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四百擊 The 400 Blows

四百击/四百下/胡作非为

8.1 / 128,355人    99分鐘

導演: 法蘭索瓦楚浮
編劇: 法蘭索瓦楚浮 Marcel Moussy
演員: 尚皮耶李奧 Claire Maurier Albert Remy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自由之地

2010-10-10 17:31:18

向安德烈•巴贊致敬——評特呂佛的《四百擊》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在我最初接觸電影理論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之前自己僅僅是憑著興趣在看電影,不懂得自覺地將所看到的音響上升到理論的高度去分析),我對安德烈·巴讚的景深鏡頭和長鏡頭理論報有近乎無限的崇拜。坦率地講有這樣的觀念可以說是一個急於告別電影理論貧乏狀態的人的盲目和幼稚:就像從沒有打到獵物的獵人,但有一天他忽然打到了一隻,便說他打到的是最好的。因而我陷入了一個誤區:只喜歡擁有景深鏡頭的電影——這樣電影也往往是藝術電影,而討厭擁有大量蒙太奇鏡頭的電影——這樣的電影往往是商業電影。可是,五年以後,更加全面仔細地想一想,倘若一部電影僅僅只有景深鏡頭(長鏡頭),那麼電影的片長將等同於、現實中的時間,而這是不可能的,也沒有必要。正如安德烈·巴贊(法國電影新浪潮之父)自己所說的:「但是,這種敘事(長鏡頭敘事)決不意味著將蒙太奇成果一筆勾銷,而是賦予這些成果一種相對性,一種新意。只有增加影像的真實性成份,抽象化手法的補充才有依據」(《電影語言的演進》),至此,我接受了景深鏡頭與蒙太奇鏡頭在電影中的綜合使用。而且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安德烈·巴贊所提出並強調景深鏡頭的時代背景——「到1938年,我們可以看到幾乎到處都採用同樣的分鏡形式」(《電影語言的演進》)——在那個蒙太奇鏡頭氾濫的時代,安德烈·巴贊要大力鼓吹景深鏡頭。他從義大利的新現實主義電影和讓·雷諾瓦的電影手法中總結提煉出系統的景深鏡頭理論,從而為後來的電影人開創一個新的時代打下了結實的理論基礎,而這個時代的開啟人之一,就是他所收養的「問題少年」佛朗索瓦·特呂佛。他所導演的《四白擊》正是哪個新時代的開端,還知道那個時代被廣泛地成為「法國電影新浪潮」。
    「四白擊」(法文LES QUATRE CENTS COUPS,英文「The Four Hundred Blows」),法國俚語,其意思就是把不聽話的孩子打上400下,以便他能變成好孩子。佛朗索瓦·特呂佛用這個詞給電影命名,恰好和這部電影的故事相配合:這部電影是特呂佛半自傳電影,裡面講述的是一個「問題青年」安托萬·多尼的成長經歷:由繼父撫養,家長整日在外忙碌,無暇顧及孩子的生活,母親甚至與他人偷情,恰巧有被兒子看到;學校的教育嚴厲而死板,老師精於打罵學生,處於青春期的安托萬又極度叛逆,愛說謊,偷東西,最後被送進了教養所,後又被父母拋棄。影片以很高的紀實性揭示了當時法國社會家庭和教育制度對青少年成長缺乏人性化的關懷,也許會有人持有這樣的觀點:影片男主人公安托萬的悲慘經歷跟他自身也有很大關係,如果他不是說謊、盜竊的話,他也不會遭到懲罰。誠然「一個巴掌拍不響」,作為當事人安托萬自然負有責任,但是他還是個孩子,還沒成年,還不具有成熟的理性思維和豐富知識,在青春期這個人格形成的階段,更需要的是家庭和社會的有效教育和引導。影片拍攝於1959年,九年之後,也就是1968年,法國爆發了震驚世界的學生造訪運動,而「改變死板的教育制度」就是造訪運動中一個重要的學生訴求,從這個實例我們不難看出法國當時的教育制度確實是存在問題的,我們由此可以說,電影《四白擊》是一個現實的反映,也是現實的預言,這是它最為深刻的社會意義。
    既然是反映現實問題,就要能夠構造出「現實感」,這樣運用景深鏡頭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景深鏡頭使觀眾與影像的關係比他們與現實的關係更加貼近」(《電影語言的演進》,安德烈·巴贊),當然,特呂佛對於景深鏡頭的使用還包含了向安德烈·巴贊致敬的意思。我們都知道影片結尾那個拍攝安托萬從教養所逃跑出來,一路奔向海邊的那個長鏡頭(當時,在小路上,特呂佛坐在小車上對小演員一路跟拍,整個鏡頭一氣呵成),長鏡頭的兩個特性恰如其分地表達了電影需要表現的兩個重點:1、與蒙太奇鏡頭相比,長鏡頭在時間上的延長充分地表現出男主人公安托萬對自由的渴望以及重獲自由的活力;2、景深鏡頭的多義性造成——「意象的含糊性和解釋的不明確性首先已經包含在影像本身的構圖中」 (《電影語言的演進》,安德烈·巴贊),觀眾無法從安托萬站在海邊的鏡頭中,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在思索著什麼,也許這也正是安托萬當時的狀態:雖然獲得了自由,但是對未來的生活卻陷入了迷茫,這種迷茫和整個六十年代西方學生對理想和未來的迷茫類似——可以說特呂佛發現了青年身上某種共性的東西。
    在我看來,影片開頭的那個拍攝艾菲爾鐵塔的長鏡頭也是一個經典。任何人可以對這個鏡頭作出多種解釋,我以為鏡頭中艾菲爾鐵塔是個像徵,象徵著缺乏人性的權威教育(不管是家庭還是在學校),因為不平等,處於被教育地位的青年永遠感到壓抑和不被理解——電影採用的仰拍恰恰使艾菲爾鐵塔壓迫著觀眾的視覺神經。
    總的說了,《四白擊》給我的感覺並沒有教科書或是其他書籍上宣傳的那樣強烈。也許是因為這個拍攝於1959年的電影離我太遠了,它的先鋒性已被後來者沖淡。一般人對於那些被奉為經典的東西都抱有崇敬的態度,不敢輕易地跳出「讚美的」範圍,我想對前人的成果保持尊敬確實是必要的,但也要敢於超越,否則,以電影來說,我們永遠只能停留在1959年這個刻度上!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