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我自己

  柏拉圖有個洞穴寓言：有一批人猶如囚徒，世代居住在一個洞穴之中，洞穴有條長長的通道通向外面，人們的脖子和腳被鎖住不能環顧，只能面向洞壁。他們身後有一堆火在燃燒，火和囚徒之間有一些人拿著器物走動、火光將器物變動不居的影像投在囚徒前面的洞壁上。囚徒不能回頭，不知道影像的原因，以為這些影子是「實在」，用不同的名字稱呼它們並習慣了這種生活。當某一囚徒偶然掙脫枷鎖回頭看火時，發現以前所見是影像而非實物;當他繼續努力，走出洞口時，眼睛受陽光刺激致使他什麼也看不見，只是一片虛無。他不得不回到洞內，但也追悔莫及，他恨自己看清了一切，因為這給他帶來了更多的痛苦。
  這一則囚徒困境的故事告訴我們，我們在走出了愚昧和無知的峽谷後，接觸到了新的光芒和新的天地，一方面我們打破了腦海中的想像，認識到這些影子並不存在，他們不是實體，但是習慣的力量讓我們對待新鮮事物產生恐懼，往前一步可能是地雷陣，可能是各種豺狼虎豹，踏出這一步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決心，但是再回去過那種每天對著洞壁、看著影子晃動的日子又不可能了，於是我們陷入到了一種徘徊猶豫的痛苦中。荷馬史詩《奧德賽》中有一句至理名言："沒有比漫無目的地徘徊更令人無法忍受的了。" 我們正在遭受這種無法忍受的痛苦。
  將這則洞穴寓言用來形容目前自己的狀態並不為過。當身邊的人都雄心勃勃早起晚歸地學習和進步，將未來的藍圖細心描繪、用心拼湊，我卻陷入到了一種不自知的迷惘當中，覺得自己過得空洞又麻木。我還是像本科的時候那樣笑，那樣真誠待人，可我發現大家都很忙，沒有時間停下來多做做正經事以外的東西。我感受到自己慢慢慢慢地從一種捨我其誰的優越感中淪喪為匯入大海中的一滴水，我是如此沒有信心，哪怕是做一件小事也會覺得做不好。
  有人問我，你都讀到武大研究生了這麼牛，怎麼還成天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他並不知道我內心的感受，我擔心的是以後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一份什麼樣的工作，對自己的定位不清，很是惶恐。我向來對人生的重大選擇沒有過自己的規劃，以前幼稚地說是信仰行政管理學中林德布羅姆的漸進主義，一切隨時間、地點、條件變化，不要為自己設定某種人生，可是現在想來這種太過隨意的放任自流，是會挫傷自己的積極性和榮譽感的，徒增焦慮。這種心情有點像一位同學曾經發過的部落格所說的那樣，她說：一覺醒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讀研。當時看到這條部落格，我毫不猶豫地評論道：讀研是再給自己三年時間思考自己適合作什麼，不管怎麼樣，選擇什麼就堅持什麼。是的，我經常扮演安慰別人的角色，可是其實最需要安慰的人是我自己，我和別人有著一樣的疑問，但我沒有提出來，我一直壓在心裡不說出來，因為這樣顯得自己充滿正能量。我總給別人肯定的答案，可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哪來這樣的決心說出這樣的話。
  我很懷念我的大學生活，離開學校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我回母校回了三次。我感激我所遇到的人都是心地純樸善良、為人正直真誠的人，他們教了我很多很多，我為不同的心情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哭過笑過病過愛過得意過悲傷過。可如果還像從前，心情難受就跑去對面寢室打打遊戲，沒有樂趣就躲在床上看一整天小說或者打一天球，那是不可能的，以前的不自覺隨感覺的處事方式，其實浪費了自己好多寶貴的時間。現在，我也不會在球場上如果打爆不了對方就非得拼出個輸贏不可，我會知道打完球我還有作業，我還有一大堆書和文獻資料等著我去看，拼盡力氣是不划算的買賣。大學本科時的我，在乎的是快樂、健康、盡興、開心、朋友、實踐，現在的我，更在乎自己是不是按時按計劃讀了多少書，在乎自己是不是每天在進步一點點，在乎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個成熟的理性的人該做的事情。
  往前走下去，我怕自己的努力白費，化為一江春水向東流，愧對了自己，辜負了青春，冷落了愛情，於是我在認真做了一件事後，害怕成為某種固定化模式的人，害怕自己一直往前奔去無暇顧及沿途的風景。我是如此的患得患失，幻想自己有平衡一切的力量，卻還是走進了死胡同，沒有一件事做的讓自己滿意，出現了該隨意的時候認真、該認真的時候放鬆警惕的情況。我每走一步似乎都在失去著什麼，都在與從前的自己告別，大腦中某種情感性的力量，牽扯著我的神經，頭皮內有股翻湧的意識。
  可我依舊是回不去的，不管怎麼努力，我沒法重新將四年前的我叫過來，好好教訓一頓，跟他說，你該好好為自己制定一個計劃，你不能貪玩，不能終日渾渾噩噩，飽食終日卻沒有危機觀念。否則，你就會像我這樣過得那麼痛苦。片中的主人公經常做夢夢到自己和十幾歲、二十幾歲的自己對話，有時候因為觀念不和，大打出手。幽默滑稽之餘，卻也體現了不同階段的人奮鬥目標的差異。最終誰也沒能說服誰，誰也不理解誰。所以，哪怕是現在的我回去和大一時的我說，喂，臭小子滾回去好好學習，爭取拿獎學金。那個大一的小子肯定說，走開吧，大叔，你誰呀!
  說點和本片有關的吧，那就是，我也很害怕成為像主人公這樣的人，家裡總有個恨鐵不成鋼的老爸給自己施壓，每天早上起來打遊戲吃飯要拌嘴，或者還有個對自己極其失望但孝順聽話懂事的女兒在用行動支持自己，還能有個看似一帆風順老好人式的摯友吹吹牛牛聊聊理想，除了沒事業和沒女人，男主角其實真的是很幸福的，但是代價就是沒人瞧得起你。
  我不知道現實中有沒有這樣的人，但我繼承他好的一面，希望成為一個有趣的人，但又不希望自己無所作為，人生才剛剛開始，我要動真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