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優質商業大片 不多也不少

    從2005年諾蘭重啟蝙蝠俠系列，到2012年前傳三部曲完結，加上中途拍攝的《致命魔術》和《全面啟動》，7年的時間，諾蘭幾乎被全球影迷推上了好萊塢的神壇，很多人給予他藝術導演的待遇，研究他的導演風格和敘事技巧，透析他的哲學思想和他對社會的批判，似乎忘了觀看的是投資上億美金、以製造視覺奇觀取勝的好萊塢流水線大片。諾蘭有他明顯的優勢，也有他的侷限，他能夠把一個好萊塢式的故事講得精彩紛呈，還能加入一些自己的世界觀和哲學思辨，可他拍攝的始終是標準的好萊塢電影，大牌明星、炫目特技、驚險的動作場面、必不可少的愛情佐料、鐵打的大團圓結局，一個都沒有少，諾蘭並沒有也不可能跳出這個框架，因此稱他為一個高水準的好萊塢商業導演，不多不少，應該是比較公正的評價。《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水準正常，稱得上優質的商業大片，同樣不多也不少。
    今年好萊塢漫畫英雄電影，《復仇者聯盟》和《超凡蜘蛛人》走的都是輕鬆路線，觀眾無需背負什麼心理包袱，看看鋼鐵人和美國隊長貧嘴，黑寡婦秀性感，蜘蛛人活脫脫陽光宅男，啃啃爆米花兩個小時就結束了。《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的一幫主人公依然一臉嚴肅，在哥譚市嚴陣以待，整個城市在光明與黑暗之間、正義與邪惡之間搖擺，蝙蝠俠仍陷在對自我和人性的懷疑之中。蝙蝠俠前傳的暗黑風格確實很難讓觀眾將其看成爆米花娛樂片，但作為商業大片，《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又充滿了好萊塢式的俗套（並非貶義，都是能吸引觀眾的俗套）。首先設置正反雙方的對立，正方蝙蝠俠先是被反方貝恩狂虐，身陷囹圄，經過自我強化和高人指點，重新出山狂虐貝恩，這和中國武俠電影有點相似，男主角掉落懸崖，意外獲得武功秘籍，進而翻身成為江湖大俠，只不過蝙蝠俠找到的不是武功秘籍而是信念；同時英雄再忙也得談戀愛啊，所以性感貓女和善解人意的女慈善家都和蝙蝠俠來點曖昧；「最後一分鐘的營救」這個好萊塢敘事法寶也必不可少，蝙蝠俠最後時刻犧牲小我保全哥譚市民，彰顯英雄主義情懷。其中並沒有什麼新鮮的花樣，但都是屢試不爽的敘事元素，加上特效製造的視覺奇觀，都保證了影片的可看性
    影片比較特別的是製造了一場無產階級革命，恐怕這個情節對中國觀眾而言比較有親切感，打倒資產階級、瓜分財產、人民審判，有點類似中國曆史上的打土豪分田地，這是諾蘭對資本主義國家財富分配不均、社會階層化現象的批判，可是這場無產階級革命又處處透露出他對無產階級的不信任，首先這場革命是貝恩居心叵測煽動而起，並非無產階級人民自發的，目的不是拯救人民而是毀滅包括人民在內的整個哥譚市；所謂無產階級人民的審判在影片中完全是惡意復仇，毫無正義可言；在最後的大決戰中，無產階級人民竟然缺席了，是貝恩帶領的罪犯和警察的決戰，交戰的雙方代表正義和邪惡，而非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因此可以說這場無產階級就不了了之了，高高舉起卻又偷偷藏起，甚至沒有去自圓其說，這是影片的一個小敗筆，這顯得影片中的無產階級搶錢時很積極，關鍵時刻卻不願意挺身而出。出身資本主義國家、功成名就的諾蘭，講述無產階級革命很難靠譜。
    然而蝙蝠俠前傳三部曲之所比其他漫畫英雄電影高出一籌，關鍵在於影片中正義與邪惡的較量，以及由此延伸的對人性的思考，這是貫穿三部曲的一條主線，也是諾蘭的過人之處。第一部韋恩對邪惡充滿恐懼，為了戰勝恐懼，他深入罪犯的世界試圖了解他們的心理，卻在自己內心發現了邪惡的存在，他希望用暴力手段為父親復仇，直到通過蝙蝠俠這一身份，他認識到正義的可能和力量；到了第二部哥譚市儼然成為邪惡都市，法制體系崩潰，代表程序正義的戈登警長和法外的黑暗騎士並肩作戰，本身就說明法制的無能，小丑儼然是撒旦化身，他和蝙蝠俠針鋒相對，極力激發他內心的邪惡力量，蝙蝠俠如履薄冰，因為作為普通個體，他內心確實存在邪惡因子，當程序正義始終無法制止邪惡時，就會對其產生懷疑，潛在的邪惡因子很容易在煽動下擊碎正義的圍牆爆發黑暗的力量，雙面人哈維就認同了小醜的邏輯，最終不顧程序正義以暴制暴，第二部之所以在三部曲中最精彩，正是因為蝙蝠俠不再是一個佔據道德製高點的英雄，而是和我們一樣有人性缺陷的普通人，因此他對正義的堅守和對生命的敬畏，都是對人性美好一面的強大信念；第三部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入，當韋恩財產盡失、肉體被擊垮、身陷囹圄失去自由，他擁有的只有信念，貝恩正是想挑戰韋恩的信念，當韋恩外部世界所擁有的一切都喪失了，信念到底能支撐他走多遠？如果說第一集裡蝙蝠俠通過正義來克服對外部世界和內心邪惡的恐懼，那麼本片蝙蝠俠則在恐懼中尋找力量，對死亡的恐懼、對邪惡帶來的毀滅效應的恐懼，激發他獲得戰勝恐懼的力量，以制止這種毀滅效應。因此當蝙蝠俠最終犧牲自己完成個人英雄主義的謝幕，說明信念能夠支撐一個人走完生命的長度，這是一個非常浪漫和理想主義的看法。
    三部曲中對程序正義的質疑最後由羅賓漢來傳承，預示了新一輪正義和邪惡的較量又拉開了帷幕。希望《正義聯盟》順利開拍，我們就又能看到黑暗騎士為正義而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