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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開眼戒--Eyes Wide Shut

大开眼戒/紧闭双眼/睁大双眼

7.5 / 376,229人    159分鐘

導演: 史丹利庫柏力克
編劇: 史丹利庫柏力克
演員: 湯姆克魯斯 妮可基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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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verick

2013-12-16 00:20:41

《緊閉雙眼》電影劇本


《緊閉雙眼》電影劇本(注1)

文/[美國]斯·庫布里克、弗·拉斐爾
譯/汪偉

內景,比爾和艾麗絲的住所,起居室,夜晚
這是聖誕節前一個星期的某一天。在位於西中央公園的這套舒適的公寓裡,聖誕樹已經裝飾好,到處都陳列著打開著的聖誕賀卡。起居室裡的長沙發上,安坐著7歲的海倫娜和她的保姆——一個年輕的女大學生,她們正看著電視。

臥室
比爾·哈福德和艾麗絲·哈福德,一對30多歲、生活美滿、頗有魅力的夫妻,正在為參加晚上的一個宴會準備著服裝。
艾麗絲(看著鏡子):我看起來怎麼樣?
比爾:你看上去很不錯。
艾麗絲:我的頭髮還行吧?
比爾:非常好。
艾麗絲:你還沒看呢。
比爾(吻她的脖子):你的頭髮完美無瑕,你一直就很美。
艾麗絲:噢,快閉嘴……行了,我們走吧。
他們走進起居室,保姆站了起來。
保姆:噢,你看上去真是太——可愛了,哈福德太太。
艾麗絲(笑起來):謝謝,洛絲。(對海倫娜)準備好睡覺了嗎?
海倫娜:準備好了,媽媽。我已經洗過澡、刷過牙了。
即興表演——比爾和艾麗絲讚許地吻了海倫娜表示道別。
保姆:你想要海倫娜什麼時候睡覺?
海倫娜:求求你媽媽,讓我今天晚上睡得晚一點,再看一會兒電視節目,求求你了。
艾麗絲:節目是幾點?
海倫娜:十點半。
艾麗絲:好吧親愛的,但是只能是今晚。
海倫娜:謝謝媽媽。
屋裡的公寓內部通話機鈴聲響了起來。比爾走過去接聽。
門衛(聲音):哈福德醫生?
比爾:是我。
門衛(聲音):車已經到了。
比爾:好的,我們馬上就下來。
比爾回到起居室。
比爾:好了——車來了,我們走吧。(對保姆)洛絲,我們可能晚點回來,但是我會用車送你回家的。
保姆:噢,那太好了,哈福德醫生,非常感謝。
即興表演——互致晚安、祝過得愉快等表示。

外景/內景,哈福德家樓下,計程車,夜晚
汽車裡,比爾握著艾麗絲的手,帶著愛意對她眨眨眼睛。

外景,位於市中心的齊格勒家大樓,夜晚
比爾的汽車在一輛加長型高級轎車後面停了下來。

汽車,內景
計程車司機把一張卡片遞到比爾面前。
司機:你能在這兒簽個字嗎,醫生?
門童撐著一把傘,為他們打開車門。
比爾(簽字):好的,謝謝……
司機:謝謝。(遞過他的名片)要是你想要車,提前大約半個小時打電話給我就行了。
比爾:行,好的。
司機:祝你們晚上玩得高興。
比爾和艾麗絲跨出汽車,走進了大門。

內景,齊格勒家的房子,夜晚
大型聚會已經在進行之中。我們可以聽到樂隊奏出的舞曲,仍然有很多客人陸續進來。坐在一張桌子旁的兩位小姐確認了哈福德醫生及其夫人是邀請名單上的客人。他們的大衣被服務生保管起來。晚會的主人,維克托·齊格勒,一位身材適中、皮膚黝黑、大約55歲的男人和他的妻子伊羅娜,一個匈牙利漂亮女人,正站在大廳門口迎接客人。
齊格勒(大聲地、試圖蓋過周圍的喧譁):比爾!……艾麗絲!……你們來我真高興,能看見你們倆真是太好了。
即興表演——他們繼續寒暄,相互握手、在臉頰上親吻。
齊格勒:哦艾麗絲,我親愛的,請原諒我可憐的陳詞濫調,不過你看上去真是太美了。
維克托·齊格勒和艾麗絲會意地相互微笑。
齊格勒:比爾,你介紹給我的那個正骨醫師還好嗎?他很不錯。你現在真該看看我的發球。
比爾:當然,他是全世界水平最高的。

另外一個華麗的房間,稍後
比爾和艾麗絲端著香檳穿過那些時髦人群,在一棵17英尺高的聖誕樹前停了下來,欣賞著上面的綵燈和古玩等裝飾物。

舞廳,比爾與艾麗絲在跳舞
比爾的注意力被演奏台上的一個音樂家吸引住。
比爾:我真不相信……
艾麗絲:不相信什麼?
比爾:那個彈鋼琴的。他叫尼克·奈廷格爾,我們在醫學院曾經是同學。
艾麗絲:對於一個醫生來說他彈得相當好了。
比爾:他現在不是醫生。他退學了。我得過去和他打個招呼。
艾麗絲:好的,我再去倒一些香檳。
比爾:我們在酒吧碰頭。
當樂隊奏完一場、休息的時候,比爾走到演奏台上。
比爾:尼克!……尼克·奈廷格爾!
尼克:嗨!比爾·哈福德!真讓人吃驚。你怎麼樣?
即興表演——他們握手、互相問候。
比爾:上帝,有多久沒見了?
尼克:十年?
比爾:還不止。
尼克:日子過得怎麼樣?
比爾:還行。你倒是成了鋼琴演奏家了。
尼克:我的朋友們就是那樣叫我的。
比爾(笑):今晚怎麼這麼巧你在這兒演奏?
尼克:我認識這兒的看門人,而且也不需要精湛的技藝。
他們都笑了起來。
尼克:你怎麼樣,還在做醫生?
比爾:你知道的——一日為醫,終身為醫。
尼克:而我的情況呢,是從不為醫,永不為醫。你不會知道那是怎麼回事的。
比爾: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離開學院。
尼克:不明白?這種感覺非常好,為了這種感覺我什麼都樂意。
樂隊領隊走了過來向尼克點了點頭,對比爾作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
尼克:好吧,我們又得分開了。今天如果你先走了的話,我這兩個星期都在這兒,在「奏鳴曲」咖啡館演出,有時間你就來吧。
比爾(點頭):「奏鳴曲」咖啡館,噢,好的——好吧,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尼克:我也是。保重。
樂隊又開始演奏。舞廳裡非常擁擠,比爾沿著舞池的邊緣走向酒吧。艾麗絲正在酒吧等著他。她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拿香檳酒杯……發現自己正拿著——或者確切地說碰到——一個男人的手。
艾麗絲(微笑著):我還以為那是我的酒杯。
扎博:我對此完全肯定。
扎博是一位英俊男士,約45歲,帶著一些中歐人的口音。他慢慢地喝著艾麗絲酒杯裡的香檳酒——他喝著的時候,直直地看著艾麗絲的眼睛。
扎博:你讀過拉丁詩人奧維德的《愛的藝術》嗎?
艾麗絲:他是不是在氣候非常可怕的什麼地方痛哭,自己結束了一切?
扎博:但是他開始也過得很好,過得非常好——順便說一下,我的名字是桑道爾·扎博,匈牙利人。
艾麗絲:很高興見到你。我叫艾麗絲,美國人。
扎博:你想跳舞嗎,艾麗絲?
艾麗絲掠過屋子注視著正與兩個漂亮模特兒說著話的比爾。
艾麗絲:為什麼不呢?——桑道爾。

屋子的另一端,比爾與模特兒
蓋爾,個子較高的模特兒,在音樂很響的情況下對比爾喊著——
蓋爾:沒人喜歡你嗎?(更大聲地)沒人喜歡你,是不是個問題呀?
比爾:應該這麼說,是沒有人想承認多麼喜歡我。但是我相信會有人對我說的。
蓋爾(笑):你認識努阿拉·溫索爾嗎?
蓋爾問的時候,一隻手臂摟著她的朋友的腰。
比爾(微笑地):努阿拉……我似乎是跟著感覺走的……你的名字怎麼拼的,努阿拉?
努阿拉:N……U……A……L……A。
比爾:這是夏威夷人的名字嗎?
努阿拉:不是,是一個經紀商的名字。
他們都大笑起來。
蓋爾:有一次你對她很好。
比爾:僅僅一次?聽上去倒像是一次失誤。
努阿拉:那次我在拍照,在洛克菲勒廣場做模特兒表演,那天風很大,你碰巧經過那兒。
比爾(回憶著):你是不是眼睛裡進了一些東西?
努阿拉:好像就是在第五大街的什麼地方。那次你真是一個紳士。
比爾:我匆匆忙忙的,很容易忘記。
努阿拉:你竟然有手絹——而且還那麼乾淨!
比爾:有時候我就是那樣的一種英雄!
艾麗絲與桑道爾正在跳舞。他緊緊地擁著她。
桑道爾:你做什麼工作,艾麗絲?
艾麗絲:哦,實際上,我現在正在找工作。我在一家出版社當編輯,但是他們破產了。
扎博:也許我能給你一些幫助。我在出版界認識一些人。
艾麗絲沒有回答。
扎博:那麼,你結婚了嗎?
艾麗絲給他看她的結婚戒指。
扎博:那你今晚是和你丈夫一起來的嗎?
艾麗絲:是的。實際上……
扎博:多令人傷心。
艾麗絲擺出一副「那就是生活」的表情。
扎博:不過當然我應該已經猜到。如果你不是和你丈夫在一起,今晚你是不會這樣小心翼翼的。
艾麗絲笑了起來。
扎博:我能不能問一下,為什麼一位能擁有這個房間任何一個男人的美麗女子要結婚呢?
艾麗絲:你可以問。
扎博:你知道女人為什麼一般都要結婚,知道嗎?
艾麗絲: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扎博:這是她們失去童貞然後再和其他男人為所欲為的唯一途徑——是和那些她們真正喜歡的男人。
艾麗絲:有意思。
扎博:維克托和伊羅娜他們有一些絕妙的藝術收藏。
艾麗絲:他們是有一些,不是嗎。
扎博:你有沒有看過樓上那些印象派作品?
艾麗絲:我想沒有。
扎博:那兒有幾幅精彩的勃納爾(注2)的作品。
艾麗絲:是嗎?
扎博:你喜歡伯納爾嗎?
艾麗絲:是的,我喜歡。
扎博:要不要我帶你去看一下?
艾麗絲:好的,也許不是現在。
扎博:我們不會去很久的。
艾麗絲微笑著搖頭。

比爾和模特兒,繼續
努阿拉領著比爾慢慢地走到門口。
努阿拉:你知道做醫生有什麼好嗎?
比爾:通常比人們想像的要少的多。
努阿拉:是有見識!
比爾:他們是很有見識——對各種事情。
蓋爾:但是我會打賭他們工作太辛苦了,我打賭他們失去了很多樂趣。
比爾:你說得很對。我們去哪兒呢,姑娘們?
努阿拉(笑):去彩虹結束的地方。
比爾有些洩氣。
蓋爾:你不想去彩虹結束的地方?
比爾:我要不要去彩虹結束的地方呢?
在他想著回答之前,一個身材高大、走起路來像教父般的男人走了過來。這是維克托·齊格勒的助手哈里斯。
哈里斯:對不起,哈福德醫生。我可以麻煩你一會兒嗎?
比爾:當然可以。
哈里斯(向門那邊點頭):請你給我一分鐘時間,可以嗎?
比爾:在樓上?
哈里斯:請你和我一起上去,好嗎?
蓋爾(笑):是為了我的一些事。
比爾:好吧。
蓋爾:快點回來。
姑娘們向比爾飛吻。比爾微笑著。

共舞的艾麗絲和扎博,繼續
扎博:艾麗絲,你是一個迷人的女人。
艾麗絲擺出「無動於衷」的表情。
扎博:我真希望再見到你。
艾麗絲:我認為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扎博:你真殘忍。週末之前我們一起吃午飯怎麼樣?

比爾和哈里斯,走廊-樓梯
樓下舞廳裡的音樂聲被隔離開了。哈里斯在一扇門前站住,輕輕地敲門。
齊格勒(畫外):誰?
哈里斯:是我,哈里斯,先生。
幾秒鐘之後有鑰匙開鎖的聲音。門慢慢地打開,出現的是只穿著短褲和汗衫、赤著腳的齊格勒。
齊格勒:你來我很感謝,比爾。
他做手勢讓比爾走進去。哈里斯在外面等著。
一個20多歲、美貌驚人的半裸女郎仰面躺在地上,衣服散落在地板上。
比爾:出什麼事了?
齊格勒:她服用古柯鹼昏過去了。
齊格勒指著床頭櫃上服用古柯鹼的那些物品。
比爾(檢查她的脈搏):像這樣有多久了?
齊格勒:也許有十分鐘了吧?
比爾伸手去摸她的頸動脈。
比爾:以前發生過嗎?
齊格勒:不太肯定,但有可能。
比爾把女郎的臉轉過來,對著桌上的一盞燈,檢查她的瞳孔。女郎有些抽搐。
比爾:她正甦醒過來。
女郎發出一些難以理解的聲音。
比爾又拿過她的手腕,看著自己的手錶。
比爾:好……那麼,我認為沒有什麼讓人特別擔心的問題。古柯鹼會在半個小時左右揮發掉。
齊格勒看上去有些放心了。
比爾(繼續靜靜地看著她):還是應該有人和她待在一起,直到她完全恢復過來。
齊格勒:好的。
比爾:在她臉上敷一些冷毛巾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齊格勒:好的。
比爾:這兒有沒有和她一起來的什麼人可以送她回家?
齊格勒:我會照顧她的……她是我們家的一個朋友。
比爾點點頭,更長時間地看著她。然後他似乎要走了……
比爾:她會沒事的,維克托。好吧,接下來就都交給你了吧?
齊格勒:當然……聽著,比爾。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足以表達我的感激。
比爾:沒什麼,很高興能有所幫助。
齊格勒:另外,比爾——我知道我沒必要說,我相信這事只有我們倆知道。
比爾:當然。

舞廳
比爾重新回到舞廳。他環顧四週尋找那兩個模特兒,但是沒有找到。
然後……一個女人的手臂滑過他的身上。
他低頭看見了帶著結婚戒指的手——這是艾麗絲。
她有些激動,很高興找到了他。
艾麗絲:我以前沒有在什麼地方見過你嗎?
比爾:可能。你又叫什麼名字了?
她吻了他。
艾麗絲:我們現在回家嗎?

比爾和艾麗絲的臥室,夜晚
艾麗絲正全裸著站在梳妝檯的鏡子前敷著面霜。比爾來到她的身後,吻著她的肩膀,雙手輕輕地在她的乳房上撫摩著。
畫外音:這個夜晚,他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激烈、更充滿歡樂。
連續的鏡頭說明畫外音的內容。

起床
艾麗絲和海倫娜在廚房裡。
比爾和他的病人在辦公室裡。
畫外音:只是晨光過早地喚醒了他們。艾麗絲不得不送海倫娜去學校,比爾也有很多早就預約好的診療,因此晚上的幾個小時就這樣在例行的、日復一日的工作中過去了,而深夜裡的事情很久以前就已經顯得平淡了。

比爾的寓所,海倫娜的臥室,夜晚
海倫娜對著比爾和艾麗絲大聲朗誦著《兒童詩花園》。她念完後打著呵欠。
比爾:現在,我親愛的,該是睡覺的時間了。你說好不好?
海倫娜微笑著擁抱比爾。
比爾和艾麗絲親吻她表示晚安,關掉燈之後走進起居室。
艾麗絲放鬆地嘆了口氣。
艾麗絲:那麼,包裝一些禮品你覺的怎麼樣?
比爾:否決。我們可以明天做。
比爾一頭倒在長沙發上,拿起電視遙控器開始變換頻道。
艾麗絲依偎著他。
艾麗絲:今晚有什麼好看的嗎?
比爾:報紙你拿到了嗎?
艾麗絲的雙臂抱著他。
艾麗絲:我不想看電視。
他們接吻。
艾麗絲:讓我們先打破一點法律禁忌吧。

洗澡間,片刻之後
比爾從洗澡間藥品櫃裡拿出一個邦迪藥盒,從中取出一個小塑膠袋。

臥室
艾麗絲熟練地捲起兩支大麻煙。

幾分鐘之後
比爾和艾麗絲半裸著坐在床上,抽著大麻煙。
艾麗絲斜躺著吸著大麻煙,膝蓋上放著菸灰缸。她抽得有些過量。
艾麗絲:我們來玩說真話遊戲怎麼樣?
比爾:抽著大麻會有一些危險。
艾麗絲:那不就是樂趣嗎?
比爾:我就聽從你的擺佈吧。
艾麗絲:讓我們從昨天晚會上那兩個漂亮女人開始好嗎?
比爾:我確實不了解。是她們中的一個先和我說話的。
艾麗絲:我以為她們可能是你的病人?
比爾:沒這種運氣。她們是模特兒。她倆中的一個說我曾在洛克菲勒廣場颳風的某一天從她的眼睛裡清除了一些東西。
艾麗絲:總是在工作。
比爾:那就是我。
艾麗絲:那麼這次她們想從你這兒要什麼?
比爾:我的肉體——別的還有什麼?
艾麗絲並不覺得這種話怎麼風趣。
比爾:嗨,算啦——我只是和她們聊了一會兒……那麼,那個和你一起跳舞的男人是誰?
比爾對此並不感興趣,只是想改變一下話題——
艾麗絲:桑道爾?
比爾:桑道爾……他是誰?
艾麗絲:齊格勒的一個朋友。
比爾:他是做什麼的?
艾麗絲: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比爾:一個有錢人?
艾麗絲:聽他說起話來似乎是。
比爾:那他想幹什麼?
艾麗絲:性。到樓上。就那會兒去樓上。
大麻讓艾麗絲覺得這是逗樂。
比爾:好吧,我想這是可以理解的。
艾麗絲:可以理解?
比爾:是呀,你是一個漂亮女人。
艾麗絲:噢,我明白。經過這樣的事情是不是說明我遇見的每個男人都想要我?
比爾:可能會有一些例外。
艾麗絲:那是不是也意味著,所有的男人——雖然有例外——遇見漂亮女人都想要她們,不管她們是不是結婚?
比爾:我想,基本上,是這樣。
艾麗絲:這就意味著你也想要那兩個模特兒?
比爾:我說過了有一些例外。
艾麗絲:那當然——你是例外?
比爾:是的。
艾麗絲:為什麼?
比爾:因為我愛你。
艾麗絲:還有別的原因嗎?
比爾:因為我們結婚了。
艾麗絲:還有嗎?
比爾:還因為我不願意對你說謊或者傷害你。
艾麗絲:所以基本上你之所以沒有和那兩個模特兒……是因為考慮到我,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就會做的。
比爾:嗨,難道這是電視轉播的法庭辯論嗎?
比爾假裝四處觀望,尋找著攝影機。
艾麗絲:你為什麼就不給我一個直接的答案呢?
比爾:嗨,行了,甜心。大麻讓你有些過份了。
他拿過她的香菸掐滅了。
艾麗絲:我一點都沒有過份——你是怎麼想你把我的……
比爾:行了,行了,行了。
艾麗絲:現在你應該儘量說實話。當那些實在好看的女人到你的診室進行檢查時,在你面前露出乳房,你有沒有想過要她們?
比爾:行了,放了我吧。我是一個醫生。這樣的事情我一直是很理智的。而且無論如何我保證要求必須有一個護士在場。
艾麗絲:你在找藉口。當你觸摸她們的乳房時,除了純粹的職業道德就沒有別的了嗎?
比爾:基本上,都是這樣。
艾麗絲:只是基本上?
比爾:噢,行了。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
艾麗絲:沒有絕對的……好吧。當然很好……那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如果有這樣的事情會怎麼樣——當她們的乳頭被壓著的時候,你的那些女病人會很想知道你那兒是什麼反應?
比爾:肯定不會。
艾麗絲:那為什麼?
比爾(笑):因為她們擔心的是:我可能會發現她們長了什麼東西。
艾麗絲: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比爾:不,別再說了。她們大多數都不會那樣。
艾麗絲:為什麼?
比爾:好吧。我覺得大多數女人一般來說和男人不一樣。
艾麗絲:哦,是的——我忘記了。這是千百萬年進化的結果——是嗎?男人就該把他們的精液射進所有他們可以那樣做的女人身體裡,而女人就只能守身待在家裡管孩子?
比爾:這太過於簡單化,但有點兒像是這樣。
一絲沮喪的微笑掠過艾麗絲的臉。
艾麗絲:噢,別以為只有你們男人知道。
她眼睛裡的表情變了,變得冷淡而無法探知。比爾拿過她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滑動。
比爾:我們知道什麼——你是什麼意思?
艾麗絲(用異常嚴厲的聲音):關於你所想像的,我親愛的。
比爾:嗨,艾麗絲。嗨,看著我……真話。這就是你從我這兒知道的事情嗎?
艾麗絲低下頭,臉上帶著奇怪的微笑。
比爾(笑):你正在惹我生氣呢。
艾麗絲:隨你說吧。
比爾:隨我說?等一下。我不會讓你那樣做的……說正經的……你有沒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
艾麗絲欲言又止。
比爾:告訴我吧。
艾麗絲點點頭。
艾麗絲:好吧。去年夏天在鱈魚岬(注3)——我想你一定忘了有一天晚上在餐廳,有一個年輕的海軍軍官坐在我們旁邊,他旁邊還有兩個軍官。
比爾:老實說我是忘記了,他怎麼了?
艾麗絲:晚餐時侍者帶給了他一張紙條,當他離開桌子的時候——
比爾等她繼續說下去。
艾麗絲:哦……那天早上我在大堂里第一次見到他。他正在登記,然後跟著運送他的行李的門童走到電梯口。當他從我身邊走過時看了我一眼,但是並沒有停下。走了幾步之後他又轉過身看著我。他什麼也沒說,也沒笑。事實上,我覺得他對我還板著臉。也許我也是那樣。(停了片刻)我的心情被他攪亂了。我在沙灘上躺了整整一天,想入非非。
她停了下來。
比爾:接著說。
艾麗絲考慮著怎麼繼續。
比爾盯著她。
艾麗絲:那天下午你和我做愛了,我們談了我們的未來、我們的孩子。後來我們在陽台上坐著,他從我們陽台下走了過去,沒有抬頭看。但他的目光攪得我心煩意亂,我想如果他想要我,我肯定不會拒絕。我覺得我已經準備放棄你,放棄我們的孩子、我所有的未來。同時——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當我摸著你的前額、吻著你的頭髮時,那一刻我對你的愛既溫柔又悲傷。晚餐時我戴著一朵白色的玫瑰花,你說我很美。那不是巧合,因為他和他的朋友坐在我們旁邊。他沒有抬頭,但是實際上我一直想站起來走到他的身邊,就像一部電影中那樣,對他說:「我來了,我的愛——你是我一直等待的人,帶我走吧」——哦,就是那會兒一個侍者給了他一張紙條。他看了,臉色變得蒼白,告別了他的朋友,神秘地看了我一眼,離開了餐廳。(又停了片刻)那天晚上我徹夜未眠,早晨醒來時還是心神不定。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在擔心他走沒走……直到早餐時我才意識到他已經離開了,我鬆了一口氣。
長時間的沉默。
比爾:如果他沒有走?
艾麗絲沒有馬上回答。
艾麗絲:我不知道。
比爾什麼也沒說,但是他的嘴邊掛著輕蔑的神情。
電話鈴聲響。
比爾:餵?……噢……他們什麼時候打的電話?……不用,我有地址……如果他們再打電話來,就說我已經在路上了。
他掛上電話,開始穿鞋子。
比爾:勞·納桑森剛剛死去。
艾麗絲:噢,太糟糕了。不過那正是你期望的,不是嗎?
比爾:是的……(開始穿衣服)我必須去一會兒。
艾麗絲:現在?
比爾:我必須露個面。
比爾靜靜地穿好衣服。
艾麗絲:顯然,告訴你這些是一個錯誤。
比爾(冷淡地):沒關係……我們必須永遠坦誠相待。
艾麗絲:那是因為大麻……
比爾(冷淡地):沒關係,什麼事也沒有。那只是過去的想像。

外景,瑪麗恩的公寓樓,夜晚
比爾的計程車在第五大街一幢漂亮的公寓樓前停了下來。
門房打開門。

內景,瑪麗恩的公寓大廳
比爾走向電梯。

內景,瑪麗恩家的私人電梯門廳
比爾走出電梯,發現她家的門微敞著。
他輕輕地敲門,沒等答覆就走了進去。
比爾(輕柔地):瑪麗恩?
他走過靜靜的公寓房間。

主臥室
勞·納桑森的屍體躺在一張大床上,兩邊都是氧氣瓶,桌上放著一些藥品。
瑪麗恩,死者的女兒,一個20多歲的漂亮女郎,坐在床的一端,精疲力盡,手臂低垂在身體兩邊。她想站起身,但是比爾輕輕地制止了她。她只是對他點了點頭表示問候,那大大的眼睛顯得很傷心。
比爾走到床頭,他的手機械地放在死者的前額和手臂上。他搖了幾下頭,聳了幾下肩膀,略微表示出遺憾之情。
比爾:我希望他最後的時刻是安詳的。
瑪麗恩用絕望的眼光看著他。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衣袋裡,眼睛環顧著整個屋子,最後落在瑪麗恩身上。
比爾:好了,瑪麗恩,至少你不是完全沒有準備。
她向他伸出手,他同情地握住。瑪麗恩悲傷地嘆了口氣。
瑪麗恩:爸爸今天好像非常好。九點鐘左右他說想睡一會兒,所以我走進客廳看電視了。我覺得從他房間裡出來沒有超過半個小時。(開始哭泣)當我回來時,開始我還以為他還睡著呢……當我意識到他已經沒有了呼吸……我做了你告訴我的一切……可是……他……(說不下去了,悲傷地搖著頭)我給急救中心的人打了電話……當他們到這兒時,他們說他……死了,還問我是不是想要他們把他帶走……
她哭泣著。
比爾拿過一把椅子,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比爾:瑪麗恩,從你所說的來看,你父親似乎是在睡夢中去世的。他沒有受苦。
瑪麗恩:噢,上帝,我不希望……我多害怕現實中……死之類的事情……可是人死去是那麼容易……就像讓我生活中別的所有事情那樣輕而易舉。
比爾(握住她的手):你通知你的親戚沒有?
瑪麗恩:我給卡爾打了電話——我的未婚夫。
當她說「未婚夫」時,她的眼睛沒有看比爾。
瑪麗恩:他正在幫我打電話,馬上就過來。
比爾:噢,那很好。
瑪麗恩:我覺得你在這兒遇見過卡爾幾次?我們正打算四月結婚。
比爾:噢,那非常好,我為你感到高興。
有一段時間,兩人都相對無語。
畫外音:我當然記得卡爾。那麼她要和他結婚。比爾想,我想知道為什麼?她肯定不愛他。他看上去一無是處,也沒有錢……他只是某個學科的助教……但是現在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還有……如果她是我的情人,她的頭髮就不會那麼乾燥,嘴唇會更豐富、更紅潤……
瑪麗恩(突然開始說話):爸爸有那麼多擔心和失望。我的母親身體一直不好……我的兄弟,是那麼讓人失望……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我們聽到的關於他最後的消息是:他在墨西哥的一個小鎮上,我甚至都記不得是哪兒。
比爾把手放在她的頭上,輕輕撫摸著。他感覺到了她開始抖動的身體,她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毫無節制地放聲大哭。
突然,她從她的椅子上滑落下來跪在比爾的面前,手臂抱著他的雙腿,把臉埋在裡面。她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他,透著狂野和哀傷,熱烈地低語。
瑪麗恩:我不想離開這裡……就算你永遠不來……就算我永遠看不見你……我想,至少,在你附近生活……
比爾看上去有些感動而不是吃驚——
比爾:求求你起來吧,瑪麗恩。
他輕柔地說著,彎下身來把她輕輕地扶起。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死者,非常猶豫地擁抱著她,吻她的前額。
同時,不知道為什麼,湧起了對艾麗絲的一股憤怒之情。

妒忌的幻象:艾麗絲和海軍軍官的畫面。

門鈴響了起來。
他匆忙地吻了吻瑪麗恩的臉頰,似乎是表達感謝之情,然後向門口走去。
站在那兒的是卡爾。這是一個相貌平平的男人,手中握著一把雨傘,臉上嚴肅的表情很合適眼前的局面。兩人誠摯地互相問候,似乎是相識已久的熟人。他們向臥室走去。看見死者,卡爾面露窘迫之色。
卡爾:噢,我可憐的、親愛的瑪麗恩。我真遺憾。
他把手臂放在她的身上。
比爾走進隔壁房間寫死亡證書。
他寫完後回到主臥室。這對已經訂婚的夫婦手拉著手,坐在死者的床邊。
門鈴響起。
卡爾:我來開門。
當他離開房間時,瑪麗恩,眼睛看著地板,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
瑪麗恩:我愛你。
比爾只是溫柔地說了她的名字——
比爾:瑪麗恩。
卡爾和瑪麗恩的叔叔嬸嬸一起走了進來。他們的到來給了比爾道別的機會。他走到門口。
卡爾:希望不久我們能見到你。

外景,瑪麗恩的公寓樓,夜晚
比爾走到外面。天氣變得暖和了。輕輕的微風從附近的公園帶著難以說清的感覺吹到街道上。比爾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門房:要計程車嗎?
比爾:不,謝謝。我覺得還是走一走好。

外景,從街道到公園,夜晚
比爾走著。

外景,公園,夜晚
比爾漫步穿過公園。他注意到陰影裡的那些長椅上,一對對情人正在接吻,就好像春天真的來到一樣,也不存在潛藏在溫暖的空氣中的危險。
一個流浪漢直挺挺地躺在一張長椅上,全身裹著報紙,帽子蓋在臉上。
畫外音:流浪漢的形象使他想到了剛離開的那個死者,他有些震動。一想到這具屍體正在開始腐爛和分解,他感到有些噁心。他很高興自己仍然活著,這些醜惡的事情離他還很遙遠。實際上,他的生命還充滿活力,有一個美麗的妻子,如果他想要的話還可以有若幹別的女人,儘管那樣做需要更多的閑暇時間。
比爾注意到迎面走來一群流里流氣的男大學生,六個人幾乎佔滿了整個人行道。他向旁邊走開,給他們讓路。
但是當他們經過他時,其中一個敞開大衣的高個男生,故意用胳膊肘撞他。
比爾不禁站住了。那高個男生繼續走了幾步,轉過身來。他們之間距離很近,彼此怒目而視。
突然,比爾轉過身走了。他聽見身後爆發出一陣笑聲。
他想轉過身和他們對打,但是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奇怪地跳動。
畫外音:他問自己,是不是已經成為一個懦夫;他還注意到自己的膝蓋有些顫抖。真可笑!為什麼要捲入一場街頭打鬥,對方還有五個同樣喝得醉醺醺的同伴。
比爾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畫外音:他,一個35歲的男人,一個職業醫師,一個孩子的父親,一個已婚男人。他在醫院裡可能會意氣風發,明天也可能就會像剛才那個流浪漢一樣……以前他考慮過自己的職業沒有呢?危險始終潛藏在那兒,無時無刻、無所不在,除非你把它們徹底忘記。

外景,街道,去多米諾家的路上,夜晚
比爾走著。
畫外音:當然,避免一場與大學生的荒唐鬥毆顯然是常識……但是如果遇到了那個海軍軍官,艾麗絲和他之間……

妒忌的幻象:艾麗絲和海軍軍官的畫面。

畫外音:真是精神錯亂!畢竟,什麼也沒有發生……他在想什麼呢?……不過,如果真的那麼糟糕,她主動和他上床——這當然有可能;在某種程度上,也許更糟糕——還把這事當作樂趣給他上一課……

外景,街道-多米諾的公寓,夜晚
比爾經過一個年輕姑娘,這是多米諾。她跟在他身邊和他一起走。
多米諾:嗨。
比爾放慢腳步看著她。這是一個塗著暗紅色口紅的漂亮姑娘。
比爾:嗨。
多米諾:你好嗎?
比爾:很好。你好嗎?
多米諾:我好極了……聽著,想不想找點小樂子?
比爾:對不起,你說什麼?
多米諾:找點小樂子呀。跟我進來吧?我就住在那兒(指著附近的一條過道)。
比爾(猶豫著):跟你一起進去?
多米諾:是的。比起在外面可就好多了。
比爾:你住在那兒?
多米諾:是的。
比爾:就你自己?
多米諾:我有一個室友,但是她不在。(輕輕地握著他的手臂)沒事——不會有人找麻煩的。
比爾微笑著,不置可否。
多米諾:真的沒事,來吧。
比爾由著她把自己帶到那個門口。
多米諾(輕輕地):來吧。

內景,多米諾的公寓-大廳,內景
她引著比爾走過一間狹小、昏暗的過道,外面霓虹燈廣告牌的背面一閃一閃的燈光照進屋子裡。
比爾:我們是不是該說一下價錢?
多米諾:60怎麼樣?
比爾點頭,感覺有點不舒服——
比爾:60,還行。
多米諾笑了起來。
多米諾(笑):我不限時間。
她打開門,兩人走了進去。
屋子很乾淨,收拾的很整齊,有點像以前的鐵路公寓。
姑娘笑得很甜美,帶著比爾走進一間很小的臥室,裡面放了一張乾淨的、沒有床罩的大床。
比爾:順便問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多米諾:多米諾。
比爾:多米諾。這是一個不常用的名字。
多米諾:怎麼說,這是我的,哦……職業用名。
比爾:好吧。
多米諾:那你的名字叫什麼?
比爾猶豫著——
比爾:比爾。
多米諾:嗨,比爾。
比爾:嗨,多米諾。
多米諾:你是不是要喝點什麼?
比爾:不,謝謝。我很好。
她播放了音樂。
比爾:不錯的小地方。
多米諾:是的,很不錯。
比爾:這兒真是你住的地方嗎?
多米諾:你第二次問我這個問題了。
比爾:不是,只是感覺大多數女孩不會用自己住的房子——會有太多的麻煩。
多米諾:是這樣的,但我很少做。
比爾:噢,那是怎麼回事?
多米諾:我只在拖欠的學生貸款太多的時候才幹這個。
比爾(有些吃驚):你正在上什麼學校?
多米諾:紐約大學。
比爾:你在學什麼?
多米諾:社會學。
比爾:社會學好嗎?
多米諾:相當好。聽說過皮爾斯坦和詹森嗎?
比爾:老實說,我不太懂社會學。
她開始慢慢地脫衣服。
多米諾:你做什麼呢?
比爾:我是一個醫生。
多米諾:醫生?
比爾:是的。
多米諾:全科醫師?
比爾:是的。
多米諾:我的父親就是全科醫師。
比爾(笑):沒開玩笑吧?我可不希望認識他。
多米諾(笑):他在紐澤西工作。
比爾:紐澤西……
她退下自己的連褲襪扔在桌子上。
比爾:聽著,我知道現在有些晚了,但是如果我問你有多大你介意嗎?
她伸直胳膊一絲不掛地站在他面前。
多米諾:你認為呢?
比爾:好吧,老實說,我想說16歲或17,但是顯然你還在上大學……是18歲?
多米諾(笑):19歲。
她用手臂抱著他的脖子,凝視著他的眼睛。
多米諾:那麼,開始嗎?
比爾的手機響起來了。
他向口袋裡摸索著,多米諾放開比爾以便他能取出電話。
比爾:餵?(是艾麗絲)嗨,甜心。是的,一切都好……我不能肯定……我們正在等著一些親戚……也許會晚一些……不,不用等我。不太好說話……好的,我儘量……還是這兒。
他掛斷電話,把它放進衣袋裡。
多米諾:剛才是比爾醫生的夫人嗎?
比爾想了片刻點了點頭,然後他嘆了口氣站了起來。
多米諾(不是問題):你得走了。
比爾:恐怕是這樣。
多米諾:真讓人難堪。
他取出錢包,開始數出60美元。
多米諾:噢,你看,你不一定非得……
比爾:不,沒事。
多米諾:真的,沒關係。
比爾:不,別。聽著,我們需要更多更好的社會學家。
他們都笑了起來。
多米諾:好吧,但是你下次免費。
比爾:說定了。

外景,去「奏鳴曲」咖啡館的路上,夜晚
比爾漫無目的地走過冬季的街道。
畫外音:我現在去哪兒呢,他問自己。顯然是回家上床睡覺。但是他無法說服自己那樣做。他想再回去找剛才那個女孩,但現在回去總有些可笑。他感覺離自己原來每天的生活軌跡越來越遠,幾乎進入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碰巧,他經過了一家小型夜總會,「奏鳴曲」咖啡館,看見了外面貼著的尼克·奈廷格爾的名字和照片。他停下來看著。
門童觀望著。
門童:樂隊快要結束了,但是還在營業。
比爾點點頭走了進去。

內景,「奏鳴曲」咖啡館,夜晚
這兒只坐滿四分之一的顧客。比爾坐在一張靠近樂隊的桌子邊。
尼克看見了他,向他眨了眨眼。
比爾打了手勢問好,要了一份啤酒。
樂隊完成最後一個曲子後略帶敷衍地向零落的掌聲鞠躬致謝。
尼克走到比爾的桌子旁。
尼克:嗨,比爾!
即興表演——他們握手互致問候。
侍者給比爾倒啤酒。
比爾:你喝什麼?
尼克:蘇格蘭酒加汽水。
侍者點點頭立刻走開。
尼克:這個時候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比爾:碰巧經過這兒。我在附近有一個病人。
尼克:你住在「村子」(注4)那邊?
比爾:不,我們在西中央公園那兒有一套公寓。
尼克:你結婚了?
比爾:9年了。
尼克:是晚會上和你跳舞的那個漂亮女人?
比爾:是的。
尼克:幸運的男人。
比爾點頭。
尼克:有孩子嗎?
比爾:一個8歲的女兒。你怎麼樣?
尼克:我在西雅圖有一個妻子和4個男孩。
比爾:太好了。這是你的樂隊?
尼克:不是,我只是充個數。
比爾:你通常和誰一起演奏?
尼克:隨便和誰,哪兒都去。其實,我今晚還要趕一場呢。
比爾:你今晚還要在別的地方演出?
尼克(聳聳肩):他們大概在兩點左右開始。
比爾:在「村子」?
尼克:老實說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比爾:那怎麼去?
尼克:每次都是在不同的地方,我只能在一個小時左右之前才能知道。
比爾:每次都是不同的地方?
尼克:到目前為止是這樣。
比爾(笑):這是什麼大謎底?
尼克伸出手掌做出一無所知的樣子。
尼克:我就彈鋼琴。
比爾:是什麼性質的呢?
尼克:什麼性質?……怎麼說呢,老實說,要說清楚不太容易。
比爾:但是你以前不是去幹過嗎?
尼克:是這樣。
比爾:那怎麼會不容易描述呢?
尼克:我是盲彈的。
比爾:什麼?
尼克:我是盲彈的。
門口那兒的什麼東西吸引了尼克的注意力。
尼克(站起身):馬上就回來。
他走到夜總會門口的窗邊向外面下著雪的街道張望,但沒有看見他要找的東西,就走了回來。
尼克:剛才很抱歉。我得在這兒見一個人。
比爾:給你地址?
尼克聳聳肩,表示是。
比爾:聽著,你說的關幹什麼盲彈是編的吧。
尼克:不,那是真的。他們的活動是很嚴格的。
比爾:這越來越讓人感到好奇。
尼克:也許是這樣,但是聽著,我發過誓要保密,所以求求你,忘記我對你說的一切。
比爾:尼克,你信任我。我不會對任何人吐一個字,但是現在既然你已經對我說了這麼多,你就不能不接著說。
尼克:不,真的,這不是一個玩笑。我說的是正經事。
比爾:尼克,你不能對我這樣。我的餘生會一直琢磨這件事的。相信我。
尼克感到這樣做很不舒服,但說出來是非常有致命的。
尼克:好吧,只能你和我知道。
比爾:絕對沒問題。
尼克:好吧。首先,儘管我是盲彈,但我當然還是能聽見……聲音……
比爾閉上眼睛,仔細聽著這些具有刺激和暗示性的話。
尼克:然後……最後一次,眼罩戴得沒有那麼緊……
比爾認真地聽著。
尼克:比爾……我這輩子見多識廣……但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
比爾:進入這樣的地方要花多少錢呢?
尼克:忘記這些吧。
比爾:你是什麼意思,「忘記這些」?
尼克:忘記這些吧。
比爾:你看,我不在乎花多少錢。
尼克:這不是錢的事情。這些人對錢不感興趣。這是一件完全保密的事情。
比爾:這些人。這些人是什麼人?
尼克:算了吧——如果我知道他們的名字,只要能大聲說出來,我寧可付出一切。
比爾:尼克,你是不是把這事過於誇張了?肯定有能讓我進去的辦法。
尼克(搖頭):那是太危險了。
比爾:危險?
尼克:這不是你能和他們打交道的那種人——除非你也是黑白兩道。
尼克看見有個人正透過玻璃窗看著屋子裡。
尼克:我馬上回來。
他站起身,快速走到外面的街上。比爾隔著窗戶看著,他在寒冷的天氣里縮著身子、踏著腳和一個男子說話,還寫下了一些什麼。
尼克走了回來,不停地搓著手。
比爾用探究的眼神看著他。
比爾:是地址嗎?
尼克:還有口令。
比爾:口令?
尼克:是的。你進去不能沒有口令,而且他們每次都換口令。聽著,我馬上就得去幹活了。
比爾(邊說邊笑):尼克,你這傢伙,你知道你今晚毫無疑問可以帶我一起去的,是不是。
尼克嘆了口氣搖搖頭。
比爾:你看,讓我來告訴你——你給我口令和地址,我自己去那兒。不會對你有任何連累,肯定不會。
尼克有些猶豫。
尼克:你看,即使我真的那麼瘋狂告訴了你,你穿的衣服無論如何也不能進去。
比爾:為什麼不行?
尼克:他們每個人都戴著面具、穿著道具服裝。
比爾:戴面具穿道具服裝?
尼克:一直是這樣。
比爾(看看手錶):好吧,過點了。不過我知道可能有一個地方還開著。
尼克:比爾,你真是瘋了。這麼晚沒有什麼服裝店還開著。
比爾:你看,尼克,沒什麼關係,你就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試一試。如果我不能找到面具和服裝,我就忘掉整個事情。以名譽擔保。
看上去尼克準備妥協了。
比爾:行嗎?
尼克嘆了口氣,順從了。
比爾:行了,就這樣,你給我地址和口令。告訴我需要什麼樣的服裝?

外景,繁華的格林威治村大街,夜晚
比爾的計程車停在一家服裝租賃店前。廣告牌上寫著:「禮服和道具服裝」。
店門關著。
比爾:見鬼。
他想了片刻,付給司機錢後跨了出來。他注意到另外一個廣告牌上寫著:「緊急情況下按3號公寓門鈴」。他抬起頭,看見公寓樓上亮著一盞燈。
他按了3號公寓的門鈴,那上面寫著名字——吉布森。鈴聲響了幾下之後,一個聲音從通話器中傳出。
吉布森:我是吉布森,你是誰?
比爾對著警衛攝影機說話——
比爾:吉布森先生嗎?
吉布森:你想幹什麼?
比爾:吉布森先生,很抱歉這個時候打擾你。我是一個醫生。我姓哈福德。我要見你,有重要的事情。
比爾向警衛攝影機舉起他的紐約州醫師執照。
吉布森:誰受傷了?
比爾:沒有誰受傷,但一樣重要。
吉布森:怎麼個重要?
比爾:如果我能到樓上和你談一小會兒,那就更好。
吉布森:你明天來更好。
比爾:吉布森先生,明天就太晚了。我確實想現在就見你,時間不會很長。
一陣沉默。然後傳出打開門的嗡嗡聲。
比爾推開門,兩步並作一步地走上樓梯。
一扇門打開了,但還掛著保險栓。一個50多歲、在法蘭絨睡衣外又披了一件沉重浴衣的男人從門裡朝外面窺視著,眼神和舉止活像一個路邊巡迴劇團的蹩腳演員。
比爾:吉布森先生?
吉布森:我是。
比爾又一次舉起自己的紐約州醫師執照——
比爾:晚安,吉布森先生。這是我的紐約州醫師執照,這樣你就知道我是誰了。
吉布森(看了看執照,又看了看比爾):好吧,那麼你就是哈福德醫生。這都是怎麼回事?
比爾:吉布森先生,你不會那麼容易理解這事是多麼緊急,不過……我需要……一套道具服裝和晚禮服……
吉布森(不信任地盯著他):你需要一套道具服裝和一套晚禮服?
比爾:是的。
吉布森:我很抱歉——你是說真地希望我為了你打開店門,在這個時候?
比爾:我能想像這對你有多麻煩,吉布森先生。但我願意額外再支付二百美元作為補償。
吉布森沒有回答。
比爾:你覺得怎麼樣?
從吉布森的表情看來,這聽起來相當不錯。

內景,服裝租賃店,夜晚
稍後,吉布森帶著比爾來到燈光昏暗的道具服裝區。
吉布森:好吧,現在讓我直接說吧。你想要一套晚禮服,一件黑色教士服和一副完全蓋住你的臉的面具,是嗎?
比爾:是這些。
吉布森:我得告訴你醫生,每天都有人對我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你也是其中之一。
比爾:那總是有原因的。
吉布森:對,你是醫生(對自己的妙語暗自發笑)。
突然,比爾聽見前面的什麼地方傳過來玻璃杯的聲音。
吉布森按下一個電燈開關。過道盡頭出現了一間小辦公室,那裡的桌子上都是盤子、玻璃杯和瓶子。兩個日本男人,戴著金髮女郎的假髮,除了日本和服之外什麼也沒穿,從桌子旁的椅子上蹦了起來。同時,一個還算漂亮的半裸女孩鑽到了桌子下面。
吉布森大步向前衝了過去,越過桌子抓住了其中一人的假髮。同時,那個少女,也許是14歲,迅速地從桌子下面鑽了出來,沿著通道向比爾這邊跑了過來,撞進他的懷裡。
吉布森扔掉假髮,抓住了那兩個穿和服的人,同時向外面的比爾喊著——
吉布森:請給我抓住那個女孩。
女孩緊緊摟住比爾,似乎確信他現在是她的保護人。她微笑著的小臉蛋上都是撲粉,眼睛裡還留著頑皮的神情。
吉布森(呼喊):先生,我要叫警察,請你留在這兒。
穿和服者甲:吉布森,你瘋了嗎?
穿和服者乙:我們是小姑娘邀請來的。
吉布森:你會有機會解釋這一切的,你沒看到這姑娘有些錯亂嗎?(轉身面對比爾)很抱歉得讓你久等了。
比爾:那好吧。
比爾有點兒著魔似地低頭看著女孩,女孩用既迷人又孩子氣的眼睛看著他,似乎被魔法鎮住了。
那兩個穿和服的男人開始用日語相互爭吵……
吉布森轉向比爾——
吉布森:我很抱歉,你是說要一件棕色的還是黑色的教士服?
比爾:黑色的。
少女(眼睛閃著光):不行,你必須給這位先生一件貂皮斗篷和紅絲線的緊身上衣。
吉布森(對女孩):你在那兒別動。(對比爾)你是什麼尺寸?
比爾:我穿38號的夾克衫。
吉布森從旁邊取出一件棕色教士服,掂在手裡等著比爾是否首肯——
吉布森:這件會適合你。
比爾:好的。
吉布森:好吧,我們再去試一試晚禮服……
兩個日本人留在用玻璃隔開的辦公室裡。
吉布森把他們鎖在屋子裡。
穿和服者甲:吉布森,這太不像話了!你必須馬上讓我們出去。
吉布森:恐怕那是不可能的,先生們。現在這是警察的事了。你們得在這兒乖乖地呆著等我回來。
即興表演——兩個日本男人還在抗議著;女孩輕輕地在他們前面跳上樓梯。
吉布森:現在馬上去睡覺,你這下賤墮落的東西。我把他們解決掉立刻找你說話。
女孩沖比爾傷感地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內景,服裝租賃店前面的道具服區,稍後
比爾已經換上了一套黑色半正式晚禮服,等著吉布森填寫單據。他的衣服和道具服裝放在兩隻大塑料購物袋裡。
吉布森:好了,租金是150,押金是300,另加特別服務200。一共是650元。
比爾:對。
比爾遞給他自己的信用卡和駕駛證。
吉布森:我更喜歡現金。
比爾:對不起,我沒有帶那麼多錢。
吉布森拿過信用卡。
比爾:謝謝。另外,順便說一下——我希望你對孩子不要太嚴厲。
吉布森:我很抱歉,醫生。但是連我都不清楚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比爾:好吧,只不過一開始你說你的孩子有些錯亂,然後你又說她下賤墮落,這些事情有點矛盾。
吉布森(頗有戲劇性地):那麼,精神錯亂和下賤墮落在上帝的心中不是一樣的嗎?
比爾現在想要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和吉布森爭辯,因此他用他最職業的方式來回答。
比爾:好吧,不管怎麼樣,可以做點什麼讓事情好轉。也許我們明天還能就這個問題來討論。
吉布森譏諷地笑著,什麼也沒有說。

外景,服裝租賃店外,夜晚
比爾拿著裝有那些衣服的大塑膠袋,叫了一輛計程車。他仔細地看了看那張寫著地址的紙條。
比爾:去長島的「沙點」那個地方怎麼樣?
司機做了一個鬼臉。
比爾:除了記價之外再加20怎麼樣?
出租汽車司機(搖頭):那我就得空駛回來。
比爾:50怎麼樣?
出租汽車司機:50還行。

外景,各種各樣的計程車/汽車,夜晚
(分兩組拍攝)布魯克林大橋。高速公路。

內景,出租汽車內的比爾,夜晚
畫外音:比爾想著——「我一定是瘋了」之類的話。

外景,長島大樓路,夜晚
出租汽車慢慢駛入一條樹木茂密的道路。

出租汽車內
比爾看著車外的那些樓房。在前方,他看到一輛拉上車簾的加長型高級轎車駛進一扇大鐵門,鐵門兩邊各有一間門房。
當他們的汽車慢慢地經過大門時,比爾看見上面的標記上寫著「布萊切利莊園」。
比爾:好了,司機——就是這兒。在路邊停一下。
計程車停了下來。記價器打著75.50美元,比爾拿出錢包。
比爾:好,這是86,還有……
比爾小心地把一張一百美元的鈔票一撕為二,把其中一張給了司機。
比爾:我答應你除了記價器的錢之外還有五十,現在你拿著這半張;如果你等我回來,你就能得到另外那半張,然後回去再加上記價器的錢,行嗎?
司機機警地看了比爾一眼。
司機:那你要多久?
比爾:就是這個問題——我不能肯定。可能是十分鐘,也可能一個小時左右。但是你看,我把所有的東西留在這兒,行嗎?
司機接過那半張百元鈔票——
司機:行。
比爾從出租汽車裡出來,穿上教士服,把外套搭在肩上,走進了大門。

外景,大門,夜晚
大鐵門關著,一個人也沒有。警衛攝影機正對著他。
通向莊園的道路彎彎曲曲,伸向一片包圍著莊園房子的小樹林。
比爾在門的一側按了門鈴,從房子裡立刻走出兩個人。
門衛甲(禮貌且說話得體):早安,先生。
比爾:早安。
門衛甲:我們能為您效勞嗎?
比爾:我想你是要口令吧?
門衛甲:如果您不介意,先生。
比爾(慢慢地):費黛里奧彩虹……
門衛甲:謝謝,先生。
門打開了。
門衛甲:停在那兒的那輛計程車是您的嗎,先生?
比爾:哦——是的,是的。我的司機突然得流感了。
門衛甲:計程車可以直接把您送到樓門口。
比爾:聽著,我到這兒已經很幸運了,那傢伙剛從保加利亞來。
比爾勉強地笑了起來,沒有注意到門衛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門衛甲:(指著一輛汽車):煩勞您上這輛車,先生。我們將直接把您送到裡邊。
比爾:好的,謝謝。
他們進了汽車。
門衛乙留在了大門口。

內景,汽車
比爾靜靜地坐在司機旁。
視點:長島——莊園房子——夜晚。
汽車向房子駛來。

內景,汽車
門衛甲(老練地):現在可能是您戴上面具的最好時間,先生。
比爾(隨便地):噢,是的,當然。
比爾從衣袋裡取出面具戴上了。

外景,莊園房子,夜晚
汽車停下,比爾走了出來。
比爾:謝謝。
他走上石階。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門自動打開了。

內景,莊園,房子
比爾走進一間很大的、到處是鏡子的前廳,四週點著蠟燭。兩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灰色面具的僕人一起發出耳語般的聲音。
僕人:口令?
比爾:費黛利奧彩虹。
僕人甲:謝謝,先生。
他們中的一個接住了他的大衣,另一個為他打開了一扇門。
比爾走進一個很長的房間,燭光搖曳;天花板非常高,牆壁上包著黑絲綢。每一側的門上都鑲著鏡子,使得房間的空間似乎加大了。大約有50個男女打扮成教士和修女的模樣,他們的臉被面具完全擋住了。
不知在何處的樂器發出的義大利式禮拜音樂,正逐漸加強著力度。
當他的眼睛漸漸習慣了這種黯淡的光線後,比爾看到女人們是完全赤裸著的,黑色的面紗從她們頭上飄曳而下。比爾的目光從艷麗妖嬈的女人到身材苗條的女人,從精緻細膩的女人到豐滿富態的女人,他產生了一種無法表達的慾望。
偶然地,當那些人的眼睛轉向他時,只要一碰到他的目光,他們就立刻轉向別處。
一個教士和他擦身而過碰了碰他,對他點頭致意;從面具後面的眼神中,比爾感覺到一種探究和洞察的目光。
一種奇怪而濃重的香水味,就像南方花園裡的香味,瀰漫在整個房間裡。
又有一個人的手臂碰到了他,但是這次是一個尼姑。她的臉被完全遮住,和其他女人一樣,完全裸體,黑色透明的面紗從頭上的扎帶上飄逸下來。
女人:你不屬於這兒,你還有一個機會離開。
比爾一時很緊張,但同時也被這個女人的美貌和性感所吸引。
比爾:我十分抱歉,可是我覺得你認錯人了。
女人:請別在這兒犯傻了,趕快離開這兒。
比爾:你是誰?
女人:這沒有關係,你必須離開。
比爾:你和我一起走嗎?
女人:這是不可能的。
比爾:不可能?
女人:不可能。
比爾:我們能去這兒別的什麼地方嗎?
女人:絕對不行。請相信我,如果你被發現,你就會很麻煩。
比爾向她走近,但她往後退了幾步。
另一個女人: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不跳舞?
比爾看見有兩個男人正從另外一個角落觀望著他,他猜想這個女人是他們安排過來測試他的。他微笑起來。
比爾:我很樂意跳舞。
但是就在這時,剛才那個女人又返回來了。她假裝她剛才聽到了他說的話,並且用那兩個男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話——
女人:終於又回來了。(笑)你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的,我認識你。
然後,她轉向另外那個女人,對她悄聲說——
女人:讓我先和他在一起——就一會兒。
另外那個女人用微笑表示同意,邁著輕盈的步子走到那兩個觀望的男人那兒去了。
女人:不要問任何問題,不要對任何事情感到吃驚。我已經試著騙住他們,但是你不可能糊弄他們多久。趁現在還來得及,快走——小心不要讓人跟著你,千萬不要讓人知道你是誰,要不然你就不得安寧。快走!
比爾:我們還會見面嗎?
女人:不行。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近——
比爾:我必須再見到你。
女人(悄聲地、絕望地):快走啊!
比爾:真的沒有辦法再見到你了嗎?
女人:不,我們必須永遠不再見面,那樣會毀了你和我的生活。
就在這時,一個高個子男人在他們面前站住,微微鞠了一躬,很禮貌但極具強制性——
高個男人:你願意和我一起跳舞嗎?
女人猶豫著,但是高個子男人把手臂放在她的腰上,把她帶向旁邊的房間。
片刻之後,一個聲音在比爾後面悄聲傳來——
優雅男人:口令!
比爾轉過身去,看見了那兩個男人:其中一個身材魁梧,另一個身材高挑優雅。
優雅男人:口令!
比爾:費黛里奧彩虹。
優雅男人:對了,先生。那是入門的口令,但是我可以問一下屋子裡的口令是什麼嗎?
比爾呆住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優雅男人:你能不能配合一下告訴我屋子裡的口令是什麼?
這次他的話聽上去有些威脅。
比爾想不起說什麼,他搖搖頭聳聳肩膀。
比爾:對不起。好像我已經忘記了。
優雅男人走到屋子中間,舉起了手。所有一切都慢慢停了下來。
當有人把一隻手放在尼克的肩膀上、小聲對他說了什麼後,幪著眼布的尼克停止了彈奏。所有人的眼睛看著比爾,那兩個男人走到他的身後。
優雅男人:口令,先生!我要求你必須說出來。
比爾:瞧,我真是萬分抱歉,但我已經告訴過你,我肯定是忘記了。
優雅男人:那很遺憾。在這兒不管你是否忘記,或者你本來就不知道,都無所謂了。
其餘的男人慢慢地圍繞在比爾周圍。
比爾:好吧,先生,看來我應該對你們諸位表示道歉。
優雅男人:現在道歉太遲了。
比爾:好吧,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說,我因為沒有記住第二個口令而向你們表達誠摯的歉意。
比爾:好吧,先生,現在請務必原諒我。我要走了。
優雅男人:恐怕那是不可能的。
比爾:先生,你不認為這齣鬧劇太離譜了嗎?
比爾想找一條路,但是沒有人為他讓路。
優雅男人:敦請摘下你的面具。
比爾環顧著這些戴著面具、圍在他身邊的人。
優雅男人(嚴厲地):請摘下你的面具。
比爾慢慢地摘下他的面具,把它放在自己的衣袋裡。
女人:我準備來頂替他。
屋子裡有人在吃驚地低聲抱怨。
女人伸手取下包住她的頭、臉和脖子的面紗;面紗飄落時形成了優美的弧線。面紗落在地上後,女人完全赤裸了。她的黑色長髮撒在她的肩膀、乳房和臀部。
優雅男人:你準備好了頂替他嗎?
女人:是的,我準備好了。
人群中發出了低聲的嘆息。
優雅男人:你知道你這樣做有什麼後果嗎?
女人:知道。
屋子裡又是一陣低聲的抱怨。
優雅男人轉過身面對比爾——
優雅男人:你可以走了,馬上離開這幢房子。但是首先我必須警告你,如果你還要問這問那或者告訴別人你今晚在這裡看到的一切,你就得為自己和你的家庭出現的最嚴重的後果負責。你明白嗎?
比爾沒有馬上回答。
比爾:這個女人怎樣頂替我?
優雅男人:這和你沒有關係。
比爾(搖搖頭):我不能讓這個女人為我承擔。
優雅男人:你不能。任何情況都不能改變她的命運。在這裡,諾言一旦作出,就無法撤回。
女人:快走!你救不了我……
當她說這句話時,摘下面具讓比爾在一瞬間看到了她的臉。
然後,幾條強有力的胳膊抓住他把他推到了外面。

內景,比爾的公寓,夜晚
現在是凌晨四點鐘。比爾現在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走進了房間。所有人都睡著。他走進自己的書房,把他的道具服裝和晚禮服放進了抽屜里。
為了不弄醒艾麗絲,他在走進臥室前先脫掉了衣服。

臥室
艾麗絲還睡著。她的手臂枕在自己頭下面,嘴唇半張著,痛苦的陰影圍繞著她的嘴唇。
這是比爾從未了解的一張臉。他向她彎下腰來,但是她的前額立刻佈滿了皺紋,就好像什麼人碰了那兒一樣;她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怪異。
突然,依然在睡夢中的她發出刺耳的笑聲,讓比爾吃了一驚。
比爾(不自覺地):艾麗絲。艾麗絲?
她張開眼睛,緩慢而艱難。她盯著他,好像沒有認出他。
比爾(輕柔地):艾麗絲?
當她醒來時,眼中充滿了恐懼——甚至是一種恐怖的神情。她半夢半醒,看上去非常絕望:艾麗絲舉起了手臂。
比爾:怎麼了?
艾麗絲盯著他,仍然很害怕。
比爾:艾麗絲,是我。
艾麗絲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作出微笑,胳膊滑落在毛毯上。
艾麗絲(似乎很遙遠的聲音):是早晨了嗎?
比爾:快了。剛過四點。我剛回來。
她點點頭,但似乎並沒有聽見或明白他的話。她盯著遠處,似乎能看透他。他彎下腰,撫摸著她的額頭。她稍微有些震顫。
比爾:怎麼了?
她慢慢地搖搖頭,抓住他的手輕輕地掠過自己的頭髮。
比爾:艾麗絲,你笑起來真奇怪。怎麼了?
艾麗絲(遙遠地):我一直在做夢。
比爾(輕輕地):你夢到了什麼?
艾麗絲:噢,太多了,我都記不住。
比爾(輕輕地):試一下也許能想起來。
艾麗絲:剛才我腦子亂極了——現在我累了。你也一定累了。
比爾:沒那麼累。我覺得我一點兒都睡不著。你知道,有時候我這麼晚回來,最好是直接去工作。
艾麗絲點點頭,不感興趣。
比爾:但是你為什麼不把你的夢告訴我呢?
他笑起來有些勉強。
艾麗絲:你真應該躺下休息一會兒。
比爾猶豫了片刻,然後他在她身邊直直地躺下,儘量不去觸摸她。他們靜靜地睜著眼睛躺著,彼此都感到相互間的親密和距離。
過了一會兒,他把頭支在胳膊上,長久地看著她,似乎那樣就能更清楚地看到她面部的輪廓。
比爾:把你的夢告訴我吧。
比爾又說了一次,就好像她一直在等待他的邀請。
她向他伸出手,他握住了——就像他以前經常做的那樣把玩著她細緻的手指,雖然溫柔但是有些心不在焉。
艾麗絲嘆了口氣,開始了並不很肯定的訴說——
艾麗絲:我覺得夢是從我父母的房子裡開始的。他們不在。我一個人。我很吃驚,因為第二天就是我們的婚禮,但我沒有結婚禮服。然後你和我遊蕩在一個古代的城市。這個城市全都是各種古代風格的建築,東方的、埃及的、希臘和羅馬的建築。那兒荒蕪人煙。街道上空空蕩蕩——沒有人,沒有動物。我記得當時我想,這就是我們的蜜月。接著是晚上,天空滿是星星,那麼藍、那麼寬廣,就像是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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