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密治療》：性愛禮讚

文/時漆

七夕夜，有個遠方的朋友大吐苦水，說是跟准老公大吵了一架，本來就抱怨他得上夜班，如此更是不歡而散，藉機就說到了她日復一日的機械流水線式生活的無趣、平淡與空虛。我想都沒想，就蹦出一句，怎麼的就不來次瘋狂的make love，釋放能量，緩解壓力，床頭吵床尾和，似乎是很明朗的一劑良方。不過說出之後就默默後悔了，人家在一起七年，恰恰到了七年之癢的開端，暫且不方便討論究竟具體性愛的和諧程度，但從表象上來看，確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國內的性教育，早已有不成文的規則，課堂上基本是屏蔽為主，轉移話題為輔，放得開的老師也就是幾個笑話帶過，反正應試教育的體制，高考不考的點線面那便是毫無用處。尤記得上初中時候第一次接觸到粗淺的性知識，在感嘆於教科書並沒有把男女的隱密處打上馬賽克的同時，哪曾想到老師直接把從第八章第三小節第一自然段開始的內容悉數抹殺，連個笑容都沒給捨得留下。這讓沒漏一期《人之初》的我，倍感神傷，失望之情難以言表。託福，在性知識的領域，咱們國人只能是摸著石頭過河，仍處於並將長期處於性教育的初級階段。由此可以得出，LOL（英雄聯盟）能在國內的青少年人群中有如此火爆的營銷勢態，還是有它一定人文底蘊的根基的。

扯了一堆有用沒用的，無非是想把這部《親密治療》當作性愛的教育片推薦給大家，這大抵是唯一一部談性、露點、做愛卻絲毫不淫蕩，讓人毫無慾望衝動可言的電影。對性愛的禮讚，它讓你只能用神聖和偉大這些詞彙來形容。淡雅的動容恰當好處，不賣弄情感，不兜售同情，也不突顯堅強與隱忍，有的只是對生活的熱愛和憧憬。在精蟲上腦的年代裡，這份恬靜顯得尤為彌足珍貴。一個奔四的中年人，深受小兒麻痹症的困擾，雖說並沒有達到全身癱瘓的境地，但就剩下一個腦袋能動，也同癱瘓沒多大差別性。甚至連自主呼吸都需要一個巨大的機器「鐵肺」，停了電便只能聽天由命，可以想像的出主人公生活的無助窘境。很多年前史蒂夫·卡瑞爾有部《四十歲老處男》，講的同樣是「破處之旅」，屬於是雅俗共欣賞，疑義相與析的類型，笑點與淚點同在。而到了《親密治療》里，拿一個殘疾人說故事，他的破處旅程就不再是在歡聲笑語中度過了。用真實的人生歷程做藍本，神似於一部性愛自傳，那份沉甸甸生活的責任、負擔與嚴肅，都顯得相當殷實與震撼。

十年電影看下來，我的淚點現在變得非常低，估計與大多數人都是反其道而行的。小學時國內曾有部萬人空巷的電影《媽媽再愛我一次》，出發前老師就命令我們備好紙巾，搞得似乎哭是一種對這部電影應盡的義務一樣。不出意料，小夥伴們確實是哭得一塌糊塗、肛腸寸斷，不知道究竟是迫於老師的淫威，還是真的被感動了，至少我是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內心很是凌亂紛繁。直到長大了才深刻體會到，被一部電影感動大抵都是要結合自身境遇的，能達到落淚的階段，基本是要發揮移花接木的想像，即便是完全不搭界的故事，也未嘗不可把自己擺放到影片所描摹出的生存狀態下。《親密治療》最偉大的地方，是在於它完全沒有想著讓觀眾去感同身受，從而流下珍貴的生命之源。男主角馬克·歐布萊恩自始自終都沒有強調自身的命運多舛，老天的不公，生活的殘酷，更沒有整天有事沒事的叫苦連天，逮到一個人就大談生命的真諦，博取人們的同情。那他到底幹了什麼呢？他是一個能認真審視，全盤分析自我，然後向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表白，求她嫁他的男人；他是一個能把顧慮與理智拋在一邊，把激情與慾望交給上帝檢閱的男人。像他這樣只有一個腦袋可以活動，無時無刻離不開人與機器照顧的男人，難道不比誰都更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嗎？他的生活很平淡，平淡到跟正常人沒有任何的區別，他是個記者，是個詩人，有份體面的工作，有著穩定的收入，他不能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但卻能照耀他人的精神世界。用他的話來說：「我之所以現在才想到破處，是因為現在我有錢了」。他寫的情詩，溫馨柔和，甜而不膩，對於殘疾人性治療師的愛意，有所忌也有所不顧。他的激情是平淡下的湧動，他的性愛是對最原始本真的禮讚，淨化的自己，也淨化了他人。直到他生命凋謝，也沒有改變那一如既往的恬淡從容。最後的五年，收穫的性與愛，是他留給人間的最後一筆財富。

相當佩服導演本·列文的克制與隱忍，大抵是任誰拿到這個題材，都會不由自主朝著催淚的方向狂奔而去。然而他所呈現給觀眾的一幀幀畫面，只是對生活的一份最淳樸單純的素描，沒有亮化，沒有浮誇，沒有蕭瑟。其還原程度能如此淡定，著實是一種難得的勇氣與智慧。兩位男女主角，約翰·浩克斯與海倫·亨特都付出了極大的犧牲，看著螢幕上那褶皺深刻的軀體，就能讓人無法自拔的肅然起敬。記得三年前，結識了一個同樣寫影評的男人，聊到酣處，他毫不規避的道出，結婚幾年，再要讓他每月交公糧的時候，回回都覺得這簡直是浪費生命，倒不如用這時間寫一篇影評來得實在。有些誇張，也有點酸楚。這例子固然特異，但無形中也透露出性愛所面臨的窘境。敏感的話題，深入起來就顯得很沒底，簡而言之，《親密治療》完全不需要貢獻眼淚，這是虛的，唯有真真切切的思考才是對這部影片應有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