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角度的「家庭三部曲」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推手》、《喜宴》和《飲食男女》是李安的「家庭三部曲」，或「父親三部曲」。
    郎雄在這三部電影中飾演了三個父親：一個從大陸去美國投靠兒子的太極拳大師、一個去美國參加兒子婚禮的國民黨退役師長、一個圓山大飯店的烹飪大師。
    三個父親在各自的領域各有建樹，受人敬仰，但在家庭問題上卻各有有本兒難念的經，老革命（或老反革命）碰見新問題。
    三部電影中的父親對於家庭有各自的期望與訴求：
    《推手》中的父親期盼的是家庭的「完整性」——最好三代同堂，頤養天年，但他遭遇的是跨國婚姻中的兒子在父親和老婆的選擇中可以共患難卻不可以共享福的背叛；
    《喜宴》中的父親期盼的是家庭的「延續性」，而等待他的確是同性戀的兒子和一場為了不讓父母傷心而費心安排的婚姻假戲；
    《飲食男女》中的父親期盼的是家庭的「真實性」——在老伴兒去世以後，他的家慢慢演變成只有靠每週日晚的家宴維持形式性和儀式感的空殼子。
    三部電影中父親遇到的或許都是家庭自身發展中註定遇到的問題——新鶯終將出谷，青出於藍卻不是藍，中國風格的愛與表達方式又為家庭關係增添了更多的糾結與障礙，這在涉及中西文化碰撞時顯得可能更為強烈。
    在充滿了缺憾的生活中，三個父親終於以各自的方法找到了解決之道：
    在《推手》中，父親幾次提到，練內功做到「煉精養氣，鍊氣養神」不難，但要達到「煉神還虛」的地步很難。為什麼不能達到「虛空」的境界，我認為就是因為他「不能學太上之忘情也」。而面對已經情漸疏遠，離心離德的兒子，或許「推手」才是解決之道：和子女維持一種若即若離，不即不離的關係。不光他如此，與他特別投緣的「陳太太」也搬出了女兒家，重新回歸了自我。
    在《喜宴》中，已經知道兒子是同性戀的父親不露聲色地加入到這場「喜宴」之中，唯有如此，他才能讓這場假戲做下去，並且讓假戲做成了真戲，「兒媳婦」懷上了他們高家的骨肉。
    《飲食男女》中，父親曾對老友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不想也難，忙活一輩子，就為了這個……想了氣人，好滋味兒誰嘗過了？」儘管他每次都燒一桌子遠遠超出四人飯量的好菜，努力維持一個家庭的形式，但這個家庭卻只有形式卻無內容，連他自己都失去了味覺。反倒是在給女兒同學的女兒「姍姍」做便當的過程中，飯菜才真正有了意義，而他也靠又一場婚姻重新找到了家庭，味覺也隨之恢復了。在這個意義上，「飲食」與「男女」不單並列，更是相關，因為它們都是生活的真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