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金陵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凌晨時分，開始坐在電腦前想寫一篇關於剛看過的電影的印象，卻感覺無從提起。當年《南京，南京》出畫時，因為擔心自己受不了太血腥的場面崩潰而拒絕前往觀看。多年之後，本著對張藝謀的信任，也本著便宜的電影票，和錢錢一起坐進了維家思。太多的背景知識讓我臨去之前準備了滿滿的紙巾，但在眼淚絕堤之時，我甚至忘記了它們的存在。
    嚴歌苓寫的故事，發生在二戰時的南京，大概是屠城快結束的時候。當一排女學生拎著箱子狂奔進城，後面的日本兵甚至是嘻笑著像在玩兒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一樣將未綻放的生命玩弄於掌心時，故事拉開了序幕。我的眼淚從畫面開始的第一秒開始預備，然後，起。
    一隊明明離走出城門僅一步之遙的國民黨教導隊，在看到女學生被追趕時意無反顧地展開伏擊。原以為只有一個小分隊的日本人，卻跟著數不清的大隊到來。當一個士兵拉響滿身的手榴彈從樓上跳落阻止了一台坦克的進程時，後面又出現了更多的車，更多的人。當一縱隊的士兵不是以赴死的姿態，而是正在赴死地奔向坦克時，滿場都是啜泣的聲音。他們顯然不是頭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從哪裡出發，有幾個人排成一個縱隊，每個人擔任怎樣的角色，最後一個人在什麼情況之下拉開引線才能保證一台坦克的腳步停止，沒有數百次的演練，沒有堅決的意志，不可能完成。其中一個人，因為一縱隊的每個人都排得很近，他甚至來不及在前一個兄弟倒下時正過槍來反擊一下，只發出一聲怒吼就被射穿全身。而無數個裝甲怪獸，立刻又出現在鏡頭中，毫無停留地碾壓過屍體的碎片，繼續向前。佟大為之前演過的很多片子都不見了蹤影，那個奶油氣質的，變胖了的中年男人，在鏡頭裡以無比帥氣的樣子出現，長款的軍大醫上佈滿泥塵，滿臉的塵污下，只有雙眼齣戲，而這雙眼，在敢死小隊臨行前的那一眨眼，看到女學生在教堂中唱詩時的那半滴眼淚，還有看到日本兵被引上殘坦時的欣慰流露，這足以讓他成為我心目中的好演員，或者，他在那一剎那，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知道他終將死去，且一定與敵人同歸於盡，但卻未料到用那麼震撼的美謝幕離場。雖然我對他身中數槍幾乎全身被血浸透之餘仍有力量接齊引線表示困惑，但我仍然相信，這是真實存在的英雄，因為沒有他們，這個世界將會如此悲涼而沒有希望。
    氣氛從一開始就是凝重的，或者說是無助的，甚至是絕望的。那些怎麼也炸不完的坦克，怎麼也躲不過的日本鬼子，跳進河裡也無法保留清白的慘死，還有明明知道前路是死，只有選擇如何死而別無他法的日日夜夜。在豆蔻咬下鬼子半邊耳朵的時候，其他鬼子都習以為常地笑著，叫著，甚至期待著這一幕的出現。我建議所有的日本人，請他們查一下自己的祖父、父親，那些缺了耳朵的，沒了眼睛的，脖子或胸膛被留下不光彩印記的，他們是不是曾經參與了另一個民族屈辱的歷史，而今時今日，如果他們不幸還活著，他們是否還在這個號稱最有禮貌的國度最虛偽地被類似的記憶所包圍。
    我記不起男女主角的模樣，甚至記不起他們說過的任何一句台詞。而其他的人，包括最小的一個小配角的台詞卻不斷縈繞，他們是那樣鮮活的存在，像女孩子一樣漂亮的浦生，為了懂得迷惑敵人卻為了琴弦慘死的豆蔻，那個堅毅地保護著女孩們的喬治，還有那個不肯讓紅菱她們用廁所的小姑娘。假神父問自己，也問喬治：眾生平等，這一出妓女換學生的戲碼究竟是對還是錯。而我也問我自己，現在的我們，常常用這樣的假設拷問自己：如果一個重病的老人和一個重病的小孩同時被送到醫院，但醫療條件限制只能救一個，救誰？醫生會說，救那個最可能被救活的人。而我放棄了做答，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而彼時，戰爭讓人瘋狂，面對變態人們總被激發起無限的其他的能量。我不能說人人都有英雄情節，但是那些誓要用死捍衛尊嚴的孩子們，在那一記得，被這樣一群秦淮的姑娘們救下，她們彼此，都是值得的。
    假神父修好卡車帶著十三個小姑娘們逃離南京時，車輪從那個用各式紅白碎布拼成的十字上穿過，那個大到差點就覆蓋了整個院子的旗幟，或者原本它是真神父用來保護小小的教堂在這片戰爭中免受炮火襲擊的護身符，最後卻連神父自己的屍體都被炮彈擊中消失不見了。因為太過於絕望，我悲哀地以為卡車一定會被某個日本鬼子攔下，然後是新一輪的悲劇上演，這種擔心直到影片結束依然沒有放下。我和錢錢一直看著字幕飛快地閃過，那麼多日本人的參與，他們會不會為當時的行徑感到一絲絲的不安。曾經有一位朋友說，只要去過日本，就會立刻放下所有的仇恨。那是一個文明的安靜的讓人只會覺得尊敬的民族與國家。雖然放下是最大的寬恕，但是一個不會反省也不懂得尊重別人的國家，就算擁有再高級的文明，只要有一天出現資源的缺乏，經濟的過度衰退，國內矛盾的加劇，作為其近臨的中國，一定會面臨比當時更悲慘的情境。所以我寧願不要原諒，不去日本，而在我未來有孩子或有幸和寶寶們接觸的時候，我一定會在他們懂事的年紀，就告訴他們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曾經被怎樣的蹂躪，她從來都不是課本裡的那個物產豐富，幅員遼闊，有著數不清的財富的國家。而是一個倍受侵略與侮辱，更被自己的人傷害得面目全非的國家，她的物產在現在或者早已消弭不見，只是我們還看不到。
    真心希望這部投資六個多億的影片有機會去奧斯卡上走一趟，讓這個世界看到接近真相的歷史真相。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