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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德克.巴萊(下)彩虹橋--Seediq Bale

赛德克巴莱/赛德克巴莱(上下)合集/赛德克巴莱剪辑版

7.5 / 6,510人    Taiwan:276分鐘 (2 parts) | 154分鐘 (international version) | Japan:276分鐘 (2 parts)

導演: 魏德聖
演員: 林慶台 馬志翔 安藤政信 大慶 河原薩布 徐若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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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的貓

2012-06-06 15:12:31

焦灼的文明


        當我聽說《賽德克•巴萊》兩部長達四個多小時,還擔心自己是否扛得住這個長度,會斷斷續續把這部電影按照電視劇的節奏看完。但是真正看起本片時,這種擔心顯然多餘,這是一部故事上連貫精彩抓人,思想上又剖析深入但留有餘地的佳作。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華人大作了,說它是什麼《勇敢的心》、《阿凡達》台灣版,那是扯淡,與這兩部純英雄主義的電影相比,《賽德克•巴萊》有著更複雜和立體的思想元素,這成就了它的優秀,但是,也多少阻礙了它的票房。

        魏德聖在接受《看歷史》採訪時,談到為什麼選擇了「霧社事件」這段歷史,一大原因就是在當時發生這樣的事件是有些「反常」的。正如片中所述,台灣抵抗日本人最激烈的戰鬥發生在「馬關條約」後,日本人剛登島的幾年,當地幾乎被拋棄的漢人與原住民儘管可能出於不同的原因,但是都與日本人展開了激烈的鬥爭。影片對莫那青年時代的刻畫在影片中其實非常重要,它不但表現了莫那的成長和性格,更重要的是這個過程表現了當地部落的文化和信仰,也為影片的風格和立場打下了基調:即並無刻意的稱頌或貶低。可以看到,影片在表現那段歷史上並未一上來就將莫那塑造成神武的英雄色彩,也沒可以歌頌什麼可歌可泣的事蹟,它一上來從莫那打獵,到與其它部落戰鬥,直到部落婚禮歡慶,又到他被在唇下打上勇士的烙印,一個當地文化的生態和信仰自然展現。這是一個處於「野蠻」階段的民族,他們頌揚英雄,對土地有很強的依戀和邊界感,敵人的頭顱是他們的驕傲,渴望以自己戰鬥的血祭鋪就走向彩虹橋之路。這個表現很客觀,那種原生態的殺戮,嗜血感與此前很多此類表現文化衝突的「史詩電影」有很大不同,原本你以為這片會表現賽德克人抵抗日本人的可歌可泣事蹟,沒想到上來就是這麼多「負面」的東西,包括莫那年輕時候的衝動、莽撞,甚至嗜殺。但是,魏德聖又巧妙的將視角放在賽德克人的角度上,去做一種「糾偏」和平衡,因為在現今文明下的我們看來,這種部落間在商品交易過程中為了些宿怨和鬥氣,就打打殺殺的舉動實在落後和殘忍,這是一種現代文明白然的居高臨下的態度。而魏德聖的視角卻從賽德克人生活過程,讓你了解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在當時有怎樣的理由,給出更多當時的情況,讓觀眾再去判斷。可以說:「霧社事件」之前青年莫那階段,這部影片的出眾之處就已經展現,而莫那的形象也栩栩如生,讓你可以在後面體會一個不羈靈魂被壓抑數十年後爆發的緣起。

        而「霧社事件」的「反常」之處在於,它發生於一個宏觀上,當地人與日本人關係緩和的階段,最激烈的衝突已經過去,正如影片跳過幾十年後,兩個日本官員看著建立了學校、郵局等文化設施的小鎮,對「教化」成績的滿意笑容。《賽德克•巴萊》最成功的一點便是在上部對這種背景下,個人身份的焦灼感表現。莫那已經成為一個看上去桀驁之心收斂,理性的與日方博弈談判,維護部族利益的長者。但是,儘管當時的台灣已經處於表明的文明化階段,但是原住民和外來者的在地位、文花上的矛盾依然存在,莫那常常要面對巴萬關於為什麼他因為優秀反倒被日本教師責罵的困惑。而這種身份的焦灼更深的表現在被認為是「教化」突出成績的花崗兄弟身上,而花崗一郎的表現尤其突出,作為比日本同僚更優秀的他,卻依然承受著職業上不公正的待遇,被當作展品一般被日本人作為殖民教育的成就指指點點。他要身負管理責任為日本人做事,管理自己的族人,同時又常常被自己的族人嘲諷,不恥,從一個個這種矛盾的場景到演員出色的表演,都讓觀眾可以代入的體會到,一個姓氏日本化的賽德克人內心的痛苦。他知道表明繁榮下的危機,他知道莫那內心潛藏的殺氣,他知道自己同胞反抗的結局,他更知道自己在族人與日本家人間矛盾將帶給自己怎樣的命運。莫那和花崗一郎在山谷溪流邊的一段對話,可謂文明衝突的經典橋段,花崗一郎不解(或者說其實理解,但是為了說服莫那故作不解)的問著莫那,如今的生活有什麼不好,大家依然維持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了現代化的設施,孩子可以接受現代化的教育,而面對的又是莫那「被出訪」日本時深刻體會的強大的武裝力量。莫那的回答可切中要害,面對所謂的現代化,一句「正是提醒著我們自己的貧窮」可謂振聾發聵,將征服者角度所謂的「教化」優越感直接剖析開來。

        外表的和睦常常掩蓋著內在的矛盾,畢竟,莫那他們面對的現代化衝擊並不是以可口可樂這樣的商業化方式為載體的,他們直接面對的是槍炮與征服,間接面對的是歧視與不公。莫那處於一個尷尬的結點,他身上有著上一代人的傳統,又直接面對現代化的征服,他為傳統被破壞,獵場被奪去感到屈辱,與後來直接接觸現代化的人不同,他是有「歷史負擔」的人。而對於日本人何嘗不是,他們是有征服者和文明者的「心理負擔」的人,內在的優越感油然而生,只是有的人彬彬有禮,與當地人有好相處;有的人粗暴暴力,與當地人勢同水火,性格和人品的差異與這種優越感結合,在文化衝突背景下,最終製造了嚴重的衝突。所以,那個無禮的「派出所」官員只是一個火星,他引爆的是一個積聚了太多火藥的火藥桶,一如莫那通過火柴頭積攢的火藥,每次一點點,長時間後,已經足以造成巨大的破壞力。這種破壞力甚至已經近乎失控,以現代文明觀點看,「霧社事件」中,莫那帶領族人的表現可謂一種濫殺無辜的屠殺,而已萬帶著一幫孩子把一群婦孺捅死的場面更是令人咋舌。魏德聖就是這樣,不迴避現實,他告訴你賽德克人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但是又不刻意美化,比如只是表現賽德克人與軍方的戰鬥,他表現的是,一場以征服為開端,相互歧見不斷加深的文明衝突將會製造多麼嚴重的惡性循環,並爆發多麼雙輸的可怕慘劇。這場慘劇震撼人心,卻不是終點,引發的是更大的悲劇,賽德克人走向了不歸路,日本人堅定了對其「野蠻人」定位,最典型的是曾經與當地人友好相處的日本軍官,也因為喪妻之恨,走向另一個極端。而「以夷制夷」的思路,讓當地部族間的矛盾以更激烈的形式爆發,但是這一系列悲劇的起點很難說是從「霧社事件」起,還是自青年莫那喪父,屈辱的被征服的一刻開始。

        就《賽德克•巴萊》兩部來說,我更喜歡上部,而到了下部,魏德聖在保持其旁觀者視角略帶賽德克偏向立場之餘,也犯了些為悲壯而悲壯的問題。賽德克族在頑強抗擊沒錯,但是如不死聖鬥士般就誇張了,而且表現的戰鬥場次過多,感覺有些橋段完全可以省略,突出兩三場大戰即可。當然,這些不足也是相對而言,在下部,我們依然可以體會一種身臨其境的殘酷,賽德克族女人自願尋死以便戰士有足夠糧食戰鬥的場面讓我想起了日本電影《楢山節考》,從今天的角度你感覺費解,但是這也是那時的一種文明表現。是的,魏德聖保持著自己的立場,我很不解有人看了《賽德克•巴萊》後,指責這片歌頌嗜血野蠻,有這種「歌頌」的方式嗎?拼命表現英雄「陰暗」的一面?整部影片讓人感受的更多是文明的創傷,個體的悲劇,賽德克人以自己當時文明的表達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憤怒和抗爭,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魏德聖將之展現給觀眾,看到那些人,那些事。也因為這種表達方式,也註定了其影片在大陸地區票房的尷尬,這邊影片足夠優秀,但是這種非傳統英雄主義表達的方式在市場宣傳上有些尷尬,而魏德聖嚴肅的歷史觀呈現又讓影片價值觀與觀眾的認識有些不對路,於是,大陸觀眾既難以對那段歷史產生代入感,又沒有傳統英雄撩動熱血,加之一些如兩岸、中日間歷史認識和表達方式的不同,註定了其票房在台灣以外的萎靡。儘管有一批影人為止呼喊,但是顯然收效甚微,魏德聖選擇了這樣的電影語言,也需要坦然面對一些尷尬的爭議和商業挫折,不過,當影片結束時,字幕打出「天使•巴萊」之時,多少也可以感到為這部電影工作的人們的欣慰,魏德聖醞釀十二年,有一部誠意足夠佳作刻在自己履歷表上,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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