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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球崛起--Rise of the Planet of the Apes

猩球崛起/猿族崛起/猿人争霸战猩凶革命(港)

7.6 / 568,335人    105分鐘

導演: 魯柏華爾特
演員: 詹姆斯法蘭科 芙瑞達蘋托 安迪席克斯 布萊恩考克斯 湯姆費頓 約翰李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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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方萌

2011-11-11 21:40:29

《猩球崛起》與人類政治學


此文已刊於2011年11月10日《東方早報》

      乍看上去,《猩球崛起》像是一個古老故事的最新版本。19世紀初,瑪麗-雪萊(瑪莉 Shelley),即英國詩人雪萊的妻子,發表了西方歷史上第一部科幻小說《弗萊肯斯坦》(Frankenstein)。小說的主人公是一個名叫弗蘭肯斯坦的科學怪人,他通過生物試驗創造了一個面貌醜陋的怪物。這個怪物一開始顯得很友善,可他處處受到厭惡和岐視,因變得仇視人類。他殺害了弗蘭肯斯坦的弟弟威廉,最後在搏鬥中與弗蘭肯斯坦同歸於盡。這部小說成為後來一系列科幻電影的原型,比如《血洗樂園》、《隱身人》和《綠巨人》。技術進步是一個潘多拉魔盒,在推動人類文明的同時,也釋放出巨大的破壞潛能。《猩球崛起》一片中,科學家威爾那句「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可以說是針對技術進步發出的警世恆言。
      有影評者認為,除過特技一流,《猩球崛起》的意蘊也不過如此。而在筆者看來,該片具有深刻的政治內涵,有助於我們理解人類的政治活動。美國社會學家李普塞特(Seymour Lipset)有句名言:「只了解一個國家,等於不了解任何國家。」(Those who only know one country know no country.)同樣,只了解一種動物,等於不了解任何動物。作為地球上最強大的物種,我們常常自詡為萬物之靈。然而,分子生物學已經揭示出人類與猿猴的親密關係,美國學者戴蒙德(Jared Diamond)甚至稱人類為「第三種猩猩」。長期在叢林中考察的靈長類學家瓦爾發現,黑猩猩表現出與人類相似的社會行為,比如為取得領袖地位而採取特定的進攻策略。
       既然「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為什麼是人類統治黑猩猩,而不是黑猩猩統治人類?美國政治學家福山在其新著《政治秩序的起源》中試圖回答這一問題。在福山看來,由於種種尚不清楚的歷史條件,人類進化出了高度智慧、語言本能和移情能力。這使我們能夠在更大程度上進行合作,建立高度發達的政治組織。在狩獵部落時代,人類相對於猿類的競爭優勢並不明顯;而在民族國家時代,人類已經擁有了核武器,黑猩猩依然只會扔石頭。
       動物園的建立象徵著人類最終成為地球霸主。人類對待獸類的「暴政」即不需要徵求其同意,也無須顧及其反抗。當美國國父們宣稱「人人生而平等」,他們大概不會考慮其他靈長類動物是否也擁有與生俱來的權利。《人猿星球》的作者,法國小說家布爾(Pierre Boulle)曾觀察到大猩猩與人類行為的相似性,他繼而陷入了長考,不斷思索人類和猿類之間的關係。人類對待動物的方式還有待政治哲學家們的探討。這裡筆者並不想捲入關於動物權利的冗長討論,而只想指出一點:人們在實踐中的確給予高等動物更多的關愛。這就是為什麼一起虐貓事件會引起公憤,而為一隻死蟑螂哀號只能成為笑談。
       在《猩球崛起》一片中,黑猩猩「凱撒」領導的猿群暴動以人類為敵,卻很容易觸動觀眾們的同情心。這並不是因為黑猩猩能夠解決複雜的問題——電腦幹得更漂亮,而是因為他們像人類一樣為尊嚴而鬥爭。為了贏得尊嚴,「凱撒」拒絕了安逸的寵物生活,而選擇領導猿群抗爭。這一情節多少讓我們想起《玩偶之家》中娜拉的故事。《猩球崛起》的編劇比易卜生更近一步,回答了「娜拉出走之後怎樣」。福山在書中也強調,政治活動並非僅僅關乎個體的生存利益,更多指向人性中的尊嚴訴求。
       15世紀末地理大發現之後,歐洲人開始環行世界。他們見到了美洲、非洲和大洋洲的眾多「未開化」的土著居民,並將這些人視為「劣等人類」,甚至只是會說話的猿猴。儘管歐洲人抱有種族優越感,其他地區的人民逐漸學會了以歐洲人的方式組織武裝力量。在1904的日俄戰爭中,黃種人第一次打敗了白種人,日本也藉此「脫亞入歐」,加入了西方列強的俱樂部。在二戰以後的反殖民鬥爭中,那些贏得主權的國家終於為自己民族贏得了尊嚴,可以像「凱撒」一樣說聲「不」了。從這個意義來看,《猩球崛起》其實是一部講述弱勢群體解放運動的影片——靈長類動物之間的政治平等最終取決於其武力對比。
       科技發展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讓黑猩猩聰明起來。我們倒是需要擔心生物技術可能導致的社會不平等。代際流動被視為現代社會的常態,這在很大程度上出於智力水平在人口中的隨機分佈狀態,底層民眾中的佼佼者因而也有可能藉助教育機會向上攀升。然而,一旦有助於提高智商的藥物問世,菁英階層很可能會首先受益,從而強化他們的統治力量。換句話說,有錢人不僅能讓他們的孩子富起來,還能讓他們聰明起來。在這種情況下,代際流動會停滯下來,人類甚至有可能重新進入以血統為基礎的特權社會。我們是否應當像奧組委禁止興奮劑那樣,限制這類生物醫藥的研發?還是應當試圖讓所有人口群體分享這類藥物?
       我當下沒有確定的答案,還是留給讀者自己思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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