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必然與個人的偶然

 我想簡單的談談造成這部影片中人物悲劇命運的原因。他們的悲劇命運有其個人性原因——我稱之為個人的偶然，但同樣不乏典型性——我把它歸結為時代的必然。
首先來看看主要人物姨媽。很多同學談到姨媽當年拋夫棄女離開東北的情況，有表示理解的，也有持批判觀點的，但我想說，造成姨媽拋夫棄女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呢？是文革。如果說文革對於整個中國、對於中國的那個時代是一個必然，那麼毫無疑問對於姨媽這樣的遭際它的個體是偶然的，沒有人可以說誰一出生就註定要遭際文革這樣的時代浩劫。出現在影片中的姨媽已經是個退休工人，她常常吹噓說自己工作時總是被人誇讚，我們姑且不去討論這裡面有多少真實的東西，就像她說自己的女兒在舊金山一樣（實際上後來我們知道女兒劉大凡在東北），但我們至少可以確定她是正常退休的。然而對於這樣一位退休工人，在她畢生積蓄被騙走後竟然無法在上海混下去了？這是誰的錯？僅僅是因為她個人的偶然的原因嗎？是因為她傻，她老一把年紀還渴望黃昏戀？自然不是的，我們都知道這個時代應該為姨媽的在上海混不下去負多少責任。她懂紳士似的英式英文，然而別人不用，這表面看來是實用主義的取捨，但我們也同樣看出這背後浮躁的時代氣氛。紳士，那是個遠去的名詞而已。
我們再來一次來看次要人物。
首先是飛飛。飛飛的臉被外婆燒傷了，以致鬧出後面與寬寬一起想騙姨媽的錢去整容的假綁架事件。毫無疑問，飛飛的臉被外婆燒傷了是她個人的偶然事件，但為什麼是她外婆在帶她？本該帶她的父母哪去了？在新疆，離了婚，又各自結了婚，已經不管她了。這不由讓我聯想到那些被作為負面報導不負責任的美國黑人父母，中國的父母已這麼快就學到了？這是誰的責任，對這樣一個道德淪喪的問題誰來負責？
其次是金永花。有人說，金永花很殘忍的殺手了自己的女兒，是個很不負責任的母親，我想說，真是她殺的她女兒嗎？我記得有位哲人說過，眼見不一定就是真實的，這話用在這裡再恰當不過。殺死她女兒的不是她，是這個時代。她去酒店打工，老闆拖欠工資，去姨媽家做小工為又因為碰瓷被姨媽發現而被趕出來，試問她又怎麼對她女兒負責，拿什麼負責？有同學說她就是個騙子，也不愛女兒，其實有個鏡頭對此是很好的反駁，當她碰瓷成功興高采烈的回到姨媽家時，卻發現姨媽把她的東西都拿出來放在門口了，很明顯是趕她走了，但是她走時卻把買來的魚留個姨媽了，這說明她是個知恩圖報之人，不是毫無良心的騙子。還有同學說她沒有追求，我不知道有幾個人能在自己孩子（或親人）隨時面臨著生命危險的時候會有追求，何況她連餬口都成問題，你跟她談追求？我總覺得在一個人生存都成問題的時候，我們奢談追求那簡直是拿生命在奢侈。當然，金永花也有其個人的偶然因素在裡面，不是每個孩子生下來都註定要患呼吸衰竭這樣的病的，這在醫學上機率是非常小的。
我們就簡單的借這幾個人物來分析了一下這個問題，其實片中的主人公的悲劇幾乎都是時代的必然和個人偶然的結果，劉大凡也好（母親的在她是偶然，不是每個人都必須面對沒有母親的童年；然而發生在母親身上的時代的必然在她同樣是適用的，是文革造就的她母親的來去匆匆。包括她成年後需要依靠男朋友來找工作也都是時代的必然。）、劉大凡的父親也罷（可以跟劉大凡一樣分析。），甚至潘知常也是一樣（很「巧合」的是潘知常恰好跟南京大學教授抄襲事件的主角同名）。
大家對許鞍華導演談得最多的是她對女性命運的關懷，但是其實她也是個關心社會的導演，對這些女性命運的同情的背後是對社會的批判。姨媽葉如棠也好、飛飛和金永花也罷，除卻她們身上的個人偶然性，她們都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典型人物。姨媽代表了一代被文革戕害的知識分子的命運和這個時代下崗工人的遭遇（如果一個社會無法善待曾為它的進步付出辛苦努力的人，這樣的社會還奢談幸福指數簡直就是自己打自己耳光），飛飛則是這個高離婚率時代的萬千不幸孩子中更不幸的那個（被毀容），金永花很顯然是這個時代進城農民的典型，而我們時代又有多少潘知常這樣的騙子呢？可以說，許鞍華在對女性命運的關注同時，把觸角更深的伸向了對社會的批判。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