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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那年--Back in Time

匆匆那年/FleetofTime

5.6 / 358人    119分鐘

導演: 張一白
編劇: 九夜茴
演員: 彭于晏 倪妮 鄭愷 魏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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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雨子

2014-12-07 05:52:52

可嘆來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又是「那年」又是「匆匆」,一目瞭然的懷舊因子都已經堆疊到標題里,中國電影一貫的「向前走、向後看」主題,無非來自後起社會急速發展的慾望帶來的斷裂感,當你終其一生的焦慮都發源於被時代躁動的鐵蹄一次次甩落身後,那麼毫無疑問,這一輩人在情感上唯一的主題曲,也只能是那句漂浮了整整一年的、口水歌一樣簡明的天問:「時間都去哪兒啦」。
只不過,從《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跨越海峽啟動這一場「追憶似水年華」的濫觴開始,從致青春到合夥人到青春派再到同桌的你,我們內心早已瞭然,這一次懷舊的代表群體是80、90後至少也是75後(記憶的起點在80年代,回憶主體在90年代前期),還沒長大,就已老去,遠離革命歲月的狂想與荒誕政治運動年代的盲進,遠離北大荒的戰天換地、十里長街送總理或者高考1977,屬於他們的是一些其實才發生過不久,卻彷彿已經提前陌生化的東西——上學、自習、借文具、三八線、傳紙條、小報告、他為她打架、她為他罰站、文理科選擇、志願和分批錄取、新城市、愛恨交織的赤膊兄弟與姐妹淘、扇形階梯教室、小旅館、新年和聖誕節、表白、牽手、初吻、開房、離別、打拼與夢碎、若干年後的重聚、混得好的與混得不好的、刻意隱瞞的和從沒忘記的(在上半年寫《同桌的你》影評時就做過上述關鍵詞統計),以及作為幕布一樣底色而存在的某些宏大的背景音:北約轟炸駐南使館,911,入世,申奧,世界盃出線,非典(現在的一部校園愛情電影,如果沒有出現以上六大事件中的兩到三個,都不好意思存在於院線)。

「近在咫尺的懷舊」,「剛開始物質生活但又積鬱了太多殘存的理想」,「並不奢華豐盈但是足以衣食無憂,所以我們要的是精神上的長相廝守」,這就是屬於新一代人的yesterday oncemore,過於著急的打撈、過於迫切的拼湊,來不及提煉意義卻幾乎每個細節里都有意義,那麼,《匆匆那年》這樣的電影,原本就是奔著我們來的。
即使灑脫如我,這些年裡,也曾無數次地夢見過高中那條長長的林蔭道,夢見下午陽光灑在走廊上的角度,以及語文課上春睡初醒,想起下節化學實驗課又忘了帶作業本……那時候,一切都以「未來」的名義存在著,只要你足夠樂觀或富有想像,「未來」兩個字足以支撐你每一個瞬間每一個方向上的腦洞大開,無論生活還是愛情,我們有多厭倦這貧瘠無趣的浪靜風平,我們就有多迷戀那一望無際的時雨時晴。
所以,即使我下面必須使用三個讓步從句——第一、電影很爛,非常爛,節奏和敘事邏輯都像一攤漿糊;第二、我沒看過原著也沒看過同名電視劇,昨天的觀影是我第一次接觸這個故事母題;第三、我后座坐了兩位特別話癆的00後中學生,在這些相對他們來說還是進行時甚至將來時的人生景觀面前,他們一路不歇的傻乎乎的討論讓我幾度跳戲,並且一直在強自壓制回頭向他們痛述人生經驗的衝動——但是,一碰到這樣的主題,我們內心總歸蓄滿了太多預備被感動的部份,以致於,坐進電影院之後,我們會自覺地把它們找出來,細細回味,這個過程,反倒與電影關係不大了。

如前所述,張一白一直在進行某些疲於奔命的符號堆積工作,像是一個臨時接了暢銷書趕寫任務的三流槍手,把所有他能想到的關鍵詞糊滿一面牆壁,然後挑兩個,湊成一個事件,再挑兩個,湊成下一幕情境。於是,在這些拼貼畫一樣的浮光掠影里,我們每個人必須借力於任意一個流過面前的儘可能熟悉的瞬間,自行創作、自行昇華、自行腦補出相關或不相關的往昔,然後,就出現了一幕「導演負責圈錢,我們負責再創作」或者「只要買了票,能不能被觸到傷處取決於你自己心思有多細膩」的奇景,電影僅僅成了一個黑暗裡遁世兩小時的由頭、一個心安理得用昨天置換今天的藉口,大家只不過用一個相近的「我們去看《匆匆那年》了」的理由坐在一起,隨便掃一眼螢幕上閃爍的東西,然後迅速沉浸到另外一些東西里,用自己私人化的經驗感動自己。

就好比:影片裡最成功最值得借鑑的技巧,其實是「如何把植入廣告做的舉世皆知還要理直氣壯,明明婊子牌坊我都要,還得泰山壓頂不彎腰」的心安理得。
就好比:除卻王菲那首已經被傳頌了大半個月的、人稱MV勝過正片的主題曲,最讓人傷懷的聲效反而是那些猝然響起的內置音樂:還珠格格、灌籃高手,當山峰沒有稜角的時候,當河水不再流,當聽覺代替視覺儲存下太多曾經的感受,當太多的感受盈盈在手卻無從回頭。
就好比:陳尋的「變心」或「劈腿」或「出軌」或「渣男化」(之所以打引號是因為我很不喜歡這四個詞彙),完全沒有講清楚原因,所以連姑娘們的義憤都尷尬地找不到著陸點。方茴酒醉後的卑微乞憐和在另一個男人跨下充滿報復欲的自我作踐,也完全沒有講清楚原因,所以連男生們的惜玉憐香也都尷尬地找不到安放點。但是細心想來,這些詭異的事情,和那些詭異的年紀一樣,原本就是沒有原因的。大概模糊地帶過也是一種恰切的講述方式。很多時候,我們是自己讓自己變得撕心裂腑的,因為在我們的認知和印象里,年少時光就是一段不瘋魔不成活的日子,青春如果沒有被摧殘到傷痕纍纍,又如何稱得上是合格的青春?你以為的掙扎與撕扯、逃奔與夢靨,不過是一場寫給明天存照的行為藝術——好歹在該荒唐的時候,我們都荒唐過,沒有曾經的不懂事,如何去託舉十年以後雲淡風輕的笑看風煙。

所以,這不是一部好電影,這本身就是一部無法在常規層面討論的電影,因為它試圖記錄或者記錄失敗的所有,都是這個世界上最非理性的東西,一如看完電影后,我在微信朋友圈裡寫下的那些話:這世上沒有誰該向誰說對不起,我們只是在某個偶然遭逢的時刻強迫自己相信永遠,不必怨,萬事萬物逃不過兩個字:活該。

那些早晨葉子雪白,凍落的花束拼成了海,野鴿子找不到家了,樹上刻滿遠方的謊言,只留下所有和你戀愛的女孩,衣袂飛揚,生命新鮮。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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