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的天堂是什麼樣子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全長116分鐘的電影，用了108分鐘，講述了破碎的時間，穿插的故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人，觀影的思緒被攪得如同飄在巴黎上空的浮雲。而影片的最後八分鐘，卻用每一秒，將前108分鐘飄零在空中的思緒鏡頭硬生生地揪了下來，無以名狀的壓抑和傷感席捲而來，從舌尖滲進心裡。

 

影片的第109分鐘，開始講述Pierre接受手術之前發生的種種。更確切的說，是透過Pierre的眼，藉著鏡頭，讓觀眾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感受一遍他眼中的巴黎。

 

臨行前，Pierre拒絕了想要相送的姐姐，他說：覺得自己像走向絞刑架，沒有戲劇，沒有再見，沒有吻。Pierre平靜的語氣，像在敘述著他人的故事，卻一聲聲砸在我心頭，他的痛，在這一瞬釋放。之前的孤獨，絕望，焦躁，不安，遺憾都將是一頁結束的篇章，無論是生是死。他笑著告訴自己的姐姐，這個愛他，陪伴他的親人：我們會再見的，無論如何。「會再見的」。這一刻，Pierre是多想再陪著姐姐走下去，多想再能站在陽台上望著這個巴黎城和生活在這個城市的，他故事裡的主人公們。可是他心裡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個手術到底能不能讓他實現這個諾言，但是這一刻，他只想讓眼前的姐姐，這個在他的鼓勵下重新找到生活重心和生活激情的四十歲女人，能夠感覺稍微好一些。他笑著，姐姐哭著，擁抱，離別，他甚至不忍直視姐姐傷心的神情。我知道，他有多麼愛他的姐姐，而他的姐姐，同樣有多麼愛他。

 

跟著鏡頭，Pierre乘著計程車踏上了前往醫院的路途，而這是Pierre對巴黎這座城市的再一次，或許是最後一次審視。凝視著車窗外的一切，Pierre說：這就是巴黎，沒有人開心，我們喃喃自語，我們愛這。至此，前110分鐘的鏡頭語言突然在我的腦海中匯成了完整的畫卷。「這就是巴黎」。高貴，追逐，狂熱，歡呼，夢幻，神秘，依戀，親吻背後，是生活的拮據，是階級地位的懸殊，是種族的隔閡，是喪失工作的頹喪，是罹難親人的悲憫，是縱情之後的難以自持，是面對生活窘境的尷尬，可是生活還在繼續，每個人有不同生活，就像在Pierre的故事裡每個主人公都有自己的故事，每個人在這座城市譜寫屬於自己的樂章，或喜或悲，生活都要繼續下去。這就是巴黎。

 

到這裡，整部影片的輪廓才算徹底浮出水面，一副包含著巴黎百態的城市畫卷，藉著一位患著心臟病的大男孩（我更喜歡叫他大男孩）的特殊視角，終於展現在我面前。不完美，卻很真實，甚至，略帶殘酷。

 

計程車載著Pierre經過了廣場，高樓和雕塑，經過了Pierre眼中熟識和不相識的人們：麵包房新認識的女服務員，正和其他男生約會的對面樓房的美麗女孩，戀上自己女學生的老教授，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哥哥死訊的喀麥隆小伙子，等等。Pierre望著車窗外，自顧自呢喃：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行走，呼吸，跑步，爭吵，再奔走，他們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就那樣無憂無慮地在巴黎。

 

每個人的眼中，這個城市都是不一樣的，各種色彩下又懷著各自不用的心情。在此之前，影片的大部份時間都在為這座城市塗抹上各種不同的色彩，發生在每個人身上的故事：聚會，約會，爭吵，相擁，相識，偶遇，而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不同的人身上或許又是另外一種心情：抗拒，欲拒還迎，心嚮往之，或者，又只是一時的神經衝動。這個城市裡發生的一切，白天黑夜，在音樂、酒精和荷爾蒙的作用下，顯得五彩斑斕，生存或者死亡，都有各自的方式將生活的意義發揚光大。

 

跟著鏡頭，心情仍然是抑不住的沉痛。不經意偶遇的美麗女孩，閃著迷離好奇的眼神，在Pierre深邃而平靜的眼波中閃過一圈漣漪。他認識她，她是住在他公寓對面樓裡的美麗女孩，是他站在陽台上暗慕傾心的對象。她不認識他，他只是坐在經過咖啡廳窗外計程車裡的一個普通男生，或者，只是她見怪不怪的眾多仰慕者中的一個罷了。她只是感覺好奇。而他，卻是在道別。男孩看著她笑了，嘴角卻是掩不住悲傷。

 

影片的結尾鏡頭，是我最喜歡的部份。Pierre半躺在計程車后座，倚著車窗，仰起頭看著巴黎藍得泛白的天空和虛渺的雲，這個平日裡有些嚴肅的大男孩露出了最純淨的笑容，這個唯美的鏡頭，宛若天堂。悠揚的片尾曲響起，在巴黎的全景鏡頭中，影片結束。

 

我相信，Pierre從心底，始終深愛著這座城市，無論疾病，無論前路將是如何，他找到了屬於自己的Paris，那是他心中的Paradise。

這些是我藉著Pierre的雙眼和電影的鏡頭感受的巴黎，或許，這些都只是我在心底建造的一座秘密城市。

就這樣，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