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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re [1997]

X圣治/救赎/X圣治

7.5 / 23,227人    111分鐘 | Taiwan:115分鐘

導演: 黑澤清
編劇: 黑澤清
演員: Yoriko Douguchi 萩原聖人 Anna Nakagawa Tsuyoshi Ujiki 役所廣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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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7L(絲瓜)

2010-07-12 18:12:55

電影本是一場催眠


導演黑澤清1997年的作品《X聖治》講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連環殺手的故事。 東京發生連續殺人事件,均系不同犯案者所為,但所有屍體頸部都有刀割的「X」字樣。刑警高部一面照顧精神異常的妻子,一面深入調查此案。警方心理醫生佐久間懷疑犯案者是被同一人催眠而犯下殺人罪行。一個失去記憶的青年間宮邦彥很快進入警方視線,所有殺人者犯案前均與他有過接觸。但隨著高部逐漸接近這個神秘的青年,真相卻越發陷入迷霧中。

 

在東京都內尋找廢棄的樓房

千葉縣的海灘,拍打海岸的浪花,遠遠地,一個孤單、恍惚的青年的身影出現在遙遠的海岸線上。青年望一望白色的天空,又看一看灰色的大海,然後沿著漫長的海岸線像鏡頭的方向走來。這就是電影中的「催眠者」宮間邦彥第一次出場的長鏡頭,整個場景充滿渺小的人類面對宏大的自然時那種茫然無助的感覺。從這個場景開始,詩意、晦澀又落寞的鏡頭便貫穿了《X聖治》全片。

作為一部心理分析類電影,《X聖治》給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卻是它的畫面語言。導演黑澤清和攝影師喜久村德章都是老舊房屋的愛好者。 他們在繁雜、擁擠、高樓林立的東京都內四處尋找被廢棄、但還未來得及拆除的老房屋,將房屋內部隨意改造成警察局、醫院、精神病院等機構,便造就了電影的拍攝場景。這些曾經被使用、如今被拋棄的舊樓房,奠定了《X聖治》懷舊、破落、霧氣繚繞的整體風格。

 

黑澤清和被催眠的「第二代人」

黑澤清是1955年生人,在一次訪談中他曾表示,在日本,自己屬於夾在墨守成規的老一輩人和追求自我的新生代之間的那一代人。老一輩人總是把社會的需要放在第一位,一生都無怨無悔地為國家服務;新生代人只把自己的需求放在第一位,他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且勇於追求夢想。而黑澤清這樣的「中間代」,則一直迷惘在自己的需求和社會的要求之間,尷尬地在社會上尋找著自己的位置。

在我看來,《X聖治》就是一部關於這樣的「第二代人」的故事。縱貫電影中出現的主要角色,警察高部和他的太太,心理醫生佐久間,幾個被催眠後殺人的犯案者(嫖客、小學老師、老警察和女醫生),都是與黑澤清年紀相當的「第二代人」。正因為他們具有迷茫、沒有信仰、道德觀念模糊、對真實自我缺乏深入了解的特點,才會輕易被間宮催眠,從而似乎「自然而然」地犯下殺人的罪行。

每一次進行催眠的時候,間宮都會用空洞的眼神看著被催眠者,不斷地問:「你是誰?」一開始,每一個被催眠者都用堅定的語氣與間宮對話,都以為自己比面前這個失憶的青年更清楚現時的狀況,然而隨著間宮問題的重復和時間的推移,他們才發現,真正不知道:「我是誰」的,真正茫然的,不是這個連名字都不記得的青年,而是他們自己。

幾場催眠的戲中,又數女醫生的那一場最為令人印象深刻,也最能為觀眾提供催眠成功原因的線索。在間宮問她為什麼要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日本成為一個醫生的時候,女醫生陷入沉思,卻良久沒有回答。於是間宮將「她只是想用刀割入男性的身體以報復社會」的觀念灌輸進女醫生的意識,導致她後來直接殺害一名男性。

也許在女醫生的深層意識中,醫生這個職業有著更高尚、更接近人生本質的意義。但作為一個徬徨的「第二代人」,女醫生對這種本質的意義的信仰在社會虛妄的表層中迷失。在東京這樣一個高壓力、表面規則繁多的社會中,她沒有時間,也沒有動力去思考「我是誰」這個問題,由於缺乏對這種本質意義的探索和篤信,沒有了意識對潛意識的控制和規範,她潛意識裡對男性的仇恨才在催眠中輕易地佔了上風。

影片中,心理醫生佐久間曾告訴高部,如果一個人真心認為殺人是不道德的,那麼他就算被催眠,也不會去殺人。由此可見影片對社會悲觀的態度。

 

被催眠的觀眾

《X聖治》的故事架構也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催眠。從一開始展現案情,引入主角高部以及他與身邊人的關係,到將注意力帶到嫌疑入宮間的身上,電影簡潔明了地把故事情節在20分鐘內介紹完畢,十分乾淨俐落。像那些被催眠的兇手們一樣,觀眾在自以為清晰地看到了故事走向的時候,自以為迷霧在層層退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被電影漸漸帶入了霧氣的中央,沒有了出口。像主角高部一樣,觀眾被迫面對自己意識深處的不安。然而,影片直到最後也沒有真正提供走出迷霧的方法。對於接替了宮間的職責的高部來說,解決自身問題的方法,也就是他的「治癒」,不過是更多的催眠的開始。他不僅開始催眠他人去殺人,也開始催眠自己,依靠這種宗教儀式一般的過程來達到內心的平靜。電影開始於清晰的故事情節,卻結束在晦澀、迷惘的不確定因素中,正如催眠的過程。

當然,電影並不是現實,只是現實的一種表現形式。電影是製造幻覺的機器,是模糊虛幻與現實界限的中間地帶。電影本身就是一場催眠。《X聖治》用電影來表現催眠,本身目的就不是為觀眾提供走出催眠的方法,而是通過這個詩意又迷幻的過程,對觀眾實行了一場雙重催眠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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