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比愛，怎樣才會贏

      Do you remember her?
      你還記得她嗎？你承諾過嗎？你努力過嗎？你後悔過嗎？
      電影比較缺德的隔一會就出現一個問題，最直白的問題，直指人心，問的四週唏噓感嘆不斷，或者本來歡笑的全場突然沉默下來。
      導演心機太重，幹得漂亮。
       
      和所有的改編一樣，《匆匆》也基本上是小說為上，電視劇其次，電影有些不知所云，特別是用方茴殺馬特表妹的婚禮錄像串聯全場，手法簡單粗暴到簡直令人髮指。可電影本身並不特別難看，主要是因為演員和導演選擇表達的細節盡力靠向了小說，那是作者本身想表達的一些重要的東西，詣不在青春。
      《致》是純表現懷念青春的，很淺很淺，無非是玩玩鬧鬧，壞了好了，來了走了，利益驅使著年輕的心，單純的自私、背叛、生離、死別。而《匆》試圖探討的更深一些：比如兩個相似的靈魂會有多疲憊；比如並沒有社會壓力來毀壞愛情，卻終究不能在一起；比如放手了眼前的那個人，卻要怎樣安放好心裡的那個影子。這些是人本性里關於愛情的難題，不單指青春。
     還有，那些和方茴一樣好的姑娘，你知道麼，比愛的時候，
     你錯在了哪裡……

     （一） 我以為只要唱的用心良苦
      方茴代表一種姑娘，對感情固執，對生活純粹，對未來明確，是樊籬裡帶刺的玫瑰，把堅守視為己任；是朝聖路上堅毅的聖徒，朝著目的地堅貞的走著，修渠走水，修橋過河，車輦成路。她們早早的感知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像方茴追問陳尋：你會愛我嗎？會一直愛嗎？我們會結婚嗎？會一起買菜做飯洗衣服嗎？會有小孩嗎？陳尋慌亂的回答「會的」，但實際上正確答案是「誰知道呢」。
      這些問題本來就是令人窒息的，像寫好的合同、像定好的年度計劃、像法庭的宣判。原告訴訟請求成立，被告被判履行義務，立即執行，執行期間為:一輩子。
      心雲比Sam大一歲，都是我的同班同學，家庭環境相似，成長背景雷同，學習都好。上大二的時候他們在一起了。心雲上課努力，下課努力，是學生幹部；Sam上課努力，下課努力，也是學生幹部。心雲和Sam有完全一樣的朋友圈，心雲和Sam會同一年畢業。心雲是我見過最勤勞、克己、懂事的女孩，踏實到走在一陣風裡都會留下腳印，彷彿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兩個人的未來。畢業前大家都在討論去向，心雲跟我說她希望兩個人都能留在學校，而他們確實都可以留下來，她一臉幸福到手的滿足樣子的問我好不好，我心裡也很溫暖說再好不過了。她憧憬著兩個人的「以後」，一切都那麼方便、安定、順其自然，一雙人，兩雙全。保送研究生的兩個人在大四的時候去上資格證考試的補習班，心雲用自己攢的錢去給兩個人報名，而Sam在補習班上遇到了一個外地來上課女孩，鍾情如此，以致於不顧一切地分了手。Sam畢業後去了女孩所在的企業工作，現在已經結了婚。心雲去了法國後，Sam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很久以後他跟我說，他不是不喜歡留在學校，也並沒有那麼不愛心雲，只是想到了一些有關未來的事，他突然不愛自己了，不愛生活了，直到那個女孩出現。
      摩羯T在香港念博士，女朋友Ana在香港上班，工作是替老闆打電話買架飛機、盤塊土地之類的。每次打電話都聽他抱怨兩個人有諸多不一致，他喜歡純色而她偏愛碎花，他都聽流行而她懂得藍調，她太粘人，她總問他的打算。但摩羯T是在乎Ana的，陪伴異鄉孤苦的人會在他的生命里有重要的意義。摩羯T畢業了，Ana果斷放棄了高大上的工作和他一起回到內地，Ana和摩羯T的媽媽都合計好了，她回來先不工作，反正兩個人和缺錢這件事永遠也沒關係，等摩羯T開始上班他們就結婚，生了孩子之後Ana再去找工作。我大概是這世界上唯一沒有坐等喜酒的人，因為摩羯T在回國之前就告訴我，他喜歡著一年前在生日趴上見到的女孩蟹子。他們在海灘上聊了通宵，他也不知道蟹子是否也喜歡他，他不確定蟹子是否會跟他來到北京，他不知道要不要分手，他抉擇不定，猶疑不絕。我不喜歡這種選擇題，但也不排斥聽他說，我問他現在結婚了會不會後悔，他說不會。我說你這算什麼，難道現在有錢人都流行玩精神分裂。他說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反正我有，我從小到大都挺順的，父母保護的好，什麼也不用特別刻意去爭，也就沒有什麼特別想得到的東西，怎麼我都能活，就算現在結婚了，我也一樣賢良淑德能把安排好的日子過得好，可是看到蟹子以後我會想，如果未來的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看到的是她的臉，我就充滿了要去為她打拼的動力，我突然想讓自己變得更好。我很沉默，如今他已在北京工作，沒有結婚，經常往返香港，開始了漫無邊際的異地戀。

       愛情和所有道德都不一樣，愛情不需要高尚，你內心美成一朵聖潔的雪蓮，也與愛情的感知無關。因為愛情的初始才是愛情，綿延一段時光之後，愛情就和一種內心真實的渴望相伴隨行，有人管它叫成長、有人管它叫夢想、有人管它叫性格缺陷。總之，努力的姑娘早早就懂得用愛情作為手段實現自己的這種渴望，而那時的男人還不知道什麼是自己真實的渴望，他們像是在黑暗中行走，愛情只是相伴的手電，無論多麼不可或缺，當心智突然開啟，光明突然來臨時，手電就只是紀念品和備用品了。你用心良苦，縱使耗盡了電量，也不會贏，因為光明或早或晚總要來的。
      像方茴循規蹈矩的戀愛著，理所當然的戀愛著，愛情是排好的課表，是未來理所當然的每一天，她付出整個心境給愛情，可正在生長著、尋求內心真實渴望的陳尋卻在這種愛里一天天窒息枯萎，於是他丟掉了手電筒，找來一把斧子，試圖劈開黑暗，這把斧子就是沈曉棠。
     （二） 你是千堆雪，我是長街
      你所要求的一輩子意味著什麼呢，我們才20歲，20歲除了荒誕，什麼都沒有。
      拿青春時的愛情說事的電影其實是很蒼白無力的，認識的時間長又能怎麼樣呢。誰都要面對茂盛後的荒蕪。方茴從16歲開始壘一座城，好把她和世間的危險隔離，好把她和陳尋圈在裡面，只呼吸愛情。認識的越久城牆就壘得越高，彷彿城牆越高，愛情就越長久，然後她就贏了。
      方茴和陳尋靈魂里是一類人，他們太像了。骨子裡的深情變成了一種沉重的背負，所以方茴看到陳尋和沈曉棠同居會把第一次草率獻給別人，所以陳尋知道方茴懷孕時會果斷背下是自己的孩子。他們可以在愛情的區域裡舒適的相愛，而在愛情以外，他們不能給彼此快樂，安撫不了彼此的脆弱。可這個「以外」太多了太重要了，愛情又佔人生的多少呢，占流行歌曲的99%，卻只佔人生的1.9%，80年裡的18個月而已。為什麼人們有生活里卻充滿愛情的錯覺，那是因為你夢想、事業、玩樂、荒唐、讀書、冒險、奔跑之餘的那些空白里，不能都用來喝醉，需要有什麼來填滿，愛情是萬能填充品。
      大部份時間裡，我們還是我們自己。你是千堆雪，我是長街，毫無關係，只是你恰好這一季落在了我的身邊。
      陳尋在知道方茴以前被欺負的經歷之後那麼憐愛她，替她背負了心裡的沉重，因為他們有相同的溫柔的靈魂，所以他親手幫她加固了這道城牆，他們共同認同和保護的事，變成了他們的禁區和邊界。
我們需要被解救，需要一片艷陽，先把我融化，再把你掃淨，我可以去自由輪迴，你嘗試四季光，人間才復美。
       愛情被用來打破命運，無論什麼手段。無論是沈曉棠還是蘇凱，那是一扇門。
     （三） 生命宛如靜靜的相擁的河
      那個你愛的他，永遠都只是他自己而已。
     認識一個早一點或晚一點的陳尋，遇到一個美一點或醜一點的林嘉茉，愛上一個悲傷一點或快樂一點的方茴，喜歡一個怯懦一點或勇敢一點的趙燁，你都用自己的心去衡量和體諒，那些所有的他所表達的一切都是他自己。
      於是真的愛情就是純粹的，沒有退而求其次的，把那個人放在心裡，把他放在薔薇塔上，封給他至高無上的地位，不卑微、不施捨、不輕燥、不癲狂、不嗔喜、不類比、不遷怒、不自疑，愛他是你的驕傲，讓愛之所及之處，全是你為他或自己做的生命富有華彩的小事。
如果比愛，怎樣才能贏?
      我想正確答案應該是，我們各自像曠野裡的花草肆意生長，各自學會抵抗風雨，作黑暗裡的同路人，尋找內心最誠實的渴望，經歷一切佛魔欲孽，先贏得一個自己。至於愛情，我在午後的陽光里看過你的臉，你在轉身時看過我發獃的樣子，我們曾在命運里靜靜相擁過，怎麼能說沒有贏。   舉報