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解《西遊降魔篇》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大學時代，每天晚上睡前，一定有半個多小時要留給閱讀的。這期間，我換了兩部手機，而手機裡的書卻越來越多，從未減少。從最初大致分了幾個門類，就一本一本地去網上搜羅下載，到後來存書多的已經可以用G來計算，這之間我見識了太多的經典書籍。《吳閒雲煮酒探西遊》就是其中之一。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第一次讀到它了，我被震撼的無以復加，原來取經是如此組織嚴密的一場陰謀，佛道兩家是如此的腹黑，天界是如此的腐敗，師徒四人對命運是如此的屈從。唐僧的父親原來是劉洪，孫悟空的師傅原來是如來，豬八戒沙和尚原來是吃空餉混日子等升職的醬油男，紅孩兒原來是太上老君和鐵扇公主的私生子。這一切，都將飽受86年六小齡童版《西遊記》荼毒的我之前對《西遊記》的所有美好印像一掃而空。那一刻，遠遠不是什麼「毀童年」、「毀三觀」這種膚淺的詞彙可以形容的。我甚至開始抱著懷疑的態度來審視一切。包括後來的很多電影。本著吳閒雲先生「這個世界是由大大小小的陰謀組成的」這一中心思想，今天我就試著對《西遊降魔篇》進行一次徹底的解構，徒增一樂。
　　很多人走進電影院看這部片子，都是衝著《大話西遊》的影響力和周星馳的金字招牌去的。可是結果令他們有些失望，因為這片子中雖然也有著各式各樣的周星馳式的幽默，但周星馳本人是沒有出現的，《大話西遊》什麼的，也都只是噱頭罷了。可以說，這部片子和《大話西遊》，完全不像是一對孿生的兄弟，而只是有一個共同的爹罷了。更何況，《西遊》的爹，還有一個郭子建呢。
　　但是失望歸失望，《西遊降魔篇》也不全是一無是處的。至少他比《泰囧》要好太多，比《無極》要放的下身段，比《金陵十三釵》要有意思，這就夠了。畢竟《大話西遊》那樣的經典，也不是一個周星馳就可以複製的了的。彼時，劉鎮偉、吳孟達、江約誠、羅家英、朱茵、莫文蔚，都還在周星馳的身邊，香港的無厘頭喜劇正在卯足了勁頭尋求一次突破，回歸前寬鬆的創作氛圍使得很多在今天看來都非常出格的台詞都被保留了下來。今時今日，能夠以略帶血腥恐怖的風格在大陸上映，並且不斷地刷新票房紀錄，可以說這部片子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片中，我們不要總把目光停留在那些抓人的恐怖橋段上，不要費盡心思去細數有幾個地方引觀眾大笑了，不要糾結於這種小孩子都騙不到的愛情。換一種思路和心態，你會發現，就差那一點點，你也就懂了。
　　為了讓你儘快地了解這「一點點」，我先把人物關係給大家捋一遍。
　　從唐僧開始。玄奘，一個看上去沒什麼錢，打扮的像是非主流乞丐的佛門俗家弟子，僅有的技能是已經打開了陰陽眼，能夠辨別人與妖。當然你要給他面前放一個人妖，那另當別論。因為根據後來他在《大話西遊》裡的理論，人是人他媽的，妖是妖他媽的。人妖什麼的，自然屬於另一種狀態——人妖他媽的。
　　段小姐，一個驅魔山寨的寨主，手底下有一幫子奇葩，領導當的很沒架子，但很有面子。可見一個領導的面子不是靠玩弄權術打壓異己得來的，而是靠真正的業績得來的。段小姐憑藉自家祖傳法寶無定飛環，行走江湖罕遇敵手。對於愛情，他繼承了朱茵同志的女追男的傳統。只不過這倆女孩命不太好，別人是女追男隔重紗，她們倆是女追男隔陰陽。但此妞的感情路線明顯沒有朱茵那樣真切，這是我一直比較納悶的地方。之後會做特別討論。
　　魚妖，武力為零，因為他上岸之後基本上沒什麼反抗能力，吃人只靠著嘴裡的幾根吸盤。而且眼神和智商也不怎麼樣，一旦人倒地裝死，它就放棄美餐了。一個唐僧就把他收了，如果不是唐僧攔著，非要唱什麼兒歌三百首，估計他就要被村民們戳死在岸上了。西天取經打怪升級之類的事，也就沒他的份了。
　　豬妖，武力和段小姐勉強打個平手，變身野豬後體力值上升十個百分點，但在妖王孫悟空那裡，被降服成一隻溫馴的小家豬是分分鐘的事。此妖怨氣頗深，皆因上輩子長得太自卑，還不幸被戴了頂環保的帽子。
　　妖王，悟空是真正的妖，也是怨氣最大的妖。君不見李雙江的兒子李天一才服刑了一年就憋得輪姦起女教師了，悟空可是服刑了五百年之久的猴子，其怨氣之深重，已經到了驚天動地，非如來不能降服的地步了。可惜，在這場陰謀之中，他也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罷了。
　　五煞，由葛行於小朋友扮演，是舒淇手下之一。這個人物至關重要，我之所以不提別的配角，單拎出來他說事，正說明此人絕非一般的小醬油角色。可以說，其他的配角（包括三大驅魔人）都是為了搞笑和炫耀特技而出場的，只有這個配角，雖然戲份不多，但是我以為很不簡單。
　　看完電影的人都會有一種感覺，為什麼這片子看上去虎頭蛇尾，難道周星馳睽違五年，就帶來這麼一部連結局都講不完美的故事嗎？其實周星馳沒有錯，錯在觀眾看得不夠仔細。電影已經結束得很完美了，西遊的故事，無論怎麼胡編亂造，最終師徒四人都是要手牽手一路向西的。
　　關於這部電影的完美結尾，有一種很神經質的說法。那就是，這一切牛鬼蛇神的事都是玄奘同志幻想出來的，他把自己的三個徒弟幻想成三個妖怪，機緣巧合之下被自己一一收服；把暗戀已久就是嘴硬不肯承認的女神段小姐幻想成倒追自己的驅魔先鋒，為了得到自己的愛不擇手段軟硬兼施；把村口戴著假髮套的禿頭說書人幻想成自己的師父；把小時候的枕邊讀物《兒歌三百首》幻想成《大日如來真經》，不一而足。我之所以反對這種把一切歸為幻想的說法，就是因為創作者不是神經病，好不容易把觀眾帶入劇情了，最後來一出存在主義，這樣的設置是要遭雷劈的。在提出這種幻想說假設的人看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都可以是主角的幻想。所謂黃粱一夢而已。之前，盛傳《哆啦a夢》的結局（後被證偽）就是大雄是個患有妄想症的孩子，哆啦a夢、多啦美、一起長大的好夥伴還有那些驚心動魄的大冒險，都是大雄妄想出來的情節。同樣，《少年包青天》第三部播出後，也有人指出這片子其實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宋代韋小寶的妄想，什麼奇案、美女、龐太師、皇上，全都是自己想像出來的。但這只能是這些解讀者的一廂情願。不是所有人都有那個能力，編造出《美麗心靈》這樣的高水準妄想症佳片的。而且很明顯的一點是：《西遊降魔篇》絕不是唐僧的白日夢那樣簡單。
　　在我看來，這部片子講的既不是幻想，也不是什麼高深的佛理。而是在說佛界勢力是如何一步一步苦心策劃，將唐僧騙入取經這個大圈套的。取經，對誰最有好處？顯然，是對佛界最有好處。我們如果把佛界比作一個跨國公司的話，取經就可以看做是一次業務對接。東土大唐的佛界加盟店要打通和天竺本部旗艦店的聯絡，同時拓展事業版圖，增加沿途影響，就必須派出人才往來兩國之間。取經的第一目的，是將本部的優勢資源帶回東土。因為看過原著的人會發現，在東土，佛界的勢力遠遠不如道教。為了拿下這一大塊市場，佛界必需要打通這條路線。而玄奘，很幸運得成為了大中華地區的首任CEO候選人。這有點像今天的蘋果。在安卓已經拿下了全中國近90%的市場之時，蘋果通過不斷在中國培植專賣店，加盟專賣店，而取得了可觀的市場佔有率。
　　之所以選擇玄奘，是因為他夠愚蠢。這一點電影中的三煞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那本《兒歌三百首》，在關鍵時刻竟然搖身一變成為了《大日如來真經》，這的確夠讓人震驚的。這也就說明，傳給玄奘經書的人，正是如來本尊。也就是說，唐僧的師父，就是那個連鵝腿都沒錢買的禿驢，正是如來。很多人說全片分的太清楚，一共收服三個妖怪，所以分為三大段落。沒個段落中間，玄奘的師父就以一個角色扮演網遊NPC的姿態出現，說幾句有的沒的，淺到家的所謂佛理，然後交待下一個任務副本，打發走玄奘。由此也可見，玄奘從學藝、到傳授《兒歌三百首》這樣的幼稚驅魔理念，直到路途中打怪升級，背後全部是他的師父在指示的。片子裡有一句台詞很重要：玄奘和師父因為鵝腿事件被追回老本營的時候，玄奘指著牆上的塗鴉藝術作品問了句：「師父，原來你一早就知道豬妖的事啊？」他的師父當然知道，他的師父對這些妖怪的來歷如數家珍，其背後的原因就是：這些妖怪很可能都是他師父，也就是如來親手害死的。為的就是將玄奘一步步逼上梁山。
　　這時候，一個關鍵人物出現了，那就是段小姐。前面已經提出過疑問了，為什麼段小姐一見面就在玄奘面前脫衣服？還讓玄奘幫她療傷，然後居然就說想娶玄奘回去做壓寨夫人？試問，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女孩，會第一眼就看上一個打扮的像是乞丐的成年男子嗎？哪怕這個男子之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感動中國年度人物。答案只有一個：段小姐，和如來是一夥的，她的出現和死亡，都只是為了讓玄奘明白大愛小愛之類的「一點點」。所以，說穿了，她只是一個道具，這個道具，很可能就是佛界的大中華區現任一把手——觀音菩薩。段小姐，一刀兩斷，為的就是讓玄奘經歷大愛，斬斷情絲。當然，更加悲催的是她身邊的那幾個龍套。你會發現，這幾個人被導演搞丟了。自從羅志祥約到二煞一起喝茶之後，觀音菩薩就覺得這幾個龍套已經沒什麼用了，也就變回原形，打發回普陀山了。而為了配合這場演出，所謂的三大驅魔人也紛紛搭上了性命。
　　但是請注意，這幾個龍套之中，有一個人並沒有走，而是留了下來，繼續演了下去。這個人就是剛剛提到的五煞。我一直很納悶，為什麼這樣的一部大投資大製作，孫悟空和五煞竟然要用同一個演員。86版《西遊記》，一人分飾多角，可以看做是經費有限。《新白娘子傳奇》裏白素貞客串胡媚娘、許仙客串許仙他爹，也都可以說是劇情需要。但是在這部片子裡這樣搞，就一定有大問題了。因為你要了解星爺當年的《大話西遊》，你一定知道其中的人物因為時空不同，身份也不同。一個追求完美的導演，他讓一人分飾多角色，一定是有用意的。好比《雲圖》。
　　我的解釋是，這個小屁孩，就是孫悟空。孫悟空壓在五指山下，只不過是佛界放出的假消息。其實孫悟空是自由的，他跟著大中華區的老闆觀音一起，坐著第六把交椅，平時還可以噹噹司機用公車賺點外快。關在洞裡那個個頭明顯高出好幾頭、連榴槤都砸不開的傀儡，已經被玄奘拔下的荷花葉燒死了。當然也可能是悶死的。
　　一切都結束後，玄奘徹悟，終於想通了大愛小愛不如做愛之類的道理。這麼多人，費盡心機演了這麼一出角色扮演小遊戲，就是為了讓玄奘愛過之後，心無旁騖地回公司工作。看來這玄奘確實是個十世修來的不可複製的好員工。
　　最後，獻上本片中一些段落的出處，以此證明星爺是多麼牛逼，多麼懷舊，多麼固執地堅持自己的小情懷。搞笑什麼的可以沒有，可以糊弄，但是小時候那點情懷還是要保留的。就好像對於80後來說，娃娃頭冰棍俄羅斯方塊小霸王五道槓都是最親切的回憶一樣。
　　
　　典故（源自豆瓣網梁曉智先生的評論）：
　　無定飛環：源自《如來神掌》一邪雙飛三絕掌的「雙飛」無定飛環孫碧玲（後來是煙霞山莊雙飛仙子裘玉華（於素秋）裘玉娟）
　　天殘腳：源自《如來神掌》第5集【怒碎萬劍門】中最後BOSS--江湖老怪鐵面修羅（石堅），要萬佛朝宗+無定飛環，找出疤痕弱點才能將其打敗。
　　小雙俠：醬爆師兄妹，源自日本龍之子動畫【時間飛船】，香港人很深刻的一套卡通。
　　關正杰：香港經典歌手，手本名曲《殘夢》，本片三次用了關正杰的金曲的前奏，「遠時像遠山霧迷濛」。難道配樂的人對這首歌有什麼特殊感情？ 聽聽前奏，是否記得？http://t.cn/zYoBAPo
　　結尾四人一排行走在沙漠，完全是《猛龍特警隊》的結尾，音樂、分鏡也是完全一樣！讓我看到熱血沸騰！！舒淇在天空的幻象，不是段女俠！是銀河鐵道999的美蒂，太空西遊記利沙公主！！！ 　
　　結尾的設計：（菊池俊輔為動畫電視作曲家，《哆啦A夢之歌》、《假面騎士》、《IQ博士》等作者）松元零士《SF西遊記スタージンガー/太空西遊記/宇宙奇兵》。　　
　　如網上指出的，本片的最後決戰宇宙巨佛掌抄襲遊戲《阿修羅之怒》。
　　
　　關於恐怖的問題：我覺得是某些成年人想多了。他們自己的小心臟接受不了黑童話，稍微重口味一點就左心房右心室小鹿亂撞，就以為未成年們看了一定要嚇癱瘓。總之我身邊沒有「小孩嚇哭」這樣的事情發生。倒是坐在隔壁的一對小姐妹，都是78歲的年紀，看得津津有味，不時點評幾句，比這篇歪解有意思多了。她們不僅沒有被嚇哭，到了玄奘吻段小姐的地方，還很純情地互相遮住雙眼，很是可愛。那些嚇哭的小孩，只能說年紀太小，還沒上學，家長那一代都把《西遊記》當童話書來看，所以也條件反射地以為這部電影講的不過是個童話。以此為契機呼喚「分級制」，也好。當然老百姓的意見值幾個錢，你懂的。
　　當然，胡扯了這麼多，就是一樂。這部片子在我眼中，勉強及格，比那部毫無誠意的《長江七號》要好一些。笑點不好笑，情節無力，周星馳的導演之路註定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