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高緣何和寡？《悲慘世界》觀感之其一

週末休息，本打算陪老人逛街，不料天公作祟，風沙肆虐，於是只好改變計劃，陪母親去看電影。

我向母親推薦2012年新版《悲慘世界》，作為文學老年的母上對此表示了讚賞，並欣然接受。此片去年秋季拍竣，前身是同名音樂劇，而音樂劇則根據法國文豪雨果的同名小說改編（真是拗口得要死），於聖誕檔在全球公映（除開中國大陸），反響極佳，並順勢斬獲了第85屆奧斯卡最佳女配、最佳音響、最佳化妝三項大獎，口碑甚佳。

然而影城方排片似乎沒給《悲慘世界》什麼照顧，全天僅放映兩場，時間也很偏，分別是下午4點40和晚上9點40，估計是對悲劇類型的影片期待不高，想想《1942》和《泰囧》的票房對比，倒也釋然。出乎意料的是在買完票挑座時發現座位竟幾乎全滿，最後只得選了後排靠邊的位置，看來慕名而來的觀眾還是不少的。

《悲》劇片長達到158分鐘，放映途中陸續有人退場，可見受眾的欣賞水平參差不齊。最先離場的是我同排左邊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身高馬大打扮甚潮，乃一典型90後，影片開始沒十分鐘他就顯得無精打采，大聲招呼身邊同伴走人，被同伴拒絕後掏出手機來百無聊賴地擺弄，折騰了大概十分鐘後似乎終於忍無可忍，刷地起身跨過同伴，將手中爆米花擲在臺階上，憤然走人。

其後少年的兩個朋友也相繼退場，此外還有一位帶著女兒的媽媽、一對閨蜜摸樣的女孩、中年男士一隻、以及戀人一對。最後那對戀人離開時情節已進展到沙威跳河自盡，估計是氣氛實在太沉重，不適合談情說愛吧，罪過罪過。

這些退場的人中，30歲以下的青年佔了大多數，那位中年媽媽實際上也是為了遷就女兒，看來天朝青年確實不怎麼喜歡沉重的影視題材，這其中固然有應試教育造成的青少年愛好狹隘的原因，也有不同年齡段人士愛好差異的問題。沒有一定人生閱歷的觀眾去看《悲慘世界》的話，多半是會覺得很沉悶的，尤其還是國內少見的音樂劇形式，演員們念白都沒幾句，純靠歌聲來推動情節，鏡頭也始終追在演員臉上，對普羅大眾來說，好像的確難接受了點。

但電影電視、音樂和小說這些娛樂產品的賣點是什麼？不就是「角色代入」和「情感投射」嗎？——是把自己代入到剛毅果決所向披靡的贏家爽呢，還是忍辱負重顧影自憐打掉牙和血吞的苦逼爽呢？答案是顯而易見的。當影片無法讓影院的主力觀眾——青年們代入角色，附生情感時，票房如何也就可以預期了。

 可是為什麼本片在歐美日韓又能廣受歡迎，賣座超過5億美元，更成為奧斯卡的寵兒呢？這個時候只能說，國情有別了（真的不是體虧思屁）……Les Misérables是一首刻畫人性的長卷，恰恰需要觀眾有一定閱歷，有相對沉穩的心態，能曉疾苦，辯甘辛，先與劇情適度抽離，然後再徐徐入戲，如與劇中人同行，從旁觀到到同情，從同情到共鳴，最後熱淚盈眶，不能自己。而在當今中國的社會現狀下，大部份人尤其是中青年人的生活節奏緊張，壓力巨大，難以擺脫社會齒輪的定位，在尋求情感宣洩時自然更嚮往大張大闔、肆意暢快而不是潤物無聲，這樣的需求顯然與Les Misérables氣場不合。

正因如此，近年來大陸各種奉行娛樂到死宗旨的綜藝節目才會雨後春筍般出籠，所以鼓吹夢想激勵上進的《中國好聲音》才會風靡大江南北，所以大煽悲情的《1942》才會大暴死而簡單輕鬆可樂的《泰囧》賺得盤滿缽滿，這是現實使然、社會使然、觀眾需求使然——我已經活得夠慘了，你還讓我更慘，有沒有人性啊你？

所以我一向不讚同簡單粗暴地指責中國國民沒有素質、缺乏修養、喜好低俗，這種指責是絕對無法讓人接受的——病根在社會，撕盡樹葉又有何用？

話說就在這幾日，兩會期間、政協委員會議上，全國政協文藝界聯組會委員郁鈞劍大人發言說：「今年很多電視台的春節晚會基本上都是草根晚會，這對於我們國家的文化實力來說是個傷害。」「現在春晚中草根節目太多，春晚應該增加高雅、嚴肅的節目。」對郁委員的發言，趙本山當即回應，「我就是一個『草根』，這個度，我還真不知道咋把握。」「有收視率的不一定是好東西，但只認藝術沒收視率的絕不是好東西。」「我們是為誰創作呢？對票房好的東西要支持，你再有藝術性但沒人看不急人嘛！」現場哄堂大笑。

所以呢，人和人的欣賞水平確實有高下之分，文化底蘊有深淺之別，那麼，對於品味相左者是應報以包容的理解，還是嚴厲的抨擊？哪一種方式才能更彰顯修養呢？

呃，走向太偏，已經不知說到哪兒去了……有時間的話，再寫點關於《悲慘世界》電影本身的感想吧，就……就先到這兒了……orz

最後，強推一下I Dreamed a Dream和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前者哀婉淒切，後者熱血昂揚，洗腦感一流，值得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