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亦有亡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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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多年前的大唐，秦淮河上，煙鎖霓虹，沙裡有明月，琴瑟和鳴，花枝招展的香艷女子，夜色濛濛，奢靡聲中，忘卻太平和繁華，只是任紅塵滾滾，有人死在溫柔鄉，有人沉迷，不知道國將亡，人亦亡。

杜牧寫到，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多年後的民國末年，秦淮河更加繁華，更不知道什麼醉生夢死何處，只是隆隆炮聲和穿著狗皮的日本人打攪了國人的紙醉金迷的躲避，秦淮河畔的香艷紅塵女子也挽起自己粉嫩的胳膊，指著嗒嗒作響的機槍，她們的血流進秦淮河裡，映照著紅塵。

我在想一條秦淮河，多少繁華落盡，多少紅塵迷離，朝代更迭，外族代庖，東南形勝，十三古都，文人墨客，皇家政客，秦淮河有文墨，有胭脂，有教坊女，然後紅塵吞噬掉紅顏，一代一代，才華伴著金銀，錦衣丟落長河，秦淮河讓你記得香艷，記得柳色三月，說起這裡，歷史中那如汁液一樣鮮活的怨女和風流就飄在眼前。

只是在秦淮河的歲月裡，也有1937，也有國人抗擊侵略的留影，明清後的秦淮河在日本人的炮火下灰飛煙滅，如消失的紅顏，跌落在河底，繁華去盡，即便是香艷的歌妓，也躺在血泊里，徒留著那閃耀的耳環，寶石發出的光刺激著每一個神州大地的心臟，亡國恨，猶能唱起的還是秦淮景。

當金陵十三釵的歌妓們穿著女學生裝唱起秦淮景的時候，我總能換到他們那個時代幻想著燈紅碧波，古船搖曳的秦淮河裡，歌聲，紅幡，垂柳，水波，拿著扇子的浪蕩公子，和撓首弄姿的女子，可是現實不是，現實里是五彩斑駁的玻璃窗外，爛掉的秦淮河，機槍，爆炸，狗皮的日本人，摞起來的國人屍首，血染紅的是河裡的水，也許還有貪戀生死的漢奸和小人。

每一個風塵女子都不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老大嫁作商人婦，獨守空船，財寶成堆最後落入大江，當這樣的命運落盡國難的歲月，人生的路不得不又一次改變，玉墨給神父說，我的命運本來不是如此，當她最後一夜落下的頭髮，剪去的是命運之神的難以琢磨，青絲下面誰又能說，我只是走過人間，未曾繁華，未曾體驗過女人的完整人生，然後日本人的汽車將他們拉向了不知道的未來。

她們也抗爭，他們也有嚮往，為了三根琴弦的豆蔻，跳下秦淮河，然後成為日本人的玩物，日本人冰冷的刺刀下，香消玉損。當一個個歌妓最後一晚的學生裝扮下，如數家珍的給這些神學院的學生們講起希望和算不得遺言的囑託時，五彩斑駁的窗口上的玻璃透出的光下，我們也知道，濃艷的裝扮下，他們也如此悲涼。

沒有人能逃脫歷史，沒有人能逃脫人性，這兩個沉重的東西就像一個平面的象限，一個是x軸，一個是y軸，畫出來的就是人生和故事，放在那個時代，人性最美的東西對抗著的也是狂野的人性，一個國度的人們用愛和善良，用責任和逃生的本性對抗著貪婪的嗜血的人性，然後就有了歷史，矛盾重重的歷史。

多少朝代更迭，人性總是不變，人就像秦淮河裡的水一樣滾滾東流，長夜碧波，舊時王謝堂前燕，無影無蹤。

看過金陵十三釵後，我想到的不是民族恨，不是憂傷和憤怒，只是讓故事告訴給我們，在秦淮河畔，有香艷對抗血性，有繁華歸於落寞，人性依舊閃光，沒有什麼能夠打敗的是美好的人性，如善良，如愛，如責任和一顆顆憐憫的心，如果說幾十年前的那場大屠殺或者是那場戰爭，中國人贏了，我覺得那是人性的勝利。

我想起馬太福音里說，人要進窄門，才能得救。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