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愛·行動
2010-10-26 16:50:43
陳士爭:從東方到西方
陳士爭:從東方到西方
採訪、撰文:鍾蓓
北京,悶熱的下午。因為中國版《歌舞青春》的公映,見到導演陳士爭,黑襯衣、黑褲子,中長的頭髮,一身酷酷的打扮。他一直戴著黑墨鏡,從見面到告別始終都沒摘過。他說因為眼睛怕光,總是流淚,所以要墨鏡擋一擋,並不是因為北京的天氣和水土,在世界各地他都這樣。
1987年在出國大潮的影響下,陳士爭來到美國紐約,在紐約大學學習戲劇導演專業。五光十色的物質文明下的現代文化強烈地衝擊著年輕人。在感慨200年文明早就出的社會的同時,他暗自下定決心投身藝術世界。
作為苦讀的學生,陳士爭在圖書館裡泡了兩年。找到所有能看的美國現代舞蹈藝術家的影像資料,從頭到尾地看,一遍看下來相當於梳理了一遍舞蹈史。為了聽音樂,就去劇院找了份賣票的工作,聽了一年「免費」的紐約交響樂團演出。把自己喜歡的導演的作品,能找的,都看了一遍。「通過這樣的方式,我對美國社會的文化結構有了大致的了解。然後,我再試圖找文花上的縫隙。」
事實是「縫隙」還沒找到,1996年陳士爭在紐約歌劇院上演的《馬可波羅》中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一次舞台表演,他的角色是位義大利的傳記作家。
他說:「我不想一直當演員,當時腦子想的就是怎麼搞創作。」
十幾年摸爬滾打,為他贏得了聲名。1999年,《牡丹亭》被法國《世界報》評為「20世紀最受矚目的文化盛事」之一;2002年,《漂泊的荷蘭人》被《紐約時報》評為「世界最佳十大歌劇」之一;2006年,《奧菲歐》獲得英國「勞倫斯·奧利弗戲劇大獎」;2008年,《西遊記》評選為英國「最佳十大歌劇」……
歐美的評論界說他是「天才和大師」,「不斷追求藝術上的創新」,他的作品「跨越了音樂、歌劇、戲劇、舞蹈以及電影等多種藝術領域」,在「文花上超越了國界意識,實現了藝術多元化」。
所以陳士爭排出的舞台劇《西遊記》里用的雖然都是中國演員,但他找了電子遊戲「街頭霸王」的設計做人物造型,請來最潮的英國大牌樂隊Blur做音樂創作。又或者是從馬來西亞找到當地的宮廷舞蹈團重新演繹經典歌劇《奧菲歐》……太多不走尋常路的招數讓人眼花繚亂。評論界的好評如潮時,觀眾們要也要求這些劇目不斷加場。
「我不想做純粹某一種文化的東西,我對文化交融的事物有興趣。」陳士爭說。
2007年,由他執導的電影《暗物質》,主演劉燁和梅麗爾·斯特里普。藉著當年的盧剛事件,陳士爭以中國留學生的視角觀看美國社會。在結尾處,他給了原本悲劇結束的現實生的希望。手槍的子彈沒有穿透異質文明的胸膛。陳士爭說,他把自己的週遭和曾經的經歷都寫進了這部電影裡。
和在舞台劇上獲得巨大成就相比,陳士爭的電影經驗顯然是不多的。對於飽受非議的中國版《歌舞青春》,陳士爭有自己的坦然,或許出於自信,或許壓根就不在乎。
「他們沒說讓我一定要翻拍原作,我可以有自己的創作、想法。」「他們市場上對我沒有要求。」「觀眾定位應該是80後、90後,他們會覺得很洋氣。」
多少有些相互牴觸的自我辯解,這個戴著黑色墨鏡的導演對於咄咄逼人的提問有一點兒手足無措。
「嘿,太嚴肅了。電影的一大特質是娛樂,放輕鬆點兒。Have fun。」陳士爭邊說邊按攝影師的吩咐做了一個鯉魚跳。瞬間定格的鏡頭裡,他白皙的小肚子在一大塊黑乎乎的襯衣、褲子間很顯眼。
MW=週末畫報
CSZ=陳士爭
MW:《暗物質》的故事講得很好。除了盧剛的事之外,你的敘述更側重中國人的一個視覺來講述。
CSZ:盧剛事件發生時,我在紐約學語言。但是對我處在環境感覺是怎麼也進不去。作為留學生,我始終處在美國環境的外部。我周圍的同學,要不特別親美,要不特別仇恨。事情發生後,我覺得應該拍部電影,把這件事情講述一下。這件事一直就擱在那兒,斷斷續續想做。我和另一個朋友就一直在寫本子,調整。寫的過程中,我們借了盧剛事件的引子,把周圍的環境和經歷過的事都寫進去了。
MW:片子的結局你還是比較詩意地做了處理。為什麼這麼做呢?
CSZ:當時我見過盧剛的姐姐、父母,也看了一些材料。我對他的失落很感興趣。如果在他失落的一瞬間有人拉他一把,那一瞬間之後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MW:梅麗爾·斯特里普很大牌,你怎麼說服她的?
CSZ:因為我要導啊,哈哈。美國號稱移民天堂,這個故事說出了現實的另一個側面。故事講述的不是打工者,而是學生,他們希望融入美國社會,為這裡做點兒什麼。梅麗爾看了這個故事的劇本很感動,所以她找我試鏡。她很緊張,說自己想演這個角色。然後,她給我寫條子,讓我見誰誰誰找錢。
MW:當時怎麼想到要去拍中國版的《歌舞青春》?這個版拍出來以後,太多人都在把它和美國版的作比較。
CSZ:之前,我在紐約,和迪斯尼電影部的總裁吃飯。當時就聊起這個事,他說迪斯尼想拍中國版的《歌舞青春》,問我有沒有興趣?當時我還不知道這部劇。朋友的小女兒不僅知道,而且看過很多遍,其中的歌又能唱又能跳。我甚至都不知道這部片子在中國這麼流行,我想的只是在中國拍一部音樂歌舞片,講一講現在年輕人的期待和夢想。公司也沒有要求我僅僅是把最初的故事重新講一遍,考慮到這個系列電影的名字大家耳熟能詳,所以也就延續了這個叫法。
MW:之所以找你,是因為你的中國背景嗎?
CSZ:主要還是因為我有舞台劇的經驗吧。這是一部歌舞片,導演要能指導唱的,也要能指導跳的。開拍前,迪斯尼、上文廣、華誼已經談了2年,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最後找到我,大家都說,那麼你來拍吧。
MW:對於很多經典的片子,你有自己的東西加入其中。那麼《歌舞青春》你加入了什麼自己的東西?
CSZ:Hip-hop。這恐怕是年輕人最喜歡的音樂節奏,我把它加入了這部戲裡。第二點就是把故事帶出校園,向世界展示了中國當代的都市生活。這樣處理以後,故事不僅僅侷限在校園封閉的小空間裡,也有了更廣闊的空間。我這麼拍了中國版的《歌舞青春》後,美國的《歌舞青春4》也就跟著這麼拍了,音樂風格變成Hip-hop,故事從校園走向社會。
而且這個變化其實和中國20年來的變化也貼的比較近,電影帶來的直觀感受撲面而來。
MW:中國版《歌舞青春》比較像一個文化嫁接的產物。
CSZ:但是中國現在所有的東西都是文化嫁接的啊!
MW:你是這麼認為的?
CSZ:我們住的酒店、大街上跑著的汽車、吃的東西、穿的衣服……世界文化都在嫁接的過程中。我覺得沒有什麼必要把自己一刀切。
MW:可能是因為你在美國很多年,你的糾結期已經過去了。上一輩不用說,我的同輩人很多都會糾結。
CSZ:我覺得80後、90後的小孩不會。他們不會說這個東西不是中國的,所以我不喜歡。他們覺得好聽、洋氣,所以就喜歡。生活在網路時代的孩子們腦子裡沒有那麼多框架、顧忌。尤其流行音樂,它本身就是舶來品,歌舞劇也是。
MW:未來合拍片是一個合作的方向。大家都在找一個「合」的點,過程中,兩方力量必有退讓的一方。
CSZ:這是一個很好的事情,應該多交流。各國觀眾都有自己接納的部份。在做這個戲的時候,我還是比較自由的,沒有人要我去推市場。雖然在前期,各個投資方都在推自己的演員,但是你說「不」的時候,他們也不會強迫你非得用什麼人,或者故事上非得怎麼做。
《週末畫報》第6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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