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發狂】《搜索》，陳凱歌的光環與頭套（影評）

與陳凱歌大多作品不同的是，此次《搜索》中他不再自說自話，而是正面聚焦中國當代主流社會，用最時髦的方式批判現實。華麗的時裝外殼中，卻又有著明顯陳氏電影的厚重與質感。按說《搜索》會成為中國浮躁時裝片中的典範之作，但影片呈現給觀眾的卻是各種故作輕鬆的氣喘。

 

陳凱歌的困頓

 

對陳凱歌的作品按階段定性是件很累的事。許多所謂「第五代」導演的作品分水嶺在中國電影市場化之前和市場化之後，陳凱歌在嘗試的路上則有些凌亂。這種凌亂看上去更像某種脫韁的失控，其原因來自曾經的自我膨脹。

 

同較早實現突圍，在商業上取得巨大成功的攝影棒子張藝謀不同的是，科班出身的陳凱歌姿態上總有些拿得起，放不下，過於濃重的精神訴求導致其電影主題略顯單一，與時代格格不入，看上去更像一個受過迫害的知識分子喝高以後無可奈何的自說自話，除同情外，無法博得觀者最為廣泛的共鳴。

 

陳凱歌早期幾部電影有著強烈的時代反思，儘管遠離所處時代，卻是當時觀眾的共同記憶。從意味深長的《黃土地》，到反思集體主義扼殺個體意志的《大閱兵》，到反思時代體制的《孩子王》，再到反思民族歷史的《邊走邊唱》，陳凱歌一次次站對了肩膀。待到《霸王別姬》，陳凱歌已經頂著「大師」的光環高高在上，不勝寒的同時顯得有些騎虎難下。隨後一部風格詭異的《風月》和諱莫如深的《荊軻刺秦王》讓陳凱歌顯得有些無的放矢。他走得過高，《霸王別姬》的成功難再複製。

 

大片時代來臨，張藝謀拍出了《英雄》，而擅長歷史題材的陳凱歌則拍了小成本的當代題材影片——《和你在一起》。影片有著明顯精神貴族被迫俯下身段的痕跡，因而同樣很難帶給公眾共鳴。

 

至此，陳凱歌站在了事業的十字路口。他要在藝術與商業這兩條道路上作出取捨。很快，一部與西方電影人合作的《殺死你的溫柔》讓陳凱歌認清了自己。這部直接以錄影帶發行的電影成了陳凱歌人生恥辱柱上的又一路標。

 

如果說張藝謀的《英雄》是受了李安《臥虎藏龍》的啟發，那麼陳凱歌的《無極》則是對西方魔幻巨製的一次效顰。大片時代的《無極》顯然是嫁接了《魔戒》的《霸王別姬》。讓觀眾雲裡霧裡的台詞，天書一樣的隱喻和京戲一樣的行頭讓這部影片成了海內外紅極一時的冷笑話，影片宣傳期間也暴露了陳凱歌性格上的自大與傲慢，並最終讓他付出了代價。

 

陳凱歌大概意識到自己最擅長的還是《霸王別姬》，於是兜了很大一圈後，陳凱歌拍了《梅蘭芳》和《趙氏孤兒》。本質上這兩部影片只是對《霸王別姬》的回爐，吃的還是《霸王別姬》的精神紅利。

 

就這樣，中國電影行業市場化後，陳凱歌從「大師」變成了到無頭蒼蠅似的投機犯，名利無法雙收的痛苦讓他不得不心不甘，情不願地俯下身子親吻觀眾的腳面，重新審視自己。

 

一個投機犯的突圍

 

以當代都市為題材的《搜索》是陳凱歌的又一次突圍嘗試。近年來，如火如荼的時裝片屢次以小博大創造票房奇蹟，終於令陳凱歌按捺不住，跟風跳水。

 

同陳凱歌以往的大多影片一樣，《搜索》主題仍是集體意志對個體意志的打壓與侵害，不同的只是《搜索》發生在當代社會，歷史記憶失竊的青年觀眾更易從當代人的視角得到共鳴，避免了從前陳凱歌電影形而上的自說自話。

 

從反饋來看，此次《搜索》題材和背景的改變並未讓觀眾領情。《搜索》保持了陳凱歌電影的一貫長度，這種大師級的片長卻並未保證他在超時的狀態下講明白故事。影片結構大半部份鋪陳，最後才點亮主題，交代葉藍秋死亡的真正原因。作者想要傳達的是癌症沒能殺死她，千夫所指造成了她的死亡，但片中細節交代得含糊不清，以致讓大部份觀眾看不明白。

 

片中並未交代葉藍秋淋巴癌的存活機率，這讓很多觀眾誤以為她是個活死人，會很快死去。一百萬元的作用也並未交代清楚，葉藍秋到底要拿這錢鬧哪樣，作者沒提。影片最後葉藍秋的內心活動更是交代得模糊不清，缺乏對現實世界的絕望表達更讓她的死亡原因顯得莫名其妙。

 

從近些年陳凱歌的作品來看，《霸王別姬》的成功更多要歸功於原著小說的紮實功力，一個醇厚的小說可以彌補導演敘事能力上的不足，避免其自說自話，因而可以獲得極大共鳴。所以不論題材還是故事時代背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作者的敘事能力。

 

陳凱歌的光環與頭套

 

陳凱歌既非伍迪·艾倫式的作者-電影導演，也不是馬丁·西科塞斯式的電影大師，他只是恰好被推到了導演位置上的人。

 

站在文學作品上的導演很容易成功，也很容易失敗。「第五代」中國導演往往是站到花崗岩上就高大，不留神站到土堆上就陷了。敘事能力的不足和電影語言的缺失讓陳凱歌這類導演空頂了「大師」的頭套，裡頭不長毛。

 

《搜索》除細節交代得不夠清晰外，導演手法也顯得捉襟見肘。影片剛開始的幾個鏡頭輕鬆愜意，甚至配上了昆汀在《追殺比爾》中用過的經典老歌「Woo Hoo」，讓人不禁覺著陳大師轉型成了老朋克。然而很快觀眾發現，這種輕鬆基調只是故作年輕，一首小曲過後並沒有任何帶勁的事情發生。導演手法上，陳凱歌即未走昆汀的重口味，又沒任何的突破與創新。

 

同樣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編導在一開始就交代出了葉藍秋的病情，並未採用製造懸疑的方式慢慢讓觀眾重新解構和了解葉藍秋。葉藍秋就像個蛋，骨碌了一溜十三招，直到最後被打破了流了蛋黃，也沒誰知道她到底是顆神馬蛋。

 

結語

 

市場化時代，十多年來陳凱歌似乎始終找不著北。他想戴著大師的光環引領眾生，觀眾看到的卻是一個戴著頭套的胖子在人群背後氣喘吁吁。陳凱歌是個精神貴族，馮小剛曾提議讓他躲在象牙塔里為民族製造精神食糧，然而這樣的象牙塔並不存在。（電影發狂/灌，轉載請註明出處）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