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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昇冒險王國 Moonrise Kingdom

月升王国/小学鸡私奔记(港)/月亮王国

0 / 0人    94分鐘

導演: 魏斯安德森
編劇: 魏斯安德森
演員: 布魯斯威利 艾德華諾頓 比爾墨瑞 法蘭西絲麥多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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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verick

2014-10-12 18:16:16

《月升王國》電影劇本


《月升王國》電影劇本

文/(美國)韋斯·安德森、羅曼·科波拉
譯/火村、奚虞

內景,畢曉普家,日
破舊的木樓梯,鋪在地上的一塊編織毯也很破了,長而寬的走廊牆壁上掛著褪色的油畫,畫面是帆船和戰艦。牆紙已被日光曬得發白,邊角的地方已經起皮,只有幾處光鮮亮麗,那顯然是剛粘貼上去不久的。角落裡有個畫架。
屋外,雨下得很猛,密集的雨點敲打著屋頂,在檐槽處匯成水柱。
一個穿睡衣的10歲男孩兒出現在樓梯上,一邊小心地下樓梯,一邊吃著碗裡的薯片。這是萊昂內爾。他拉開窗下一個低櫃的門,拿出一台可攜式唱機,把一張唱片放入唱盤,將唱針輕置於轉動起來的唱片上。
一個孩子的聲音響起———
唱機(畫外):為說明大型交響樂團是如何組成的,班傑明·布里頓(注1)寫了一個大樂段,由許多小樂段組成,以說明交響樂團的所有組成部份。
在萊昂內爾聽著的時候,又有三個孩子從臥室中陸續走出,向這裡聚攏。
第一個是身著浴袍的8歲男孩兒默里。第二個是9歲男孩兒,身穿白色拳擊短褲和白色汗衫。他是魯迪。第三個是女孩,12歲,穿的是一件開襟毛衣,配上長及膝蓋的襪子和一雙擦得很亮的漆皮鞋。她是蘇西。她手裡抱著一隻一個月大的虎斑貓。
兩個男孩湊近哥哥,趴在地板上,雙手托腮,傾聽。
蘇西坐到窗台上。她打開一本書,書名為《謝利和秘密宇宙》,封面是一位年輕的體操運動員,脖子上掛著一個顏色鮮亮的護身符。
蘇西開始閱讀———隨即又停下來,把書放下,拿起一個兒童用雙筒望遠鏡,看窗外的雨景。

外景,畢曉普家,日
山坡上一座搖搖欲墜的三層小樓,石牆木頂,有角樓和眺望台。屋頂上的一架風向標迎風擺動,嘎嘎作響。樹冠向地面低垂。因為有雨幕遮蔽,大海幾乎看不見,大陸也只是一個影子。蘇西坐在高窗旁,看著這一切。
演職員字幕掠過。
一家人被雨困於室內。
我們在臥室、浴室和走廊看到男孩子們。他們在玩彈子遊戲。他們在玩拋接子遊戲。他們在打牌。他們一起在廚房吃烤乾酪三明治。
透過一扇半開的門,我們看到了他們的父母。畢曉普先生是個50歲上下的高個子,穿一條棉布條紋褲,戴一副角質框眼鏡。他在讀報紙,喝咖啡。畢曉普太太,45歲,膚色黝黑,一條捲纏式印花裙,就是設計師莉莉·普利茲那種風格的。她正在廚房的水池旁洗頭,袒胸露背。
蘇西依然拿著她的望遠鏡在窗口眺望。她看到樹林中潮濕的枝幹在抖動。她看到一個穿著油布雨衣的男人在一條划艇上釣魚。她還在原野中發現了一匹白色的小馬駒。
蘇西一個人在食品儲藏室裡喝番茄湯。
不遠處,一架水上飛機正從低空飛過。
(切至)
沙灘上的峭壁邊緣。岩石嶙峋的半島向背景處蜿蜒伸展,風在高高的草叢中呼嘯。一個穿著膠靴和連帽大衣的50歲左右的男人站在三腳架旁,他頭頂心禿了,兩側的頭髮卻很長。三角架上放著一台勘測用的水平儀。他就是講述人。他對著鏡頭說話———
講述人:這裡是新潘贊斯島,長十六英里,覆蓋著多年生松樹和槭樹,淺潮溝縱橫交錯,也是海鳥的集中棲息地,鋪築的道路一條也沒有,有的只是漫長交錯的步道和土路。有往返斯通灣的輪渡,一天兩次。現在是1965年。我們實際上處在黑燈塔海峽的遠端,這裡以兇險的暴風雨著稱,都是有文獻記載的,一般都是於9月5日自東來襲———為期三天。

外景,童子軍營地,日
林中的一塊空地,十座不大的土黃色帳篷一字排開。旗杆上的旗子在風中鼓盪。旗上有伊萬霍伊營地的字樣。一位穿著卡其布軍服、戴黃領巾的號手正在斷斷續續地吹歸營號。他的一隻眼睛上戴著紗布眼罩。他就是「瞌睡蟲」。
一位穿著同樣軍服的男人,大約35歲,從一頂較大的帳篷里出來。他是營地隊長。他戴著一頂寬檐氈帽,花冠徽章上繡著幾個字:伊萬霍伊童子軍,55支隊。他點燃一枝煙。一個頭髮鬈曲、戴太陽鏡的隊員來到他身邊。這是加吉。
隊長:早啊,加吉。
加吉:早,長官。
加吉翻開一個螺旋裝訂的小筆記本。隊長走嚮用粗木棍和繩子圍起來的廁所。一個高個子童子軍隊員正彎著腰在挖壕溝,旁邊還放著一把工兵鏟。他是德盧卡。
隊長:德盧卡。廁所檢查。
德盧卡停止挖掘,抓住一根繩子。他拉了一下,一股水流順著斜槽衝下去,打著旋兒的水流通過一個閥門,翻轉一扇小門,一面小紅旗樹立了起來。隊長點點頭。
隊長:好。
加吉在小本上記下一筆。隊長走開。他又停在另一個隊員跟前,這位隊員的頭髮太長,蓋住了眼睛,他坐在一個樹墩上,用手指捻搓著什麼東西。他是羅斯福。
隊長:羅斯福。繩子怎麼樣了?
羅斯福(有些沮喪):我不知道。我想我跳過了一針。
插入:
一條細細的彩色編織繩,一端拴在一隻兔子的腳上。繩子編織得很粗糙,再加上盤繞、打結得太厲害,看上去已經很不像樣了。
隊長把繩子拿起來掃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困惑。他在羅斯福的背上輕輕拍了拍,還偷偷地跟羅斯福握了握手。加吉又記了一筆。隊長走開。
帳篷區外的背景處有一條摩托車越野車道。賽道上有好多髒東西,每當有車手做U形轉彎時,那些東西就會被風帶起來,飄向空中。隊長皺起眉頭。
隊長在一個大約六英尺高的木料堆前停住腳步。一個齜著一口大板牙、黑頭髮的粗壯男孩兒走了過來,腋下還夾著幾根木頭。他是斯科塔克。
隊長:斯科塔克。這些木頭要幹什麼用?
斯科塔克(興高采烈地):我們要建一座樹屋。
斯科塔克朝上方指了指。隊長瞇眼細看。在頭頂六十英尺高的地方已經搭起了一個平台。兩名隊員正在半截腰處起勁地鋸著什麼東西。隊長不由得一驚。
隊長:這個高度太不安全了吧。
隊長邊說邊繞著樹幹轉,同時還舉頭上望,再開口時變得有點兒結巴。
隊長:為什麼要建那麼高呢?要是有人掉下來……必死無疑。
斯科塔克:那你說該建在哪兒?
隊長(猶豫地):低點兒!
加吉記了一筆。斯科塔克神色溫順。隊長走了沒幾步,又在一個小個子隊員面前停下,後者小鼻子小眼,正用一根樹棍捅螞蟻窩。看樣子,他在考慮要不要往裡面灌一點兒打火機油。他是尼克爾比。
隊長:尼克爾比。抽檢。
尼克爾比站起身,衣冠不整。
隊長:你的襪筒掉下來了,衣擺也沒掖到腰帶里,褲子沒壓平。制服一項,你的報告是「違例」!
加吉在本子上記下一筆,尼克爾比垂頭喪氣。隊長走開,在一個用舊報紙做頂棚的工作檯前又一次停住腳步。一個童子軍隊員把綠色的粉末通過一個漏斗灌進紙筒中,另一個隊員則用蠟給紙筒封口。這兩人是保納格爾和伊佐德。工作檯旁立著個牌子,上書「禁止吸菸」。隊長把他的一包煙遞給加吉,後者在一臂間隔的距離接了過去。
隊長:你們做了多少枚火箭彈了,保納格爾?
保納格爾:十六個半。
隊長(對加吉):慶典上夠用了嗎?
加吉搖了搖頭。隊長轉向伊佐德。
隊長:伊佐德,到軍械庫去再領一品脫火藥。
伊佐德一溜煙跑沒影兒了。隊長大步走開,邊走邊喊———
隊長:雷德福德,停下!
摩托車車手來了個側滑急剎車,停在隊長面前,車後捲起一股塵土。隊長咳嗽著,揮手扇開面前的塵土。塵埃落定,我們看到車手是個古銅色皮膚、標準美國長相的小伙子,一頭金髮。這是雷德福德。他車身的油箱部位繪有火苗圖案。他試圖給自己找藉口。
雷德福德:安全測試,長官。
隊長(生氣地):有完沒完?
雷德福德:車的狀態看來還可以,我只是檢查一下,怕……
隊長(氣勢洶洶):跑圈時不顧安全。二次警告。下次再犯,直接沒收鑰匙。
加吉記下一筆。雷德福德悶悶不樂。隊長大步走開,走到一個繫著白圍裙、正在炭火架前烤火腿腸的隊員跟前。這是謝夫。
隊長:早安,謝夫。
謝夫開始搖響掛在柱子上的鈴鐺。隊長徑直來到一張長長的野餐桌前,坐下,翻開一本名為《印第安玉米》的雜誌,封面是一支童子軍隊伍在過橋,從人物和背景看,應該是在印度尼西亞。
插入:
雜誌首頁。上方說明文字為「童子軍總隊長」,畫面是一位騎在馬上的70歲男子。他一頭銀髮,蓄著短髭。一行手寫簽名:皮爾斯司令。再配上一句大字的格言警句:鵝蛋里孵不出雄鷹。
在隊長翻看雜誌的同時,童子軍隊員們從四處聚攏過來。他們的年齡都在12歲到15歲之間。隊員們開始打開野戰餐具錫皮桶,從裡面把摺疊的餐具拿出來,擺在桌面上。謝夫端來一大盤炒蛋放在桌上。隊員們一邊做著這些事,一邊七嘴八舌地吵嚷著。
隊長拿起一個金屬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後停了下來。他從雜誌上抬起頭。
隊長:誰沒到?
隊長默默點名,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隊員。他轉過頭,沖營區大叫———
隊長:沙庫斯基!吃早飯!
無人應答。隊長叫「瞌睡蟲」。
隊長:「瞌睡蟲」。
「瞌睡蟲」又吹了一遍歸營號。還是沒有反應。
隊長闔上了雜誌。把菸頭彈進一個標有「火」字的紅色鐵桶,往起站的同時捏起一片火腿腸放進嘴裡,向一排相對小些的帳篷走去。最後那個帳篷的前門是關著的。隊長雙手叉腰,開口叫道———
隊長:沙庫斯基?你在嗎?
隊長拉了拉帳篷門,皺起了眉頭。他對加吉說———
隊長:裡邊是扣上的。
其他隊員端著自己的早餐盤聚攏過來,邊吃邊好奇地看著。隊長的聲音變得輕柔了一些。
隊長:薩姆?
隊長的表情嚴峻起來。他拿出一把瑞士軍刀,從刀槽里掰出幾個不同的刀頭,很快決定用那個末端有鉤的。他蹲下,從門下的小縫兒里將刀頭伸進去,左試右試,然後,猛地往上一提,打開了拉鎖。

內景,童子軍帳篷,日
帳篷的內壁畫著樹木和松果圖案,地上鋪著一張花格地毯,有一個床腳櫃、一盞汽燈、一把放著摺疊整齊的毯子的椅子,一張行軍床上空空蕩蕩。隊長慢慢進入,躬著身子,四下里察看。他打開床腳櫃的櫃門,掀開床墊的邊角。他從枕頭下面抽出一張紙,像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黃色的,摺疊著。他把紙頁展平,仔細看。他突然轉向「牆」邊那把椅子,把它拉到一邊。
在後「牆」的底端,現出一個籃球大小的洞,雖說有些織物的絲絲縷縷,但形狀基本上是規則的。隊長面朝瞪大眼睛的童子軍們———
隊長:天哪,他逃跑了。

外景,警所,日
單間的平房小屋,門上標有「島警」二字。旁邊停著一輛客貨兩用車,老式的,鑲著木條的那種,車頂配有警燈,門上有警徽標誌。(這是全島唯一一輛汽車。)從小屋這裡望下去,有個小碼頭從小屋伸出,探入港灣。那裡泊著一艘小汽艇,正在經受巨浪不停歇的衝擊。
一輛銀色的拖掛式房車停在樹下。
一位六英尺高、年齡在45歲左右的男人正坐在碼頭旁的凳子上釣魚。他身穿短袖警服,打著黑領結,戴一頂棒球帽。他戴著透明塑料框的眼鏡,鏡架上還繫著條鏈子。他是夏普警官。
在他旁邊釣魚的是兩位陰著臉、很有滄桑感的老頭兒,他們都穿著格子圖案的絨布衫,頭戴獵帽。這時,一個綁在柱子上的喇叭發出嗚嗚的蜂鳴聲。夏普警官轉過頭來,一邊往起站一邊對其中的一位老頭兒說———
夏普警官:看著點兒我的竿,埃德加。

內景,警所,日
小屋內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個文件夾,一台雙向無線電通訊設備。夏普進到室內,坐下,拿起麥克風,順手用拇指按下邊上一個紅色按鈕。
夏普警官:餵?這裡是夏普警官,完畢。
噼啪的雜音中傳來隊長的聲音。
隊長(畫外):夏普警官,我是童子軍伊萬霍夫營地的負責人蘭德爾。完畢。
夏普一邊漫不經心地通話,一邊從一個暖瓶里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夏普警官:早安,蘭迪。能幫你什麼忙嗎?完畢。
隊長(畫外):實際上,我也不太肯定,我這兒有個穿童子軍制服的隊員逃跑了。完畢。
沉默。夏普警官微微皺起眉頭。
夏普警官:這又意味著什麼呢?完畢。
隊長(畫外):我們這兒有一個男孩兒好像是偷走了一條小船和一些漁具,還有十磅左右的生活用品,兩套鋪蓋,外加一支氣步槍……就這麼消失了。完畢。
夏普警官攪動著咖啡杯裡的糖塊,思忖著,最後問道———
夏普警官:有沒有什麼原因呢?完畢。
隊長(畫外):沒有。他只給我留了一張帶簽名的紙條。完畢。
插入:
一張黃顏色的紙,上面的字跡一看就是中學生用鉛筆草草寫下的:
親愛的隊長,我非常難過地通知你,我實在不能與北美童子軍再有任何瓜葛。營地裡的其他人恐怕會為此感到高興。這不是你的錯。最良好的祝願。薩姆·沙庫斯基。
夏普警官撓著頭皮,看了一眼手錶。稍頓。
夏普警官:我想咱們最好通知他的父母。完畢。
隊長(畫外):同意。完畢,結束。

外景,郵局,日
一座帶護壁板的小屋,被白色的尖木樁籬柵圍起來。門上有美國郵政的標誌。夏普警官的車停在了後景處。

內景,郵局,日
一位頭髮束在腦後的年輕女子正坐在電話交換機前,吃一個蠟紙包著的三明治。她是貝基。她戴著的耳機與交換機相連。夏普警官在她身後來回溜躂,隊長則在翻閱一摞信件和明信片。
交換機的鈴聲響了,貝基連線。
貝基:喂,黛安娜。
接線員(畫外):貝基,這兒有一個切斯特菲爾德打來的電話。
貝基:接過來。
貝基示意夏普警官和隊長,二人迅速坐下,戴上各自的耳麥。
貝基:說話吧,切斯特菲爾德。
(切至)
畫面分割。左邊是夏普、隊長和貝基,右邊是一位75歲左右的老人,滿臉灰癍,坐在廚房間的桌旁,抽著煙,喝著咖啡,背景處是一位白髮老婦,她在做蛋糕,正進行到掛糖衣的工序。這一對是比林斯利夫婦。話筒在比林斯利先生手上。
比林斯利先生:餵?
夏普警官:你好,先生。我是夏普警官。
比林斯利先生:是的,先生。我收到了你發來的消息,多謝。事實上,我們作為一個家庭,已經做了一個決定,因為薩姆惹的麻煩太多了,逃跑只是最近的一樁,這對其他人不公平,所以,不幸的是———這次,我們不能邀請薩姆回來。
夏普警官、隊長和貝基都面露困惑之色。夏普平靜地說———
夏普警官:不必驚慌,先生。我們會找到他的。我們只是照規矩通知你們一下而已。
比林斯利先生:我理解。我也只是站在我的立場上向你說明情況。
夏普警官:我被你的聲明搞糊塗了。你不能邀請他回去?
比林斯利先生:恐怕是這樣的。他是個好孩子,心也好,只是對別人不公平,你明白嗎?他的情感不正常。
長長的停頓。沒有一個人動窩,除了比林斯利太太在做她的蛋糕。夏普警官終於又開口了———
夏普警官:我能和薩姆的父親通話嗎?
比林斯利先生皺起了眉頭,他開口說話,又讓人吃了一驚。
比林斯利先生:不能,先生。薩姆的父母子年前就不在了。我們是比林斯利夫婦。我們是養父母。薩姆去年6月份才和我們一起生活。
比林斯利太太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看著比林斯利先生。隊長插話。
隊長:請原諒,先生。我是隊長。你的意思是說薩姆是孤兒?
比林斯利先生:是啊,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當然,他是。
隊長:見鬼,註冊時怎麼不說。請原諒我說了粗話。
隊長舉起一張卡片。比林斯利先生聳聳肩。
比林斯利先生:我不知道。什麼註冊?
插入:
卡片。上面印著童子軍註冊登記的字樣,姓名欄里打著薩姆·沙庫斯基的名字,還有住址、健康資訊、照片。小照片在卡片角上,已有些退色,上面是一個12歲少年站在陽光普照的菸草田裡,穿著童子軍制服,戴著一頂大衛·克羅克特風格的浣熊皮帽。
比林斯利先生:我們給他發了一封信。這兩天就該到了。
隊長再次快速翻檢那摞信件。他停下,從中抽出一封航空信,定睛細看。夏普警官儘量顯得有說服力,可聲音裡真正顯露的是焦躁。
夏普警官:比林斯利先生,我們這兒走失了一位童子軍隊員。我們照章通知你一下。可你卻說你不能再邀請他回去了?你還說他是個孤兒?好吧,我是真糊塗了。(極度茫然)你讓我們怎麼辦?
比林斯利先生:那就要看社會服務部門了。他們會與你們取得聯繫的。祝你好運。
比林斯利先生掛斷電話。貝基拔下交換機上的插頭,夏普看著隊長,大家沉默不語。
貝基拿出一盒家庭自製的巧克力薄餅,夏普拒絕了,隊長嘗了一個。從表情來看,很好吃。

外景,童子軍營地,日
隊長站在一條板凳上向全體隊員講話。全體隊員幾乎可以說全副武裝,背包和手杖一應俱全。
隊長:你們要守規矩,把這個夏天一直在練習的越野識途技巧都用上,找到咱們的人並安全帶回營地。記住:這可不是一次尋找遊戲,這是一次爭做一流團隊的機會。有什麼問題嗎?
「瞌睡蟲」舉起了手,隊長點他的名。
隊長:「瞌睡蟲」。
「瞌睡蟲」:你真正的工作是什麼?
隊長(猝不及防):我是數學老師。
「瞌睡蟲」:教幾年級?
隊長(更不自在了):八年級。怎麼啦?
「瞌睡蟲」聳聳肩膀,隊長皺皺眉頭。
隊長:知道嗎,你們也許沒注意,咱們似乎遇上麻煩了。這是一場危機。還有誰有問題?
雷德福德舉起手,隊長點他的名。
隊長:雷德福德。
雷德福德:他要是抵抗咋辦?
隊長(猶豫地):誰?
雷德福德:沙庫斯基。我們可以對他使用武力嗎?
隊長(真被惹火了):不,不行。這是一次非暴力的搜尋活動。給你們的指示是找到他,不是傷害他。在任何情況下都是這樣。我說清楚了沒有?
隊員們嘟嘟囔囔地說清楚了。隊長點頭。
隊長:好。
隊長稍頓,向「瞌睡蟲」轉過身去。
隊長:我要修改一下我剛才的回答,事實上,這就是我真實的工作:隊長,童子軍55分隊負責人。我們是一個團隊。我為此自豪。
隊員們肅然,也有些許遺憾。隊長最後說———
隊長:都機靈著點兒。好了,出發吧。史努比在哪兒?
斯科塔克:在這兒。
斯科塔克手裡牽著一條鬈毛獵犬。隊長從一個紙袋裡拿出一隻帶鳶尾圖案的襪子。
隊長:給他味源。隊長把襪子遞給斯科塔克。
(切至)
斯科塔克在獵犬鼻子下搖晃襪子時,雷德福德、德盧卡、尼克爾比、「瞌睡蟲」和加吉在隊尾交頭接耳———
「瞌睡蟲」:我聽說他是因為家人死了才逃跑的。
加吉:我聽說他壓根兒就沒有家人。
德盧卡:他大概就是因為這個才瘋的。
雷德福德:我告訴你們一件事:假如我找到他的話,我可不準備做那個忘帶武器的人。
尼克爾比:我也是。
蒙太奇:
隊伍在並不茂密的灌木叢中展開隊形搜索,雷德福德帶的是一張網和一柄大斧子。一把長長的獵刀別在德盧卡的皮帶上。保納格爾握在手裡的那根手杖,杖頭上釘著幾顆釘子。尼克爾比、伊佐德、「瞌睡蟲」,這幾個人的背上都佩戴著弓箭包。鬈毛獵犬已把牽繩拉到最緊的程度,使勁嗅著。隊長坐在一艘配有外掛發動機的小船上,行駛在河裡,通過步話機發號施令。加吉掌舵。
夏普警官出現在各家大宅子的門前,拿著那張童子軍隊員的快照,先後向不同的人出示: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一位看門人、一群兒童和一位牧師。他們都向他搖頭。
夏普警官駕著他的警車沿海濱駛去,駛過一片田地,又過了一座橋。

外景,畢曉普家,日
夏普站在門前與畢曉普夫婦對話。畢曉普先生一手端著一杯紅酒,另一隻手則攥著紅酒瓶的瓶頸。畢曉普太太顯得稍許有些不安。兩個人仔細端詳著照片。
畢曉普先生:伊萬霍伊營地?那可在島的那一邊呢。你們真以為一個12歲的孩子能劃著名個小筏子走這麼遠嗎?
夏普警官:應該不會。
畢曉普太太(聳肩):有可能的,律師。
畢曉普先生(有點兒惱火):我不同意,律師。他得用三天時間,至少。
畢曉普太太:我不這麼想。兩天,最多。
畢曉普先生:好吧,我不打算跟你爭這個。
夏普警官:反正儘量留意吧。有什麼異常情況通知我好嗎?
(切至)
雙筒望遠鏡鏡頭,俯視夏普警官走下門前的臺階。幾步之後,他與迎面走來的萊昂內爾、默里和魯迪碰個正著。他們都穿著游泳褲,毛巾搭在肩膀上。夏普警官拍了拍魯迪的頭頂,然後在自己褲子的一側把手擦乾。他進到車裡,繞著樹林兜了個圈,重新開回到來路上,在土路上走了有一百米之後,他停下來,從車裡出來,倚坐在車頭,點上一枝煙。
蘇西從眺望台上用望遠鏡看著這一切。她放下望遠鏡,面露好奇之色,重又把望遠鏡舉到眼前,她看到———
被俯視的畢曉普太太從後門出現,手裡提著一籃子濕衣服。她在晾衣繩底下停住,左顧右盼,然後快步走進樹林,過了步行橋來到土路上。夏普離開車子,站直。二人簡短而熱烈地交談。畢曉普太太倚在車上,凝視著空中。夏普碰觸她的頭髮,畢曉普太太動了動手指,夏普把香菸遞到她手上。畢曉普太太吸了一口,又還給他,然後闊步走回樹林。夏普警官重新鑽進車裡,駛離。
插入:
一個簡易的床頭櫃,上面放了一架錄音機,錄音機上是一摞一摞的錄音帶。旁邊的一幅鑲框照片上是童子軍總隊長,正在馬特洪恩山腳下指揮著隊伍。

內景,隊長的帳篷,夜
帳篷門敞開,只有一面擋蚊子的紗簾。一盞吊在樑柱上的汽燈忽閃搖曳,遠處有人在練習吹號。隊長穿著睡衣坐在行軍床上。他吸著煙,啜飲著一杯白蘭地,開始對著錄音機說話———
隊長:隊長日誌。9月2日。尋找薩姆·沙庫斯基的第一天。士氣很低落,我想,部份原因是薩姆在隊裡並不是太受歡迎,很不幸,喜歡他的人太少了。我很擔心,我也很困惑。請老天保佑我們明天能找到他。請老天保佑他不要跌下懸崖或淹沒在那倒霉的湖水裡或諸如此類。伊萬霍伊營地可怕的一天,讓我們寄希望於明天會好一些。事實上,我打算做一次禱告。
隊長按下了停止鍵,就地跪下,閉上眼,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

外景,童子軍營地,夜
隊長把帳篷門關上,燈也滅了。蟋蟀瞿瞿,蝙蝠盤飛,鬈毛獵犬在很認真地扒拉一堆垃圾。

外景,溪流,日
次日早晨。一條急流順著溝壑流下,進入森林。快照中的那個男孩兒劃著名小舟出現,船身上有手繪的美洲土著部族徽記。小船已嚴重超載,有箱有包,還有毯子。氣步槍插在肩上的搭襻里。戴著他那頂浣熊皮帽子。他嘴上還叼著個菸鬥。橫跨胸前的那條類似肩帶的東西,上面繡滿細小的圖案。他的襯衣上別著一枚女式琺瑯胸針。那實際上是一隻鑲著寶石的黑色蠍子。他輕輕地吹著口哨,從倒伏的樹幹下划過,清風拂面而過。他就是薩姆。

外景,河岸,日
一棵柳樹下的一個漩渦。小舟一端被繫在樹幹上,物品已經搬上岸。船身被薩姆用偽裝網蓋上,船頭則用松枝擋上。

外景,岩峽,日
薩姆背著一個很大的背包,徒步翻過一個埡口,背囊中有紮營用的柱樁、鐵桿,最底下是一團捲起來的雙人鋪蓋。像項圈一樣戴在脖子上的是個羅盤。
(切至)
望遠鏡鏡頭,薩姆從樹林中出來,進入一片開闊的草地,草高的地方能到薩姆胸脯。清風拂過,草微微搖動,他停下來查看羅盤。他在細看指針時,還不時挪動著腳步,調整著自己的方向。他再次抬起頭來,邁步向前。可是,他突然停住了。

外景,開闊的草地,日
蘇西放下了她手中的望遠鏡。她站的位置是割掉高草辟出的土路盡頭。她一手拿著個皮夾子,另一隻手裡是台可攜式唱機,另外在她身旁有一個小手提箱、一個小小的籃子,裡面是她那隻小貓。薩姆慢慢地摘下頭上的戴維帽,大步走過草地。蘇西不錯眼珠地盯著他一步步走近。她嚥了口吐沫,嘴唇微張。薩姆走上土路。距離蘇西十步遠的時候,他停住了。
薩姆和蘇西對望。沉默。(注意:蘇西要比薩姆稍高些。)
插入:
聖傑克教堂告示亭。一幅用紫色油墨印製的廣告用圖釘釘在佈告欄上,大字標題是「1964年夏日盛典」。下面是具體內容:
班傑明·布里頓(注1)
《諾亞方舟》演出者
聖傑克伍德和新潘贊斯唱詩班
(切至)
黃昏已過。峭壁上一座磚結構教堂俯瞰著海灣,常春藤和紫藤生長茂盛。圍繞教堂的籬柵用水泥和鍛鐵結合而成。教堂里傳出風琴演奏的聲音。
字幕:一年前

內景,聖公會教堂,夜
演出正在進行。佈景是一艘大船,就搭在祭壇後面的平台上。兩位少年蹲坐在舞台兩翼,扯著藍色的窄布條,令其上下翻飛。(這是在模擬水波。)室內其他地方一片昏暗,沿著邊廊插著一溜長燭,光影搖曳。屋頂的橫樑上綴著花環。觀眾已把長條椅坐滿,邊廊上加設的摺疊椅也座無虛席。沒有座位的人在通向聖壇的階梯和平台上,或坐或站,連平時人跡罕至的邊邊角角也有人影晃動。銅管樂隊圍著風琴依次排開,等著開始演奏的提示。
穿卡其布制服的童子軍和隊長佔據了室內靠後的位置。靠出口的那一塊,坐著另一群制服顏色稍有不同的少兒童子軍隊員。薩姆坐在靠邊的座位上,他看起來對表演毫無興緻。
舞台上,一位男中音像預示著什麼似的亮開歌喉,他的體型像橄欖球場的四分衛,穿著袍子,戴著假鬍子。鐃鈸響起,薩姆起身,雙手插在褲兜里,躡手躡腳地往邊門走去。在長椅的另一頭,一位身材瘦小、穿著同樣制服、45歲左右的男人看著薩姆,微微皺起眉頭。
(切至)
薩姆悄悄進入門廳,把身後的門輕輕關上,剛剛湧進前廳的樂聲旋即瘖啞。他轉過頭來,戴上帽舌上綴有少兒童子軍徽記的黃色帽子。這裡聚集著裝扮成動物的兒童,排成長隊,正緊張地候場。他們交頭接耳,挪動腳步。一位高個子女人手握門把,從門扇上的一個小孔向里窺看。她是林恩太太。她沒有回頭,只是突然打了個響指。孩子們立刻鴉雀無聲。
林恩太太打開正門。音樂聲再次響起。頭二十個孩子開始歌唱。他們兩個一組,依次進入教堂主廳。林恩太太關上正門,又一撥孩子來到她的身後。
薩姆緩緩走過水獺、猴子、松鼠和臭鼬,打量著他們的裝束,不時地還觸碰一下鹿角、獠牙、犬齒。沒人注意他。在水泉處,他抿了一口水,從碗裡捏起一顆薄荷糖,含進嘴裡。他看見一道雙開式彈簧門,徑直走了進去。

內景,化裝間,夜
薩姆沿著暗黑的走廊走下去。嘰嘰喳喳的低語聲。他往轉角處探頭。一摞聖袍和法衣擋住了他的去路。可他並未止步,而是從縫隙間擠進去,往裡看。
五個11歲左右的女孩,穿著黑色緊身褲,坐在長凳上,面前是一面用燈泡鑲邊的鏡子。她們一邊輕聲交談,一邊補妝。她們的胳膊上都安了翅膀,頭上有喙。蘇西一身黑色羽毛坐在孩子們中間。薩姆盯著她。輕輕地,他進入室內。蘇西從鏡子裡看到了他。其他女孩也迅速轉身,本能地縮起身子。
薩姆脫帽,又往裡走了一步,朝別的女孩瞥了一眼,可話卻是對著蘇西說———
薩姆:你扮的是哪種鳥?
蘇西有些猶豫。她看了一眼旁邊的女孩,那女孩的聲音顯得專橫一些。
專橫女孩:我是鸚鵡,她是鴿子,還有……
薩姆:不,我說:「你扮的是哪種鳥?」
他插話時,目光一直堅定地盯著蘇西。
其他女孩都望向蘇西。稍頓。
蘇西:烏鴉。
她把額頭上的喙狀物稍稍抬高一點兒。其他女孩已經不高興了,但還沒有發作。專橫女孩說話———
專橫女孩:男孩兒是不允許到這兒來的。
薩姆輕聲作答時仍目不轉睛。
薩姆:我這就走。
他指著蘇西放在腿上的雙手,其中的一隻纏著繃帶。
薩姆:你手怎麼啦?
蘇西(稍頓):砸在鏡子上傷的。
薩姆(吃驚):真的嗎?怎麼會呢?
蘇西(聳聳肩):我發脾氣了。
薩姆對這個回答深感興趣,其他女孩面露困惑之色。蘇西把臉上的頭髮往後撩一撩,不安地看著薩姆。
蘇西:你叫什麼名字?
薩姆:薩姆。你呢?
蘇西:我叫蘇西。
薩姆點頭,目光仍黏在蘇西面上。蘇西咬著自己的指甲蓋,專橫女孩翻了翻眼珠子。
專橫女孩:這樣看人不禮貌。
薩姆舉手讓專橫女孩住嘴。腳步聲響起,林恩太太進來。
林恩太太:小鳥們!準備好了?
過了一會兒,林恩太太大吃一驚,因為她注意到了薩姆。
林恩太太:你是誰?哪兒來的?回你的座位去。
薩姆磨蹭了一下。把薄荷糖吐進一個痰盂里,跳過衣服堆離開。當其他女孩魚貫而出時,那個扮成貓頭鷹的瘦女孩看定蘇西,附耳低語———
瘦女孩:他喜歡你。

外景,教堂庭院,夜
童子軍隊伍從教堂一側出來,而從另一側出來的是那些穿著動物裝的孩子們。他們在十字架和墓碑間躥來躥去。薩姆突然停住,他和瘦女孩走了個面對面。她耳語了幾句,指指身後,把一個紙團塞進薩姆手裡。

內景,校車,夜
一輛擠滿童子軍隊員的車。薩姆在後排獨坐。他望向虛空,出神。
(切至)
蘇西站在帶軸承的底座上「飛」上舞台,她雙手高舉,伸展自己的翅膀,周圍全是唱歌的動物。樂聲大起。
(切至)
薩姆低頭看手中的紙團。
插入:
一張印有通訊地址的粉紅
色信箋,上面用紅色粗頭氈筆草草寫下幾個字,一看就知道是女孩的字體:
給我寫信。
(切至)
現在。薩姆和蘇西在開闊的草地上面面相對。薩姆小心翼翼地說———
薩姆:有人跟著你嗎?
蘇西(四下張望):應該沒有。
薩姆:那好。
薩姆蹙額皺眉,斜瞥了一眼。
薩姆:你還帶著一隻小貓?
蘇西點頭。薩姆微笑。蘇西微笑。薩姆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疊起來的地圖,示意蘇西靠前。
薩姆:你會看地圖嗎?
蘇西:嗯哼。
薩姆:我做了一些圖上作業。
薩姆朝自己飾帶上的一個布質徽章指了指,那裡繡著個量角器。他展開地圖。
薩姆:我覺得咱們今天能走個半程,明天再走另一半,因為你遠足的經驗還不夠,你還穿著主日學校鞋。
蘇西:好吧。
薩姆(指著地圖):這是我們現在的位置。我打算到一千六百時(意思是4點鐘)到這裡紮營。怎麼樣?
蘇西:很好。
薩姆:你想來點兒牛肉乾嗎?
蘇西:好啊。
薩姆把一塊風乾肉一撕兩半,一半給了蘇西。她試著開始嘴嚼。薩姆點頭。
薩姆:走吧。
蒙太奇:
薩姆和蘇西一起走下山坡,穿過一片田野,嚼著肉乾走在林間小道上,微笑始終掛在他們的嘴角。
薩姆:你渴嗎?
蘇西:不渴。
薩姆:是這樣,如果你嗓子干,可以找個石子含在嘴裡,只要嘬它就可以用唾沫潤潤嗓子,有這一說。
薩姆給蘇西看他的浣熊皮帽,帽襯裡塞著些綠黃兩色的植物。
薩姆:有時候我往帽子裡塞些樹葉,它能讓你的頭腦冷靜下來。
蘇西:好主意。要是不戴皮帽子,也有助於冷靜頭腦。
薩姆(遲疑片刻):還真是,但是戴帽子有助於偽裝。
薩姆在一片空地上站住,順手抓了一把乾草,握在手上。
薩姆:有個土法子。把草扔到空中,就可以辨別風往哪個方向刮。
被他拋撒出去的乾草在空中打了幾個旋,軟軟地又落回到他的腳旁。蘇西斜眼瞅他。
蘇西:哪個方向?
薩姆:不知道。這也沒多大關係,只要把咱們的行蹤掩蓋好就行。
薩姆和蘇西面前的這塊地方長滿傘菌,樹樁上附有苔蘚、蕨類、氣根毒藤,還有一叢紫色漿果,他們開始辨別,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薩姆面有疑色。
薩姆:這些恐怕都有毒。
蘇西(看得很仔細):不,這應該是黑果木漿果。嘗一個。
蘇西拂去塵土,把一粒漿果放到嘴裡。薩姆也吃了一粒,然後點點頭。
薩姆:不賴。不管怎麼說,這是能救命的東西。
薩姆和蘇西用蘇西的望遠鏡觀察一頭在小溪邊飲水的鹿。蘇西悄聲說———
蘇西:它知道有人在看它。
薩姆:同意。你有什麼根據嗎?
蘇西:不知道。我就認為它能感覺到我們的存在。
薩姆和蘇西翻越一根倒伏在水面上的樹幹,一條蛇在水面上游過。薩姆堅持讓蘇西走遠離水面的岸邊。
薩姆:你身上好像有香水味。
蘇西:是我母親的。
薩姆撿起兩顆小石子,他和蘇西各含一顆到嘴裡。石子在齒間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響。
薩姆:我也帶著水呢。
薩姆和蘇西看著一隻綠色的蠕蟲在空中蠕動身體,口中還拖著一條絲線。他們睜大眼睛觀看,蘇西在蟲子上方幾英吋的地方掐斷絲線,掄著它轉了一圈。薩姆聳聳肩膀。
薩姆:咱們是不是該抓住它?
蘇西(思忖):幹什麼用?
薩姆:捕魚的誘餌。咱們需要蠕蟲。
蘇西(厲聲):不。
稍頓。蠕蟲輕輕地扭動身軀。薩姆點頭。
薩姆:你說得對,咱們放了它。我們可以找根甘草。

外景,湖畔,日
在一片開闊的水面旁邊,立著一頂小小的帳篷,薩姆和蘇西的箱、包、盒子依次擺放,帳篷上面的部族徽記不止一個。那隻小貓在睡覺。薩姆從小船上取出偽裝網,鄭重地問道———
薩姆:你游泳的本事怎麼樣?
蘇西:相當好。我破過學校的仰泳記錄。
薩姆(多少有些驚訝):哦,那就好,我的泳技可不怎麼樣,所以,我得穿件救生衣。不管怎樣,小心沒大錯,這話是沒錯的。
蘇西:好吧。
薩姆和蘇西穿上了綁著軟木條的背心。
插入:
水下一根釣線,鉤上掛著一截鮮紅的甘草根。
(切至)
薩姆和蘇西在水中央。蘇西坐在船頭用魚竿釣魚,薩姆把手伸到船舷外,攪動著水面。
薩姆:當心甲魚,要是把手指頭伸進它嘴裡,咬住就不放的。看我能不能逮住這傢伙。
薩姆把一個罩網探進水中,往上一抄,抄上一條小甲魚。他把它捏出來,甲殼上有紅黃兩色的斑紋,而且,殼上有輕微的損傷。有人用魔筆(注2)在甲殼的側面寫上了「阿爾伯特」的字樣。薩姆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
薩姆:有人在它身上寫了字。
蘇西手上的魚竿猛然一抖。她喊叫起來———
蘇西:那小棍動了!
薩姆(一驚):你釣到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來,雙手捧著甲魚,藉著慣性扔到空中,甲魚越過船舷,噗通一聲掉入水中。薩姆大聲宣告———
薩姆:魚上鉤了!(對蘇西)收線!慢慢地。
小舟劇烈搖晃。蘇西厲聲阻止。
蘇西:坐下!
薩姆坐回去。蘇西小心地收線。薩姆柔聲鼓勵。
薩姆:你做的很好。
薩姆指著肩帶上的一個布質徽章。上面繡著釣竿和魚線盤盒。
薩姆:這是釣魚所得。

外景,湖畔,黃昏
薩姆用鞋帶和木棍摩擦生火,燃起一堆營火,四週圍著石塊,火上架起一個煎鍋。他配著一根大紅腸烹製兩條魚。他撒了一撮鹽,加上少許胡椒麵,顛動煎鍋,讓魚翻了一個身。他用刮鏟切下一塊魚肉,遞給坐在旁邊圓木上的蘇西。後者嘗了一口,面露訝異之色,使勁點了點頭。
蘇西:很好吃。你對野營的事很在行,是不是?
薩姆(挺直腰板):我是童子軍嘛。這方面要受訓練的。
薩姆指自己肩帶上的一個布質徽章,上面繡的是煎蛋和火腿。
薩姆:反正,我是習慣了。
薩姆把魚放進兩個錫紙餐盤裡。在二人用摺疊餐刀吃魚時,他的話還是不停。
薩姆:可以用內臟和魚眼餵你的貓。
他指指報紙上一堆血糊糊的器官和骨頭。蘇西皺起眉頭。
蘇西:嗯,可他只吃貓糧。
蘇西指指一個紙盒。薩姆朝裡看,裡面滿滿地塞了十聽貓糧罐頭。薩姆挑起了眉毛。
薩姆:你還帶了什麼?咱們該盤點一下存貨。
蘇西:行。
薩姆翻開一個螺旋芯活頁小本。
薩姆:來吧。
蘇西打開可攜式唱機的上蓋,像推銷員那樣展示它。
蘇西:這是我的唱機,用電池的。其實是我弟弟萊昂內爾的,我給他留了紙條。你喜歡音樂嗎?
薩姆點頭,往本子上寫了幾個字。蘇西打開她的皮夾子,裡面有三張唱片,從裡面拿出一位法國歌手的唱片。
蘇西:這是我最喜歡的唱片,我教母給我的生日禮物。她住在法國。
薩姆點頭,又記了一筆。蘇西打開她的手提箱,幾本精裝的幻想小說,摞起來已到了箱子的邊沿。裡面還有其他東西(包括衣服)。
蘇西:這些是我的書。我喜歡魔幻故事,不管是發生在地球還是其他星球上的哪個王國。還有時空穿越,只要故事能講得令人信服。通常,我偏愛女英雄,但也不是總這樣。我沒能都帶上,因為那樣就太沉了。你想看哪本,可以借。
薩姆點頭,又記一筆。蘇西又展示了幾件物品。
蘇西:我還帶了我的左手剪刀,因為我是左撇子,我的牙刷,幾根橡皮筋,備用電池,還有,你知道的,望遠鏡。我的梳子忘帶了。
薩姆朝所記各項掃了一眼,搔了搔頭皮。
薩姆:就是這些?沒有野炊用具?沒有手電?沒有燒水壺?沒有防水火柴?你沒照我在最後一封信列的清單打包嗎?
蘇西(皺眉):我以為那都是你要帶的呢。何況我也沒有燒水壺呀。
稍頓,薩姆聳聳肩,笑了。
薩姆:沒問題。咱們可以資源共享。
薩姆拿起一本書,書名叫做《木星來的女孩》,封面是一位年輕的外星公主,面頰上滾落幾滴亮晶晶的淚珠。薩姆把箱子裡的其他幾本書也掃了一眼,臉上現出些許困惑之色。
薩姆:這些都是圖書館的。在我的學校里,你一次只能借一本。這裡有幾本都要過期了。
薩姆遲疑片刻,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直言不諱地問———
薩姆:難道是你偷的?
沉默。蘇西不情願地點了點頭,薩姆面露不解。
薩姆:為什麼?你也不窮。
蘇西盯著那幾本書,出神地拂去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把它們一本一本地摞齊。最後,她終於開口了。
蘇西:有一天,我會把其中幾本還回去的。我還沒決定呢,我知道這不好,我覺得我只是想把它們密藏一段時間。不管怎麼樣,出於某種原因,有時候這樣做能讓我覺得心情好受點兒。
薩姆思忖片刻,用拳頭支住自己的下巴,鄭重其事地問———
薩姆:你抑鬱嗎?
蘇西啃著自己的指甲,聳聳肩。
薩姆:怎麼個情況?
停頓。蘇西富有哲理地說道———
蘇西: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給你舉個例子———可這也未必會讓我好受些。我在我家冰箱上發現了這個。
蘇西往皮夾子裡面看,翻動了幾下,抽出一本小冊子。
插入:
小冊子的封面,畫面上是一個破碎的杯子,一行文字:「如何對待非常難纏的兒童」。
薩姆皺眉,眼睛睜得老大。
薩姆:這是說你嗎?
蘇西點頭。薩姆爆發一陣大笑。
蘇西:這並不逗樂。
薩姆:對我來說是的。
薩姆拍著自己的膝蓋,連連搖頭。停頓。蘇西把魚倒進火堆,餐盤也隨即擲出,就像往樹幹上擲飛鏢那樣。盤子咣的一聲撞在什麼東西上。她站起身,冷冷地說道———
蘇西:你可真懂得怎樣盡朋友之道。
蘇西走開。她走到樹叢後,坐在一塊岩石上,開始哭泣。薩姆也慌了,但仍然迷惑不解,愣在那裡。他慢慢起身,試探著靠近樹叢,在樹叢後張望一下,又往前兩步,站到蘇西身旁。他解下脖子上的領巾,蹲下,遞出去。
薩姆:抱歉。
蘇西看著薩姆,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領巾。
蘇西:沒事了。
薩姆:我和你是一頭兒的。
蘇西:我知道。
蘇西擦乾眼淚,展開領巾,細看上面的圖案。那是一位印第安武士斜跨在一匹疾馳的馬上,搭弓射箭。薩姆指那些書———
薩姆:哪本最好看?
(切至)
黃昏。仰躺在一副鋪蓋上的薩姆叼著自己的菸鬥,蘇西則盤腿坐在一旁。她大聲朗讀一本書,書名是《弗朗辛歷險記》。封面上,一頭巨大的黑豹,帶著一柄血淋淋的劍,跟在一個穿著睡袍的小姑娘後面。
蘇西:他兩眼低垂,他的王國毀了,他的爪子重重地放下,踏進淺淺水面,激起陣陣漣漪,直至石頭地面。「我的臣民曾在一頭偉大而高貴的巨獸引導下向前———我再也不能在這鏡般的水面上看到他的面容。」
蘇西看看薩姆。他睡著了。她把菸斗從他嘴上拿下來,把菸灰磕進火堆,拉過一條毯子蓋到他身上。她繼續讀———
蘇西:此時此刻,在塔比色平原上,弗朗辛安息著,只等戰雲再起。

內景,畢曉普家,夜
餐室。一張又長又寬的空桌子,十六把椅子圍著它。角落裡,萊昂內爾、默里和魯迪擠坐在一張摺疊牌桌前,面前的餐具墊上,餐盤刀叉一應俱全。還有一把椅子空著,隔壁房間裡傳來畢曉普太太嗡嗡作響的高叫聲。
畢曉普太太(畫外):蘇西!吃晚飯!我可不說第二遍!
停頓。畢曉普太太端著一鍋熱氣騰騰的焙盤菜(注3)進來。她一隻手戴著隔熱手套,另一隻手上拿著一個擴音喇叭。她把菜放在桌上,從窗口往外望。透過房後的樹木,能看到兩盞車燈一閃一閃。畢曉普太太看了一眼手錶,厲聲問道———
畢曉普太太:你們的姐姐哪兒去了?
萊昂內爾:我不知道,可她未經許可惜走了我的唱機,要用十天。
畢曉普太太(迷惑):什麼意思?
萊昂內爾舉起一張摺疊著的粉紅色信箋紙。畢曉普太太從他手上一把奪過來,展開。
插入:
粉色信箋上是小姑娘用紅色粗頭氈筆手書的一封簡訊,內容是:
親愛的萊昂內爾: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唱機。十天內奉還。別告訴媽媽(或爹地)。歸還時我會換上新電池。蘇西·畢曉普
畢曉普太太皺起眉頭。她快步離開房間,那悶聲悶氣的聲音再次響起———
畢曉普太太(畫外):華特!你死哪兒去了?
樓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畢曉普先生的聲音從畫外傳來———
畢曉普先生(畫外):就在這兒!你幹嗎咒我?
(切至)
屋外。畢曉普先生的頭從樓上窗戶里探出來。畢曉普太太出現在樓下。她通過擴音喇叭向上面喊話———
畢曉普太太:你閨女從家裡跑了你就不關心?
畢曉普先生(稍頓):這個問題可太大了。
畢曉普太太用閒著的那隻手揮舞紙條。
畢曉普太太:下來看看這個。
屋後樹林裡發出對講機喀啦喀啦的聲響。畢曉普夫婦迅速往聲響的方向走去。畢曉普太太目光如炬,四下探望。貝基的聲音從一個小喇叭里傳出來,斷斷續續,粗嘎刺耳。
貝基(畫外):童子軍隊長已確認他們搜尋無果。他們歸營……
一陣窸窸窣窣之後,響起開車門的聲音。隨即,對講機沒聲了。畢曉普先生皺起眉頭,大叫———
畢曉普先生:誰在那兒?
夏普警官慢慢從黑暗中現身,從低矮的有刺灌木中拔出一隻腳,解開纏繞腳踝的須藤。他帶著略顯尷尬的微笑,說道———
夏普警官:晚安。抱歉打擾你們。我只是……
畢曉普先生(惱火地):你在這兒幹嗎?沒人報警。
夏普警官:我知道,我正想說這個。搜尋行動還沒結束。換句話說……
畢曉普太太:蘇西也不見了!去找到她。
夏普警官(遲疑地):好的。她去哪兒……
畢曉普先生:等我一下。
他迅速跑回屋裡,留下夏普警官和畢曉普太太交換著疑惑的目光。

內景,警車,夜
夏普警官駕車,讓聚光燈照向前後左右的暗處。射出的燈柱隨著路面的起伏忽短忽長。副駕駛座上的畢曉普先生躬身向前,自言自語———
畢曉普先生:我們怎麼才能幫她呢?她的麻煩事太多了,越來越嚴重。
畢曉普先生神情古怪地望向夏普警官。他問道———
畢曉普先生:這應該怪誰呢?
夏普警官(遲疑地):我不知道,不過有記錄可查:離家出走的人百分之九十五會在六小時內回家。這話不會立刻讓你好受些,它只是個統計數字———但是,照我說,十之八九,此時此刻,蘇西這會兒正在她某個好朋友的閨房裡玩跳棋呢。
畢曉普先生:她一個朋友都沒有。
夏普警官(沉默了好一會兒):蘿拉算嗎?
畢曉普先生(悻悻地):蘿拉是誰?
夏普警官:我是說,畢曉普太太。
畢曉普先生:我剛才沒聽懂。
夏普警官:她很著急吧?
不知是不屑抑或是厭惡,畢曉普先生沒說話,揮了揮手,還搖了搖頭。沉默。夏普警官擺弄著電線、開關之類的東西。
夏普警官:我得把聚光燈固定一下。

外景,畢曉普家,夜
夏普警官和畢曉普先生駛到門前停下。從車上下來的兩人垂頭喪氣。紗門砰的一聲從裡面推開,畢曉普太太手裡端著一鞋盒信疾步走下臺階。她說話時氣喘吁吁,近乎叫喊———
畢曉普太太:她有個筆友!非常親密的那種!這是他們一起安排好的!
夏普警官隨手拿起一個信封,展開細讀。他自言自語———
夏普警官:薩姆·沙庫斯基。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童子軍隊員。他的家人都死了。
抓起一沓信翻閱的畢曉普先生突然停住了,面露驚慌之色。
畢曉普先生:耶穌啊!看這是什麼?
插入:
一幅繪在彩色美術紙上的小畫,表現的是一個向浴缸走去的裸體女孩,發間還插著一朵花。
畢曉普太太高聲解釋———
畢曉普太太:他畫水彩畫!大部份是風景,也有些裸體畫!
萊昂內爾、默里和魯迪從樓下的一扇窗戶向外看著。萊昂內爾喝了一口已融化在碗裡的雪糕。畢曉普先生盯著那幅畫看。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發問,一邊問一邊還乜斜著眼瞥那幅畫。
畢曉普先生:她給人家當模特?
夏普警官和畢曉普太太的目光明明是望向畢曉普先生的,但從眼神上看,他們什麼也沒看到。夏普警官平靜地說———
夏普警官:他都說了些什麼?
蒙太奇:
薩姆和蘇西的通信過程。
薩姆穿著一身油污的連衫工作裝,正俯身在修理車間的工作檯上寫信,身後另有六個十幾歲的半大小伙子在拆解一台化油器。他們都是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薩姆讀信的畫外音———
薩姆(畫外):親愛的蘇西,你有一副極好的嗓音。你是我過眼人物中最最奇特的一個。茲附上……
蘇西在樓上樓梯間一張小桌上寫信,萊昂內爾和默里在她身後的一架紅色鋼琴上彈奏一首二重奏。(魯迪負責給樂譜翻篇。)蘇西讀信的畫外音———
蘇西(畫外):親愛的薩姆,多謝你。就因為我吼了林恩太太,我已被當成凶神惡煞另眼相看。自那之後,我只能被視作異類了,但……
薩姆在汽修車間空曠的過道上打掃衛生,把那些小些的空罐放進一個大鐵桶里。比林斯利先生在看電視,叼著一支點燃的香菸。他指著地上一團揉皺的包裝紙,薩姆撿了起來。
薩姆(畫外):親愛的蘇西,我很遺憾你的弟弟們那麼自私,或許他們還應該再成長一段時間才能成熟些。人們有時做事是沒有理由的……
蘇西在讀一本名為《六年級的消失》的書。封皮上是一位教師,當著她全班學生的面飄浮升空。她身後的牆上已經貼上了幾幅水彩畫。大部份是小鎮空地的風景畫。有一幅畫的是穿比基尼的泳女。
蘇西(畫外):親愛的薩姆,你是個了不起的畫家,尤其是有樹木和電話線杆的那幅。那個戲水女郎想必就是我吧?我喜歡的顏色是……
一身睡衣的薩姆兀自站立,圓睜的兩眼茫然地盯視著鞦韆旁的狗舍,狗舍正在燃燒。一條臘腸犬坐在他身邊,也在看著。比林斯利太太拎著個滅火器從房間裡跑出來。
薩姆(畫外):親愛的蘇西,我在夢遊狀態下製造了一場火災事故。我對此毫無意識,但我的養父母卻認為我在撒謊。不幸的是,這是……
蘇西站在廚房裡,從一格中間有破洞的窗玻璃前往外看。畢曉普太太就在旁邊,頭髮垂到水池上方。母女倆小心翼翼地從池子裡往外撿碎玻璃。
蘇西(畫外):親愛的薩姆,我又有麻煩了,因為我用石頭砸碎了一扇窗戶。我母親的頭髮裡現在還有碎玻璃渣兒呢。而且……
六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中,有五個冷眼旁觀,看著六哥把薩姆往牆上撞,然後騎在他身上,把他的胳膊摁在地板上,而薩姆則拼命掙扎。
薩姆(畫外):親愛的蘇西,我一直在很努力地交朋友,但我發現人們並不喜歡我的個性。事實上,我也理解他們為什麼會……
六年級教室裡的同學全都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蘇西掐住了一個同學的脖子。隨著蘇西力度加大,被掐者手腳亂動,面目猙獰。
蘇西(畫外):親愛的薩姆,我要被停課了,因為我和莫莉幹了一架。她說我腦子不健全。我們校長跟我過不去。為什麼……
地下室,薩姆在床邊一張硬墊上做仰臥起坐,一邊做一邊低聲計數。他上方的牆壁上有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那是一對男女在婚禮上拍的。
薩姆(畫外):親愛的蘇西,我懂,你父母傷害了你的感情,可他們仍然是愛你的。這一點更重要。如果他們……
蘇西站在門口沖全家人嚷叫,圍著餐桌而坐的父母和弟弟們手裡拿著刀叉,不耐煩地看著她。
蘇西(畫外):親愛的薩姆,我的確認為你每天都該想想他們的面容,哪怕會令你傷心。他們沒給你留下更多的照片,實在是非常遺憾的事。你能……
薩姆躲在被窩裡,用童子軍手電照著他書寫的信紙。
薩姆(畫外):親愛的蘇西,我的計劃是這樣。
蘇西在自己的床上寫信,頭上頂著一床被子,旁邊是一盞帶伸縮臂的落地燈。
蘇西(畫外):親愛的薩姆,我的回答是,行。
插入:
一張黃色的寬紋紙,上面是男孩子用鉛筆草草寫下的幾個字———
薩姆(畫外):親愛的蘇西,何時?
插入:
一張粉紅色的信箋,上面用紅色粗頭氈筆寫的一行字能看出是小姑娘的筆體———
蘇西(畫外):親愛的薩姆,何地?
(切至)
蘇西在暗中貓腰躬行,蹲伏在一扇高窗前,身邊有個裝信的鞋盒。室外月光瀉地,不遠處的樹林黑黢黢的。
薩姆(畫外):上了你家正北的土路走上四百英尺,那地方應該沒有名字。右轉後走到盡頭。
蘇西把望遠鏡舉到眼前。
薩姆(畫外):我會在那塊草地上與你碰頭。

外景,開闊的草地,日
次晨。土路盡頭,高草被割去處,就是蘇西和薩姆昨天見面的地方。夏普警官、童子軍隊長、畢曉普太太和貝基,四個人分成兩下裡交談。加吉和斯科塔克在釘好的樁標間拉起色帶,隔出警戒區。「瞌睡蟲」牽著鬈毛獵犬,其他隊員搜索場地,一字排開。
夏普警官的警車和雷德福德的摩托車都停在土路上。
畢曉普先生一個人站在一邊,用一根棍子戳著地面。他眼眶烏青,半邊臉還紅腫著。隊長悄悄問貝基———
隊長:他出什麼事了?
貝基:不太清楚。我想他是夜裡出去找人了。
畢曉普先生眼睛仍然盯著地面,大聲說———
畢曉普先生:她偷走了我手電裡的電池。
隊長看了一眼貝基,做了個鬼臉。貝基抬了抬眉毛。畢曉普太太站在夏普警官身旁,他們離其他人稍稍遠了些。警官悄悄耳語,幾乎難以聽見———
夏普警官:我覺得他是衝咱倆來的。
畢曉普太太(不假思索地):是的,當然。
夏普警官的表情既有驚訝也有警惕。他再次悄聲說———
夏普警官:是的,當然?
畢曉普太太:是的,當然。
夏普警官(不解地):那咱們怎麼沒覺察?
畢曉普太太:我覺察了。
夏普警官(吃驚地):哦,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不管怎麼說,我本來還以為是我弄錯了呢。你打他了?
畢曉普太太:沒有,他掉溝里了。
尼克爾比從高高的荒草中探出身子,把一個空貓糧罐頭盒拋向空中。他激動地叫起來———
尼克爾比:貓糧!我想這是條線索。
大家快步聚攏在尼克爾比周圍。畢曉普先生一把從尼克爾比手中奪過罐頭盒,仔細看了看。他斬釘截鐵地說———
畢曉普先生:是她的。
畢曉普先生一把將罐頭盒扔在身後,雙手往褲兜里一插,邁步走開。尼克爾比追過去將扔掉的罐頭盒重新拾起。畢曉普先生繼續向坡下走去。隊長眼睛看著畢曉普先生,不安地向畢曉普太太問道———
隊長:他要去哪兒?
畢曉普太太:不知道。
畢曉普太太跟隨畢曉普先生而去,夏普警官轉身向其他人悻悻地說道———
夏普警官:好吧。我們知道他們倆在一起。我們知道他們在方圓數里之內。我現在就向縣裡報案,等待後援。
夏普警官一邊看著隊長一邊用手指點著童子軍隊員,將大家分成幾個小組。
夏普警官:我命令這小傢伙,瘦的這個,還有鬈頭髮的這個,跟我到警車裡來。蘭迪,你也參加,帶上其他人沿著河邊走,分頭步行。貝基,你呼叫傑德,叫他繞著島的這頭低飛。
(切至)
雙筒望遠鏡鏡頭,一架水上飛機漸漸顯現,它陡然急轉。雙筒望遠鏡向下俯搖。遠處下方,夏普警官的警車在林間土路上顛簸行進。望遠鏡鏡頭大幅度橫搖,隊長的摩托快艇停在了河對岸。兩個童子軍小小的身影,將隱藏小船的偽裝網扯開來。

外景,崖頂,白天
蘇西通過自己的雙筒望遠鏡在觀察,薩姆匍匐在她身邊。他們躲在一堆岩石後邊。蘇西語氣不祥地說道———
蘇西:他們發現小船了。
薩姆(生自己的氣):真可氣!我本應該再多蓋上些松枝的。我們走。就快到了。
薩姆背起自己的背囊,把他的氣槍吊在手臂上。蘇西抄起自己的箱子,小貓架在肩頭。二人沿著一條狹窄的小路,穿過灌木叢向山下走去。他們出現在一小塊開闊地上。
薩姆和蘇西停下腳步。
德盧卡、尼克爾比、保納格爾、伊佐德和「瞌睡蟲」橫在他們面前,在林子邊站成一排。德盧卡炫耀地揮舞著自己的獵刀,尼克爾比、伊佐德和「瞌睡蟲」舉起自己手中的弓箭,保納格爾手裡握著用做武器的手杖。那條鬈毛獵狗一邊努力掙脫束縛著它的繩索,一邊狂叫,德盧卡用力向後勒住它。小貓蜷縮起身體。一陣摩托車聲響起,雷德福德從森林裡衝了出來,急剎車停住。他一把掀起頭盔護目鏡。
摩托車引擎空轉。薩姆開口———
薩姆:你們這群小丑想幹什麼?
雷德福德聳了聳肩膀,冷冷一笑,答道———
雷德福德:我們找你啊。
薩姆:找我幹嗎?
雷德福德:因為你是個逃兵。
薩姆:不,我不是。難道你們沒看到我留下的辭職信嗎?我退出童子軍了。
雷德福德:但是你仍舊還穿著軍服呢。
薩姆一愣,飛快地脫下自己的上衣,扔在地上。
雷德福德:哦,那也沒用。你沒這個權力。我們受命來抓你。你是服服貼貼地跟我們走還是怎麼著?
薩姆深吸了一口氣,懇求道———
薩姆:我告訴你一些原因:我不喜歡你們,你們也不喜歡我。你們這群笨蛋幹嗎不放過我們?
雷德福德(頓了一下):聽起來有道理,但是我這兒過不去。
德盧卡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對蘇西說———
德盧卡:你不應該和他交朋友。
蘇西(感覺自己受到冒犯):為什麼不能和他交朋友?
德盧卡:因為他是個瘋子。
蘇西(冷冷地):也許你們根本不了解他。
雷德福德:我們比你了解的多得多,他情緒混亂,因為他父母都死了。尼克爾比,把他捆起來。
尼克爾比上前一步,拉開手裡的弓箭對準薩姆。蘇西滿臉憤怒,薩姆一下子把氣槍從肩上甩下來,槍口對準雷德福德和尼克爾比。尼克爾比遲疑了。薩姆陰陰地說———
薩姆:不要跨過這根樹枝。
薩姆示意自己面前地上橫著的一根樹棍。沉默。
雷德福德:你死定了,沙庫斯基。
雷德福德轟了一下摩托車的油門,猛地鬆開車閘,向空地對面的薩姆和蘇西衝去。其餘童子軍隊員一起發威,瘋狂地大叫起來。
(切至)
寬廣的山谷迴響著吼聲、尖叫聲和一小聲槍響。德盧卡、尼克爾比、保納格爾、伊佐德和「瞌睡蟲」順著山坡從樹林裡跑了出來。最後是雷德福德一瘸一拐地落在他們後邊,嘴裡呻吟著,手捂著身體一側。
(切至)
雷德福德那輛撞壞燒黑的摩托車架在一棵樹上冒著黑煙。
蘇西站在一條深谷的邊緣,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中一把帶血的剪刀。她看起來在發抖。薩姆拿過剪刀,用手擦乾淨血跡,然後把它交還給蘇西,溫柔地說道———
薩姆:還好是他,要不就是我們倒霉了。
蘇西點了點頭,緩緩地轉過身去。她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蘇西:哦,不。
蘇西用手指去。那隻鬈毛獵狗倒在地上,肩胛上插著一支箭。那隻小貓正在為它舔舐傷口。薩姆和蘇西向受傷的獵狗跑過去。薩姆蹲下身來,輕輕地推開小貓,悲哀地說道———
薩姆:他們射穿了史努比的脖子。
蘇西眼中滿是淚水,她把雙手插到小狗的身下,抽噎著說———
蘇西:它需要送醫院。
薩姆用一根手指按住小狗的脖子,悲傷地說———
薩姆:不,它不需要了。它需要去停屍房。
蘇西(試著平穩自己的呼吸):它在流血。快,我們去哪兒?
蘇西把流血不止的小狗抱在懷裡。薩姆扳住她的雙肩。他盯著蘇西的雙眼,堅毅而又充滿戲劇性地說———
薩姆:蘇西,看著我。史努比扛不過去了。
蘇西(開始哭泣):別這麼說。
薩姆:他們正在追我們,我們得走。
蘇西(提高聲音):它要死了!我們不能這樣丟下它!
薩姆(大叫):來不及了!它已經死了!
蘇西(尖叫):別衝我吼!
薩姆打了蘇西一個耳光。她住嘴了。薩姆緩緩地說———
薩姆:對不起,我不得不這樣做,但是你已經驚慌失措了。在任何緊急情況下,第一條規則就是你絕不能———
蘇西鬆手,小狗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她反手掄圓胳膊給了薩姆一記狠狠的耳光。薩姆側倒在地,蘇西站在他臉前。
蘇西:以後不許你這樣。我不允許任何人打我耳光。
薩姆站起身來,撣撣身上的塵土。二人呆呆地看著地上那條毫無生氣的小狗。蘇西平靜地說———
蘇西:你說得對,它死了。
薩姆從自己背包的側兜里掏出一把工兵鏟,動手組裝。蘇西帶著幾分期望問道———
蘇西:它是條乖乖狗嗎?
薩姆停頓了一下,聳了聳肩膀,一板一眼地說———
薩姆:這要看怎麼說了———但是它罪不至死。
蘇西慢慢地伸手抱住薩姆的肩,兩人緊緊地擁在一起。薩姆嘆了口氣,開始挖土。

內景,警車,白天
夏普警官在一條彎彎曲曲的土路上駕車顛簸飛馳。「瞌睡蟲」、德盧卡和加吉擠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瞌睡蟲」對著一台警用對講機大叫———
「瞌睡蟲」:她用左撇子剪刀捅了雷德福德的後背。
對講機中傳來應答聲———
傑德(畫外):請再說一遍。完畢。
夏普警官從「瞌睡蟲」手中奪過話筒,對著它大叫———
夏普警官:刺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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