相當成功的。
壹、支解
影片中的生活本身就是扭曲的，它是貧窮與富裕的對抗，它是單親與大家庭的對抗，它是傳統與慾望的對抗，它是責任與成長的對抗。家境貧寒的已經二十三歲的德仔與離異多年的母親相依為命，卻愛上了年僅十五歲的還是學生的盈，二人偷吃禁果，並致使盈懷孕。如果電影這樣進行下去，那不過是讓我們記憶中多了一部青春期性教育片而已。但故事並沒有結束，生活的殘忍性使得盈的父母因向德仔一家進行勒索，並最終讓花季少年們全部死去。而影片到了母子相互毆打的時間，已經讓這部電影的人物發生了出格的變異了。可以說，筆者很喜歡這樣的劇情，這完全失控的生活情節，讓故事有著不斷遞進的高潮，由舒緩到激烈的進程中，讓所有觀眾進行了一次生活苦難的情感體驗。可以說，生活本身就是一部電影，我們總是無法知道他的本來面貌，影片最後對於少女屍體的支解其實等同於生活的血淋淋的直面支解，而這是這部電影的第一長處。
貳、隱喻
愛其實是源於心中的存在的魔。影片開篇有著冷靜而殘忍的特寫鏡頭，那便是德仔用燒好的開水燙死用逮鼠器逮到的老鼠。這個隱藏著的比喻告知我們，德仔是寂寞的。寂寞的同時他是苦悶的。到了理髮的細節，我們發覺母子之間有著莫名而又默默的對抗，這是兩代人的「代溝」。理髮的隱喻或許可以理解為對待事物的看法，母希望一成不變，但事物發展卻總有著其特定的客觀規律，這一處的伏筆顯然是為了此後層巒迭嶂的劇情做足了鋪墊。少女盈的偷內衣劇情是另外的一處隱喻。她渴望青春期帶來的一切，關於外表，關於成熟，關於愛情。
內衣是具象的實體，內心蓬勃的浪湧卻只能塞進那個只能塞「之乎者也，ＡＢＣＤ」的千篇一律的書包里。這部電影裡，每個人心中其實都有一個魔。
叄、現實
儘管這部電影裡有著前文提到的種種深層意義，但也依然不能掩蓋它在直面現實中起到的意義。那在這部電影中現實又是什麼呢？是吃人！貧窮吃人，青春吃人，變異的親情，扭曲的人性，一切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吃人！德仔因難以接受母親的所謂骯髒掙錢方式而對母親大打出手，母子二人在內心矛盾的極端爆發，雖然其實這是深愛對方的，更是對於對方失望的一種極端處理方式。 「因愛生恨」的強烈衝突在這部電影裡的突出表現，既是一種悲劇，又是一種可怕可悲的無奈。
肆、藝術
有時候的悲劇，就是赤裸裸的將「吃人」擺上檯面；有時候的藝術，就是真切切的將「身邊」
放在你眼前。看完這部電影，覺得它最大的特點還是直白而且真實的講述著屬於現實中的故事，它不留體面沒有情義地對現實的肢解，這是一種震撼人心卻無比真實的藝術。它不靠堆砌華麗宮殿吸引你觀光，它不靠天外飛仙麻痹你眼球，它甚至沒有整天在報紙電視上叫囂的所謂明星加入，但卻還原了生活本身的原始面貌。有很多的電影，我們總能猜到結局，但《心魔》至少不會那麼容易，有那麼多的不確定和偶然，促使了最後的結局，我們最終在惠英紅詭異的笑靨中完成了觀影心路的救贖。
伍、表演
把表演放在這篇文章的這一環，完全不似筆者的個人行文習慣，不過沒有關係，筆者覺得有必要將這部具有黑色風格的電影先進行上述一番評議。所以，我們現在就來看下，在這部風格意義鮮明的電影光環之下，個體的具體表現。首先，當然是惠英紅的表演了。從影后「打女」到影后「演技」，是需要時間的沉澱和積累的。是的，她整整用了二十八年！二十八年，當中的起起落落與浮浮沉沉，當中的辛酸與磨難，誰會體諒？所以，當天晚上惠英紅哭著說起獲獎感言，她在這部電影中的演出幾乎沉澱了自己的所有心路歷程與情感體驗。日常生活的細節把握，完全沒有表演痕跡的自然演技和影片本身的現實主義風格完全吻合。鏡頭一、疼愛兒子的母親。幫兒子德仔掏耳屎，她動作嫻熟，表情自然，甚至將先挖到耳屎倒在自己的左手臂然後繼續伸進去掏，眼神之專注，細節之充分，完全符合她經常做此項動作的人的性質。當中，還有幾句台詞值得玩味「你平時沖涼沖不乾淨啊，難怪我平時說話你都聽不進去？」這顯然是一句我們日常生活中屢見不鮮的台詞，相信不少母親都會這樣說，這又符合了角色市井卻疼愛自己兒子的形象。鏡頭二、安慰兒子的母親。當兒子用迷茫的口吻，說「媽，我不要坐牢。」的時候，吸菸的她轉頭過去望兒子，內心巨大痛苦卻眼神強裝鎮定的她，用手輕輕拍下兒子的手，說「你不會坐牢的，你不會有事的」。惠英紅將隱忍和內斂的感情隱藏在她那沒有表情的臉上，那是因為她雖然心中有著劇痛，但作為一個單身母親，她不能表現的比一樣掙扎的兒子更加痛苦。鏡頭三、堅強又忍讓的母親。已經沒有錢打官司，又沒有錢償還給被兒子弄得懷孕的盈的一家的時候，這個堅強的母親硬著頭皮，向那個跟自己妹妹跑路的丈夫，兒子的親生父親借。然而，那個男人卻伺機向她動手動腳，忍無可忍的她坐在富裕的還沒裝修的這個男人家裡，扇了他的耳光，屈辱的淚水奪眶而出。惠英紅將「面子」撕得粉碎，卻一再被這個以前的丈夫羞辱。她面無表情，動作僵硬的表現，讓無數觀眾無比同情。最後，讓我們看看男主角徐天祐的表演。這次扮演心態失衡的兒子形象完全顛覆了自己以往的偶像派行頭。他放下以前的架子，這點和以前郭富城郭天王有很多相似點。從稚嫩卻反叛的青春小子到殺人兇手的心路歷程，他演繹得層次分明。這個角色告訴我們一個電影圈的常理，偶像派到實力派，有時候更多的是需要如何抹去頭頂的光環，如何忘記自己固定的耍帥。
《心魔》今天告訴我們一個道理，愛不能夠佔有，現實總在吃人，畸形的愛與吃人的現實便是心中的魔。這部電影對於我們最大的影響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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