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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詩--Poetry

诗/诗情/生命之诗

7.8 / 13,605人    France:139分鐘 | USA:139分鐘 | Argentina:139分鐘

導演: 李滄東
編劇: 李滄東
演員: 尹靜姬 Nae-sang Ahn Da-wit Lee Hira Kim Yong-taek K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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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獨自涼

2010-11-24 16:43:52

那喀索斯之歌


筱田正浩認為:「所謂快樂,是因為通過死亡人才能被淨化,日本文化一直強調從中體會美感。」如果說「黑澤明一直在盡力展現人到底有多滑稽」,那李滄東可以說一直在雕琢人性的冷酷:

《詩》(2010)描述了《Agnes之歌》的誕生過程,於自私、冷漠的社會氛圍里凸顯詩意,交織著對人群的厭惡和對生命的悲憫,彷彿廢墟上的舞蹈,浪漫、淒迷,奪人心魄:黑暗是永恆的,光明也是;死亡不僅無法遏止對美的嚮往和追求,甚至可以像希臘神話裡那個愛慕自己的倒影、投水而亡的美少年那喀索斯一樣,成為追求美的一種方式。

初三女孩朴姬珍(英文名Agnes)不堪忍受校園性暴力,憤然投水自殺。為掩蓋這一重大醜聞,學校和六名施暴學生的家長結成統一戰線,試圖擺平媒體、警方和死者家屬,以3千萬撫慰金了結此事。韓國民主黨議員崔民順毅然出演學校的教導處長,將政客嘴臉刻畫得惟妙惟肖,對韓國社會形成絕妙的雙重諷刺:「我讓姬珍的班主任絕對不能說出去,這對孩子們的未來和學校都好,大家要嚴格保密,就是說夢話也不行。」

想起韓國詩人文忠成的《絕命》:在虛偽的人群中生存遲早會變成偽君子/變成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耳朵和嘴的/影子,有時你也會變成影子。

備受失憶症困擾的楊美子不願成為這樣的影子,做鐘點工貼補家用的她,熱愛生活、打扮時髦,66歲了還在聽詩歌講座。作為鍾旭(施暴學生之一)的奶奶,美子面臨經濟和精神上的巨大壓力,必須籌措5百萬韓元(約合3萬人民幣)撫慰受害者家屬。熱衷於電玩遊戲和娛樂節目的鐘旭,一幅沒心沒肺的樣子,但也不是一無是處,空閒時也會陪奶奶打打羽毛球。這種有限的無須語言的交流,令代溝更加醒目。

李滄東對韓國主流宗教一向橫眉冷對,《詩》亦不例外。牧師為姬珍做彌撒,空洞、浮華的辭藻比現實還要虛偽:「離開世上的她,加入到聖人的行列。」真相、正義都不知道在哪裡,奢談聖人!從教堂落荒而逃的美子,護理一個患偏癱、口眼歪斜的會長,酬勞有限。連洗澡都要人幫忙的會長不顧病軀,吞服偉哥,希望美子投懷送抱;鍾旭同學的家長非富即貴,說的比唱的還動聽,卻拒絕借錢給美子,並建議她向鍾旭的媽媽求助。催逼之下,走投無路的美子,豁出去讓會長當了一回男人。

克制、平實的鏡頭,流淌著對韓國現代阿Q無可抑制的諷刺和憤怒:家長們相信,同為女人、與孫兒相依為命的美子,拜訪姬珍的媽媽當可博取同情,要是痛哭流涕效果會更好。在與姬珍媽媽的交流中,美子大讚落在地上的杏子如何「誠懇」和美味,違心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紅樓夢》香菱學詩,「茶飯無心,坐臥不定」;美子常常神遊天外,搞得別人莫名其妙。然而,環境如此污濁,哪來的詩情畫意?無論怎樣努力觀察,向老師、詩友請教,因孫兒的罪孽而心態糾結的美子還是寫不出詩來。

揭發首爾警察廳腐敗而被排斥到鄉下的朴警官,每次朗誦完詩歌,都要講個黃段子逗大家開心:「說到洗澡,有5個步驟:第一步洗澡,第二步躺下,第三步停住,下一步插入,最後一步,謝謝。」無意中戳及美子的痛處。

鍾旭終於被警察帶走。心地善良的朴警官,若無其事地接著陪美子打羽毛球。如釋重負的美子,詩興大發,寫下平生第一首詩《Agnes之歌》獻給姬珍:那個地方怎麼樣,有多麼孤寂/聽得見鳥兒唱歌嗎/無法貼上郵票的信,你能收到嗎/來不及表白的話,能否傳遞/時光流逝,玫瑰也謝了嗎?

那喀索斯為美而死,《Agnes之歌》寓意姬珍步其後塵,愛惜、追尋自己純潔、美好的過去。姬珍對家鄉、親人充滿眷念:像父親的臉一樣古老的胡同/我是那麼地愛著,在你微弱的呼吸里/心是那麼地跳動著/我祝福你/在劍到達江岸之前,我的靈魂在拼命地呼吸。

未能赴約的約會、尚未開啟就已結束的隱秘戀情,優美的詩意與粗礪、醜惡的現實形成強烈的反差。《Agnes之歌》對少女之死的深刻理解和同情,遠非獲得魯迅文學獎的「羊羔體」可比。《詩》現身今年坎城電影節,盧米埃爾大劇院兩千多名觀眾起立為李滄東獻上7分多鐘的喝彩和掌聲,在韓國官方主辦的大鐘獎更是風騷佔盡。(新民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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